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蛇蠍》第18章 待詔

「學棋?」陳守逸懷疑地盯著徐九英,「太妃?」

「是啊。」徐九英理直氣壯。

陳守逸警惕地問:「太妃又在打什麼主意?」

徐九英白他一眼:「你不知道太后喜歡下棋麼?我這是投其所好。」

陳守逸遲疑:「太后好弈棋又不是一日兩日之事,太妃怎麼現在才想起來學?」

「之前太后都不拿正眼看我,學了有屁用?」徐九英道,「我最近發現太后這人有點意思,不像看起來那麼冷,可以考慮和增進下。」

陳守逸乾笑兩聲:「太妃還真是不放過任何鑽營的機會。」

「廢話。我要不鑽營,現在還是個掃地的宮呢,」徐九英不耐道,「你就說教還是不教吧。」

陳守逸看了一眼前空無一的棋盤,苦笑道:「奴婢還想多活兩年。」

徐九英擰他耳朵:「什麼意思?教我下棋還委屈你了?」

陳守逸連忙求饒。待徐九英鬆開手,他才勸道:「學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再說……太妃知道太后的棋力嗎?」

「不知道啊。」

陳守逸額:「請太妃稍待。」

得到徐九英許可,他起退出。大約過了半刻鐘,他返回室中,手裏多了一個捲軸,雙手捧到徐九英面前。

徐九英接過展開,見上面畫著好多方格,方格叉的地方還麻麻的寫著字,直接扔在一邊:「這什麼玩意?」

「這是奴*年前記錄的幾份棋譜。」

「什麼是棋譜?」徐九英問。

陳守逸額上青筋似乎了一下,但他仍耐心地向解釋:「棋譜就是棋局的記錄。奴當初跟隨宮教博士,有幸見過太后的數次對局。這就是那時奴婢記下的棋譜。」

「你到底想說什麼?」徐九英斜眼看他。

陳守逸指著棋譜道:「奴婢是參詳過太后棋路的。到目前為止,奴婢還沒見太後有過敗績。奴婢自問若對局的人是奴婢,就算全力以赴也不會有什麼勝算。」

徐九英有點糾結:「是你沒用還是太強?」

陳守逸忍不住翻個白眼:「顯然是太后太強。」

徐九英咬了半天指甲,問他:「有多強?」

陳守逸想了想,說:「堪比國手。」

徐九英倒吸一口冷氣,過了一會兒才道:「那你覺得我還有希不?」

陳守逸張了幾次,到底不想太打擊,最後委婉道:「奴婢棋力有限,怕是會耽誤太妃研習。若太妃果真有心向學,奴婢就去棋院打聽下,尋著一位名師也許能夠事半功倍。」

徐九英想了想,搔著頭道:「那就先試試吧。」

***

國朝棋風興盛,也不乏好此道的君王,因而翰林院中特設棋院以延攬國中高手。宮中也有指點宮人棋藝的教博士,論棋力卻遠不及這裏的幾位待詔。雖然憑陳守逸對徐太妃的了解,對學棋一事並不抱什麼希,卻還是在次日一早就來了棋院。

他早年因職務之故,不時在翰林院出,幾位棋待詔對他還有印象,態度也很客氣。可他們一聽完陳守逸的來意,個個都面

陳守逸也知此事難辦,賠笑道:「奴知此事有些強人所難。奴想太妃也是一時興起,過不了多久就會知難而退。只求諸位應付一下,讓奴在太妃面前得了差也就是了。」

幾位棋待詔面面相覷,終於有人小聲說了一句:「要不讓小李去?」

陳守逸忙問:「不知這小李是什麼人?」

一位年長的待詔賠笑道:「新來的待詔,以前的王待詔推薦的,進棋院還沒幾日呢。」

「王待詔?」陳守逸問,「可是當年勝了東國國手那位?」

「就是他。」

陳守逸掌:「既是他薦的人,想必不差。不知奴今日可有幸一見?」

他發了話,立時便有人去請。不多時便見一瘦高男子,向陳守逸作揖:「在下李硯,見過中貴人。」

陳守逸細細打量此人,見此人三十五、六的年紀,瘦削憔悴,飾也頗為寒酸,一雙眼睛卻亮得駭人。陳守逸微微詫異,面上卻不:「李待詔客氣了。」

他向旁的棋盤抬了抬手。李硯知他要試自己棋力,微微躬後坐到了棋盤前。

陳守逸執黑先行。才下得數手,他便察覺此人棋力非同小可。未到中盤,陳守逸已左支右拙。他看了李硯一眼,見李硯神從容,顯然還有餘力。他心知大勢已去,勉強支撐了一會兒,便徹底敗下陣來。

「李待詔果然棋力超群。」投子后陳守逸笑著道。

「承讓了。」李硯似乎懶於說話,只敷衍地對陳守逸拱了拱手。

陳守逸倒不介意他的態度,反而好奇地問:「方才聽幾位待詔說,李待詔乃是王待詔所薦。某觀待詔棋路亦有王待詔風,莫不是他的高徒?」

「他曾經指點過在下一二,卻不是在下師承。」提起舉薦自己的王待詔,李硯仍是淡淡的神

陳守逸心道此人棋力雖高,卻似有些不通世故,難怪會被同儕推出來接了這次苦差。他也不點破,微笑道:「李待詔棋力我已了解。還請明日到徐太妃宮中,指點一下太妃棋藝。」

李硯大概沒聽說過徐九英的名頭,點頭應下,全不似其他人那樣推三阻四。

陳守逸走後,有位姓鄭的待詔心善,見李硯還不明所以地在打譜,忍不住上前提醒一句:「徐太妃以前沒和棋院打過道,小李你明日可要當心點。」

「哦。」李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鄭待詔知道他沒聽進去,嘆著氣道:「聽說這徐太妃張揚跋扈,偏偏現在又得勢。也不知你這一去是兇是吉?」

