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蛇蠍》第17章 紫筍

顧府如今的婢有人侍奉過太后。諸人聽了太后的話,也不準太后是滿意還是不滿意,故都屏息靜氣,不敢造次。

倒是一名小婢大膽,膝行一步回答:「稟太后,都是林家娘子告訴奴婢們的。」

太后想了一陣,才似乎反應過來是誰:「你說紫筍?在京中?」

那小婢答道:「正是。前年林家回京做生意,便一道回來了。老夫人時常請過來說話。因怕侍奉不周,府里一得了消息便遣人請過來指點奴婢們。」

人在何?」太后問。

「娘子已非顧府之人,不敢擅,一直候在外面。」

「讓進來。」太后和道。

小婢領命,退出去傳話。不多時便見一婦人,向太后盈盈下拜:「奴婢紫筍拜見太后。」

太后笑著扶起:「快快起來。」

紫筍拘謹地起,低頭侍立。太后卻很是親昵,拉了的手向團黃和白道:「這是我宮前的侍紫筍。」

和團黃忙上前見禮。白還打趣了兩句:「在宮裏時奴婢們常說,太后這裏蘄門團黃,西山白,東川神泉都齊了,就差一個顧渚紫筍(注1),卻原來顧紫在這裏呢。」

紫筍笑道:「不止呢,以前還有碧澗、明月、芳蕊。不過如今們都嫁了人,要見面就沒這麼容易了。若不是奴此番隨夫家進京,也沒機會見到太后呢。」

「你家中都好?」太后問

「還好。」白和團黃在,紫筍不敢多說,只笑著回答。

和團黃要上前為太后更。太后卻擺了擺手:「我和紫筍難得見面,想說會兒話。你們先下去吧。一會兒有事我再你們。」

和團黃想們主僕久別重逢,敘舊也是人之常,便都應了。退出去時白又道:「奴和團黃就在隔壁,太后若有吩咐,煩請娘子傳達一聲。」

紫筍連忙應下。

人都退下了,太后卻沒什麼話說,而是拿起方才的書卷慢慢展至最後。

不說話,紫筍也不敢先張口,只能在一旁小心地察

太后的臉上卻看不出什麼緒。良久,放下捲軸,緩緩開口:「這卷棋經是你放在這裏的?」

「是……」

「你見過他?」太后問。

紫筍結結道:「去,去歲奴家搬到永安坊,偶,偶然上,上……這經卷也是他給奴婢的。」

太后的語氣略顯躊躇:「他……還像以前那樣?」

紫筍道:「他一個人,還在和人賭棋。」

太后沉默。

紫筍見不語,鼓起勇氣道:「他說……」

太后抬手:「不必說。」

紫筍不解:「太后?」

太后臉上浮現一苦笑:「我不必再知道他的消息。」

「可他說,還欠太后一個解釋。」

太後有片刻仲怔,最後還是道:「如今才來解釋,不嫌太遲了麼?」

「那……奴婢該怎麼和他說?」紫筍有些為難。

「你說他還是一個人?」太后問。

「是。」

「那就說……」太后沉片刻,淡淡道,「請他早歸雲館,努力攻書,將來前程有,尚可得配良緣。」

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一個無關要的人。可紫筍深知太后當年之事,對這樣一個答案,竟有些手足無措。太后顯然已經沒有和談話的興緻,向揮了揮手。紫筍知道這就是最終的回應了,伏行禮后便默默退下。

太後邊離不開人,退出后便去找了團黃和白。兩人得太后允許後進到房,卻見太后還在神思不屬地看著側的經卷。

見屋昏黃,怕傷眼,上前輕聲道:「奴婢再點幾盞燈吧。」

「不用了,」太后懨懨將書卷了起來,「我累了,這就歇息吧。」

兩人服侍太后睡下,一夜無話。

第二日,太后早早起。大約夜裏睡得不好,眼皮略微浮腫。太后不讓家人看見自己憔悴,吩咐團黃多加些妝掩飾容

太后梳妝完畢,正對鏡審視妝容,便有人來報老夫人醒了。太后大喜,不待用飯便匆匆趕去。老夫人才醒過來,神仍不大好,也還不能開口,見了太后卻不知哪裏生出的力氣,握住了兒的手。

太后另一隻手覆在母親手上,聲和說話。不多時有侍呈上羹湯,太後接了,親自喂母親進食。其間白和團黃數次接手,都讓太后制止。喂完大半盞湯羹,又看著老夫人睡了,太后才草草用了些飯食,隨後登車回宮。

