《心如蛇蠍》第12章 疑雲

雲淡天青,花木新發。微風拂,吹得檐下風鈴一陣叮噹作響。

窗前矮幾上供著一盆初綻的海棠。海棠對面的書案后,有人正用墨筆在紙上點染,廖廖數筆便勾出了花葉廓。

「想不到三娘會來拜訪我這老頭子。」陳進興擱下筆,含笑對剛剛的年輕子道。

「有些事想請教陳院使。」素客氣道。

陳進興請在榻上坐:「三娘客氣了。若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但講無妨。」

「三娘……想打聽下陳守逸以前的事。」素試探著問。

「他?」陳進興面微沉,「三娘想知道什麼?」

世。」

陳進興失笑:「都宮當宦了,能是什麼世?何況我養子二三十個,可沒這挨個查問的功夫。」

「他原籍哪裏院使總該知道?」

陳進興一哂:「中人籍貫宮中都有存檔,三娘去查下不就知道底細了?」

「自然查過,」素道,「可他籍貫上寫著天水。」

「天水?」陳進興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我怎麼給忘了。我收他當養子后,他籍貫就改了。」

「正是。且戾太子之后,宮中檔案頗多失。三娘查不到他更早的記錄,才來求教院使。」

陳進興想了一會兒,搖頭道:「都當宦了,之前做過什麼,是什麼人都不重要了。有些自宮的連自己出生地都不記得呢,問了又有何益?所以我很在這些事上留心。我只依稀記得他說過不是京兆人氏。但我第一次見他時,他的京中口音已十分地道,我也判斷不出他原籍所在。」

「那……陳院使慧眼識人,」素想了想,又微笑問,「當初將他認為養子,總該有些緣故吧?」

陳進興沉片刻,慢慢道:「他遇上我的時候大概十三四歲。我看他長得比其他小中人好些,人機靈,又會說話,便讓他跟著我。他服侍我一年有餘,一直善解人意。有次他哄得我高興了,就乾脆收了當養子。誰知到頭來竟還是個白眼狼呢。」

說到後來,他甚是無奈地苦笑一聲。

素垂目片刻,又追問道:「遇上徐太妃前,他都任過何職?可有過什麼奇遇?」

「我不記得他任過什麼要職司,」陳進興答,「我那些養子裏,他並不是最熱衷向上爬的一個。當初他寧願去管理圖籍,也不進廷侍奉。後來聽說他燒起徐太妃的冷灶,我還大吃一驚,覺得簡直不像他做的事。別的奇遇我就真不知道了,他不是個喜歡把想法說出來的人。」

至此線索徹底斷了。素見確實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只得起告辭。

送走了,陳進興繼續他未完的畫作,可怎麼畫都覺得還未盡善,最後嘆口氣,將畫了一團。服侍他的小中人送了茶來,他方飲一口,便有人來請,說是太后宣召。陳進興連忙更,前去晉見。

到了太後殿中,陳進興行禮如儀。太后賜了座,開門見山地問:「諸司公廨本錢虧空一事你怎麼看?」

陳進興答得謹慎:「此事發現及時,損失不多。如今府庫尚算充實,並不是不能解決。不過千里之堤,潰於蟻,需得想個辦法杜絕營私舞弊,以免將來出現更大虧空。」

太后冷笑:「你來可不是為了聽這幾句中規中矩的廢話。前幾日在延英殿已經議定三共同押署當司本錢。不過有人說這法子並不可行,我被人算計了。」

「這……」陳進興驚疑不定,「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算計太后?」

「還能是誰?」太后反問。

陳進興當然知道是誰,卻不敢回答。

太後知道他不敢直言趙王的不是,自己先緩和了語氣:「我聽說他和幾位宰輔關係切?」

「先帝曾有意於東平王,」見太后不深究,陳進興才敢順暢地開口,「因擔心東平王年輕,控制不住局面,因此默許趙王結大臣,以便將來輔佐天子。後來的形……先帝也始料未及。」

「先帝種的因,結下的惡果卻要我們承擔。如今神策軍不在我手上,樞使搖擺不定,宰臣親近趙王,我如何收拾殘局?」太后皺眉。

「其實還有一勢力尚未局,」陳進興小心道,「不知太后是否考慮過?」

「你指的是……」太后似有所悟。

陳進興點頭,肯定道:「藩鎮。」

太后不語。如今藩鎮林立,且各鎮都有兵糧,若是能借藩兵之威鎮趙王、徐九英,自然是上佳之策,卻又怕藩鎮不好控制,一個不慎引火燒

陳進興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不敢在此刻多話,安靜地在一旁等待。

太后思忖一陣,才再度開口:「只怕不好接。」

「各鎮都有進奏在京,」陳進興竹,「太后執政,見一見各藩留邸人員也是合之事。」

太後點頭,這倒可行。無論將來如何取捨,先試探一下各藩鎮的態度,將來也好把握。

「國中藩鎮數十,以你之見當從何手?」沉片刻后,太后又問。

「河北時叛時降,桀驁不馴;東南財賦之地,卻兵卒;西北貧瘠,且有戎狄之患;依奴淺見,還是中原諸鎮為宜。」

太后心中大石落地,微笑容:「你這提議很好。」

「為太後分憂是老奴的本分。」

太后一笑,又似是不經意地問:「我記得你有個養子在為徐太妃做事?」

陳進興賠笑道:「老奴是收養過一人,如今正侍奉太妃。不過他攀附上太妃后,就與奴斷了關係。」

「竟有此事?」太后略有驚訝之,「本朝重視孝義,不想宮中竟有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我倒很為你不平呢。」