李硯看了他一眼:「諸位異口同聲推薦我去,兇也好,吉也罷,我還能不去嗎?」

鄭待詔臉上有些掛不住,拂袖而去。

在他走後,李硯才對著棋盤中的一條大龍皺起眉頭。

「徐太妃……」他喃喃道,「有點棘手啊。」

***

第二天,李硯如約來徐九英殿中指點下棋。

徐九英上上下下打量了李硯一番,問陳守逸:「這就是你說的那個高手?」

「正是。」陳守逸回答。

「看起來好像也沒多厲害的樣子。」徐九英嘀咕。

陳守逸翻了個白眼,小聲回道:「難道要在臉上刻上『高手』兩個字才算麼?太妃這以貌取人的病也該改改。」

徐九英撇:「反正我不識字,他就是刻了我也不認識。」

陳守逸輕笑一聲,不再搭腔。

徐九英回頭見李硯正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忙又笑道:「昨天陳守逸跟我誇了好半天,說李待詔的棋可厲害了。還請李待詔多指點指點。」

李硯連稱不敢,又問徐九英:「不知太妃棋力如何?」

徐九英吞吞吐吐道:「其實我吧……」

陳守逸及時口:「待詔從最基本的教起就好。」

這即是說徐九英一竅不通的意思了。

李硯心裏有數,便從最基本的棋理開始講解:「夫萬之數,從一而起。局之路,三百六十有一。一者,生數之主,據其極而運四方也。三百六十,以象周天之數。分而為四,以象四時。隅各九十路,以象其日。外周七二路,以象其候。枯棋三百六十,白黑相半,以法(注1)……」

雖是基礎,但他言辭深奧,徐九英哪裏聽得懂?沒多久便覺得眼皮沉重。雖然努力保持清醒,卻還是撐不開眼睛,頭也漸漸垂了下去。

「……夫弈棋者,凡下一子,皆有定名……」講到一半,李硯發現徐九英打起了磕睡,倒也不惱,安靜地住了口,垂目而坐。

陳守逸一臉早有預料的表,小聲喚:「太妃,醒醒。」

徐九英頭一點,猛的驚醒過來,連忙表態:「我醒著呢,你接著講,接著講。」

李硯便接著用平板的語調講下去:「……棋之形勢、死生、存亡,因名而可見。有沖,有斡,有綽,有約,有飛,有關,有劄,有粘,有頂,有尖……」

徐九英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李硯瞧見,即刻停下。

陳守逸覺得徐九英實在丟臉,輕輕扯了一下袖,讓不要過於失禮。

徐九英乾笑:「李待詔啊,不是我不尊重你。你說的話我是當真聽不懂,你能不能講得淺顯一點?」

「恕在下直言,」李硯道,「博弈之道,貴乎嚴謹。世上消遣之多的是,太妃若是毫無興趣,實在不必勉強。」

徐九英道:「我學棋倒不是為了消遣。」乾脆說了自己的打算,想想李硯對圍棋的態度,又自嘲了一句:「李待詔想必覺得我用心不純?」

李硯卻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某能夠理解。」

這倒出乎徐九英的意外:「想不到李待詔還很通達理。」

李硯笑了笑,又道:「不過弈棋之道,絕無捷徑可言。在下認為短時間太妃很難達到目的。」

徐九英有點氣餒:「我猜也是。不過太后也沒什麼別的好可以讓我努力了。」

「若只是想博太后一笑,倒也不是沒有辦法。」李硯想了一會兒后慢慢道。

徐九英眼睛一亮:「當真?」

李硯道:「但這是個急功近利的法子,恐怕只能奏效一次。」

徐九英哪顧得了這許多,連聲道:「一次也行啊。快說,快說,要怎麼做。」

李硯微微一笑:「在某告訴太妃前,某希太妃能答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徐九英問。

「某想請太妃安排一次某和太后對局的機會。」

「李待詔想利用太妃接近太后?」陳守逸先出了聲。

「不錯。」李硯並不否認。

陳守逸冷笑:「昨日倒沒看出足下算路如此深遠,竟是奴走了眼。」

徐九英卻比陳守逸鎮定得多,斜倚著棋盤道:「我倒是不介意被你利用。可是幫了你,我有什麼好?」

李硯挑了挑眉,隨即道:「太妃還要挖空心思討好太后,說明太妃與太后的關係還不穩固。太妃也說了,太后喜弈棋,且是此道高手。而某別無所長,只有一棋藝。這技藝對太妃的好十分有限,可對太后就大為不同。在下若得引見,倒是可能得賞識。在下得了太后信用,便有可能對施加影響。某在棋院乃是新進,位屬微末,且同僚排,有太后撐腰,也可在棋院立足了。」他抬頭看了徐九英一眼,微微一笑:「在下有進取之心,太妃有用人之意,互惠互利,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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