雖然太后再三強調不要引人注意,顧家人也不敢不來相送,在庭前麻麻跪了一地。因紫筍尚未歸家,也混在人群中。

經過邊時,太后停駐了腳步。紫筍雖然低著頭,也知道正在看自己。以為太後會對說點什麼,但太后終無一言。很快便重新邁步,走向牛車。

***

太后離開,紫筍在顧家的任務也就完了。剛要回家,卻有個顧家人住了,對道:「太后指明賞你一百貫錢,稍後我讓人送至娘子府上。」

微微遲疑,問了一句:「太后可有待什麼話?」

那人搖頭:「沒別的話。」

紫筍思量許久,找到昨日應答的小婢,給了些許錢帛后便離了顧府。

回到永安坊的家中,時辰已經不早。紫筍夫家只是尋常商販,並不寬裕。紫筍到家,便急忙張羅起一家人的飯食。全家食畢,便各自忙碌起手中的活計。恰在此時,前院響起了敲門聲。

紫筍只道是顧家來人,慌忙了手,出來應門。

門外站的卻是一個瘦高的男人。此人他大約三十五、六的年紀,五倒還清俊,只是眼窩深陷,極是消瘦,加上下生出的一層短短青茬以及洗得發白的袍衫,顯得十分落魄。

見了紫筍,他微微一笑:「我看見府上炊煙,便知娘子回來了。」

紫筍忙讓他進屋坐,又取了一些小食招待。

男人卻沒有桌上的吃食,只是問:「娘子可見到了?」

紫筍點頭:「見著了。」

男子有些急切地問:「那我托娘子的事……」

紫筍垂下眼簾道:「你給我的經卷,我已轉了。約定我完了,我家的司郎君是不是……」

「這你放心,我識得萬年縣令,一定幫娘子疏通,」男子沉默片刻后問,「……問起我了嗎?」

紫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讓我帶句話給你。」將太后的話複述了一遍,見男人神木然,心有不忍,又勸道:「李郎君,時過境遷。你還是好好謀個前程,別再……別再想了。」

男人嘆道:「竟能說出這樣的話……果然狠心。」

紫筍忍不住反駁:「天地良心,沒有對不住你。當初不告而別的是郎君你。一直等你回來。進宮前的最後一刻,都還在等你。你那時又在做什麼?如今已是那樣的份,你……你何苦再去擾平靜?」

男子被駁得啞口無言,良久才苦笑一聲:「你說得對,沒有對不住我,是我對不住。我……也只是想知道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好又怎麼樣,不好又怎麼樣?」紫筍道,「我們又幫不了。」

「幫不了?」男子忽的發出一聲冷笑,「那可未必。」

紫筍的話似乎刺激了他。男子眉間的沉鬱之一掃而空,竟不看紫筍一眼,拂袖而去。

***

素手拈出白子,穩穩落於棋盤之上。十九道棋盤上呈現的赫然便是記憶中未完的棋局,也是他記錄在那捲棋經中最後的一局棋。

宮以後,再未擺過這一局。原以為自己已經忘,想不到還是記得這樣清楚,只要到棋子,就能行雲流水般重現。

弈棋的雙方旗鼓相當,且彼此悉,棋局未至中盤,中腹廝殺已難捨難分。

「太晚了,再不回去,家裏人該疑心了,」記得那時不無惋惜,「可惜這麼彩的一局,若是時間充裕,說不定會流傳千古的名局呢。」

「那就封棋,改日再戰。」對方如是說。

「到時可一定得分出勝負。」道。

他微微一笑,在耳畔道:「好,輸的那個人……」

語聲幾不可聞,但都聽清楚了。以素日的教養,聽見這樣的話該狠狠給他一個掌。至也該面紅耳赤,頭也不回地走掉。可並不如此,而是指,挑釁一般抵在他的下上,笑著道:「好啊。」

他握住纖長的手指細細挲,輕笑道:「不害臊。」

「你調戲在先,為什麼倒要我害臊?」笑著反問,「何況喜歡一個人並不是需要恥的事。」

他笑了,慢慢靠近知道他要做什麼,閉上了眼睛等待。他側過頭,使兩人的鼻尖稍稍錯開。兩人近在咫尺之時,卻突然調皮起來,掂起腳尖,搶先在他上落下一個親吻,然後在他的錯愕中輕快地走向門外。

上車離開時,從牛車裏凝。他負手立於門前,雖是簡陋的竹籬茅舍,卻毫掩蓋不了他在眼中的彩。他看出的不舍,含笑抬手,向輕輕揮懂他的意思,不過是分別數日,不須如此。想來日方長,便也一笑,放下了車簾。誰能想到一句改日,就經年?

「太后。」後團黃的聲音響起。

「何事?」從回憶中驚醒,及時掩蓋了自己的緒,平靜地問。

「陳院使來了。」

「請他進來。」太后頷首。

陳進興,看見的是太后坐在棋盤前的側影。聽見響慢慢轉過頭,冷靜清明的目落在他的上。陳進興行禮如儀。抬起頭時他注意到太后寬大的袖正覆在棋盤上。當的手從棋盤上移開時,原本有序的棋子已混在一起,讓人再看不出半點端倪。

「有消息了?」平和的聲音適時響起。

「是,」陳進興躬著子,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舉過頭頂,「留邸剛剛送來了宣武節度使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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