陳進興連忙起,惶恐道:「老奴私事,怎敢讓太后費心?」

太后一笑:「用心做事的人,我不會虧待。如今他有徐太妃信用,我不便多言。不過天網恢恢,疏而不。忘恩負義之輩可不會一直得意下去。」

「有太后這句話,老奴就再沒什麼不放心的了。」陳進興恭敬道。

太后別無他話,便讓他告退了。

陳進興走後,太後起室。素和團黃都已等在裏面。

太后抬手,制止兩人行禮,直接了當地問素:「可查出什麼線索?」

「宮中檔案幾乎沒什麼有用的容,」素回答,「陳院使也說,陳守逸嚴,很多事都不曾告訴他。」

太后一聲冷笑:「想不到徐太妃竟能網羅到這麼個能人。」

素不敢介面,過了一會兒才道:「不過奴查了記錄,把他這幾年任過的職司都列出來了。」

將手上的紙卷呈上。

太後接過展開,見陳守逸在侍奉徐九英以前任的多是看管書庫圖籍的職務,除此之外還協助過宮教博士在文學館講學。

太后指著宮教博士的名字問團黃:「此人現在何?」

團黃想了想,回答道:「奴記得他前年就告老還鄉了。」

太後有些煩躁地扔下紙卷。這人上滿是疑團,讓如芒在背。不怕對手明,怕的是無著手。而陳守逸竟是渾上下找不出一點破綻。

見太后臉沉,素愈發心驚,小心道:「也許奴可以再試探他一下?」

太后畢竟老辣,很快冷靜下來,搖頭道:「不必。若是了痕跡,讓他有了防備反倒不妙。我與太妃畢竟還是盟友,追查太也容易引起疑心。你多加留意,隨時回報就是了。團黃會時常與你聯絡。」

素應了。

不敢在太后這裏停留太久,很快起離開。走到殿外,才驚覺這一日忙於調查陳守逸之事,竟已到了這個時辰。若不儘快趕回去,只怕徐九英要不高興。匆忙趕路,便不曾注意到不遠的復道上一個修長的影正目送遠去。

素走遠以後,陳守逸轉頭打量起太后所居的宮殿。之前皇帝居留此素常奉徐九英之命前來探問。如今皇帝都已搬走,還有什麼理由出這裏?連三娘都能被拉攏,太後手段可謂高明。

走回徐九英寢殿的路上,陳守逸不免思忖:徐九英深信素,若要指證,得有切實的證據才行。又或者另想個辦法不知不覺的將素除掉?他在沉思中走到徐九英殿閣門口,方要,忽又記起一事,折回自己房中,將架上一個封的瓷瓶拿在手裏,才來見徐九英。

徐九英正和素說話。見他回來,笑著向他勾了勾手。

陳守逸含笑上前,躬施禮:「太妃。」

徐九英面帶微笑,等他走到近前,忽的手,用中指在他額上狠狠彈了一下:「去哪兒了?一下午都找不見人?」

陳守逸一手捂額,另一手舉起手中瓷瓶:「奴婢去弄了點好東西,這不一到手就拿來孝敬太妃了。」

徐九英眼睛一亮:「是什麼好東西?」

「松江鱸魚膾。」

徐九英撇:「還以為是什麼呢,不就是點乾魚膾,誰還沒吃過啊。」

素卻在旁笑道:「太妃此言差矣,鱸魚膾倒真是京中難得一見的東西。」

陳守逸掌:「還是三娘識貨。」

「真是好東西呀?」徐九英將信將疑。

「吳郡鱸魚,味異他,」素解釋,「《吳饌》有云:『作鱸魚膾,須九月霜降之時,收鱸魚三尺以下者作干膾。浸漬訖,布裹瀝水令盡,散置盤,取香花葉相間,細切和膾,撥令調勻……』」

陳守逸介面:「霜后鱸魚,白如雪,間以紫花碧葉,鮮潔可觀。」

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道:「金齏玉膾,東南之佳味也。」

徐九英見他二人搖頭晃腦,一副心有靈犀的樣子,略微氣悶。這兩人近來總是眉目傳也就罷了,還老說些聽不懂的話,再不就是齊齊消失。有兩次甚至被逮到躲起來吃酒。有好吃好喝竟然不,簡直人不能忍!徐太妃覺得自己有必要和素談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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