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造就的。

陳守逸說這句話時神深沉，讓人無從分辨他的緒。素對這句話暗自琢磨了好些天。現在倒不懷疑陳守逸別有用心，只是單純的好奇，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讓陳守逸可以說出「造就」一詞？

「太妃是不是又吃蒜了？」沉思的時候，忽然聽見陳守逸的說話聲。抬頭看去，他正嫌惡地對著徐九英掩鼻。

「吃了。」悉的人都知道陳守逸厭惡蒜味，徐九英難得有機會捉弄他，壞笑著追在他後呵氣。

陳守逸臉難看，一個箭步衝到妝臺前，從一個小銀盒裏取出一小片香花餅，迅速轉塞徐九英口中，方才長舒一口氣：「幸好奴婢早有準備。」

「這是什麼？」徐九英被他捂著，含糊不清地抱怨，「真難吃。」

「除口氣的香餅，」陳守逸含笑道，「前陣子特意請司葯調製的。沒想到昨天剛取回來，今日就派上用場了。太妃含著就行，別咽下去。」

徐九英一臉嫌棄，卻還是勉強把含了一陣才將香餅吐掉。

陳守逸眼睛一彎，將那銀盒指給看：「以後要是吃了口味重的東西，太妃就含一片，尤其是去看陛下、太后的時候。」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下次奴讓們再多加點蜂，味道應該會好些。」

素垂目，先不說陳守逸是否真的造就了徐太妃，他對徐九英確實是無微不致。若不是他時時提醒徐九英的儀態舉止，又經常搜集宮中各種消息，徐九英未必到得了現在的位置。

「三娘？」和陳守逸又閑聊幾句后，徐九英忽然回喚素。

素起應道：「太妃有何吩咐？」

「一會兒我想去瞧瞧張太儀。」徐九英道。

張太儀比徐九英大了近十歲，卻和徐九英一樣，以宮人份得幸於先帝。不過張太儀聖眷遠不如徐太妃，子也不像那麼張揚，且只在九年前生下過一位公主，宮中人對的關注程度便稀薄許多。雖然都是宮出，和徐九英的來往也並不比別人多。

素對徐九英的心來有些詫異，卻並不追問，點頭道：「奴這就命人準備。」

午後小睡過後，徐九英便坐了檐子來張太儀殿中。

下了檐子，剛要進殿，卻聽到一陣喧鬧之聲。和陳守逸對視一眼，循聲走去，原來是張太儀所出的安公主正帶著幾個小宮在庭前蹴鞠。一名清秀婦人坐在廊上，一邊繡花一邊含笑看們玩耍，正是張太儀。

安公主年方十歲，穿紅胡服，足蹬鹿皮短靴，打扮倒是極俐落。只是年紀尚，還不能很好的掌控鞠球，一不小心，那球便自足間出，直向徐九英的方向飛來。

跟隨徐太妃的宮人見狀都驚呼一聲。陳守逸正上前為徐九英擋住飛來的鞠球，徐九英已提起子踏前兩步，抬接住了那八片尖皮的圓球。接球后靈巧地顛了兩下，猛然一踢，那球便劃過半空，飛進了球門。

眾人見了，都不由自主喝了聲彩。

安公主認出徐九英，興地衝上來：「徐娘子好厲害！」

徐九英笑道：「那是，當年徐娘子我……」剛說了半句，似覺得在孩子面前誇口不好意思，遂著鼻子道：「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安公主仰頭笑道：「我知道。我阿娘說，阿爺就是因為娘子球踢得好才看上娘子的。」

張太儀見到徐九英就已起，聽見此語臉一白，急忙喝止安公主：「阿壽！別胡說！」

徐九英看了一眼張太儀，大大方方地承認：「沒錯，就是這麼回事。」

安公主沖做了個鬼臉，轉又和宮們玩去了。

張太儀立在原地，神仍有些尷尬：「阿壽口無遮擋，你別往心裏去。」

「說的是實，」徐九英不以為意，「我確實是因為蹴鞠才被先帝注意的，有什麼好往心裏去的？」

張太儀見不計較，暗暗鬆了口氣，忙請座，又命人張羅吃食。

徐九英擺手：「我就是閑著沒事，找你說說話，你別費事了。」

張太儀這才與一同坐下，賠笑道：「難為你還記得來看我。」

徐九英笑笑：「我就是來看看我有可能過的生活是什麼樣子。」

張太儀愣住：「這是什麼意思？」

「青翟要是個孩，我現在大概也和你一樣，每日陪陪兒，再綉個花什麼的，」徐太妃想了想，稍微改了下措詞，「看你們繡花。」

張太儀莞爾：「那我倒多個人作伴了。」

「不過要是那樣，也就沒什麼權勢可爭了。」徐太妃又淡淡補充一句。

張太儀低頭道：「我倒是覺得現在和阿壽平靜度日很好，也不需要什麼權勢。」

徐九英看了一眼：「再過兩三年，就該考慮阿壽的親事了吧？」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都這麼大了。」張太儀看向安公主，眸中滿是溫。

徐太妃卻沒什麼慨，手指繞著邊垂落的絛，悠然道：「若是太后要與回紇修好，讓阿壽和親呢？」

張太儀臉大變：「你說什麼？真，真會有這種事麼？」

「目前沒聽說太後有這樣的打算，我就是拿來舉個例子，」徐太妃滿不在乎道，「不過誰說得準呢，之前畢竟也有過太和公主下降的事。如果是這麼個況，無權無勢的你能反抗太后麼？」

張太儀囁嚅著，半天沒說話。

「你看，」徐九英微微一笑，「權勢就是權勢。未必是什麼好東西，但關鍵的時候很管用。」

「你今日來，就是為了向我炫耀你現在有權有勢麼？」張太儀低聲道。

和徐九英都是宮人出，卻從未像徐九英那樣得先帝喜，雖說從來不敢口出怨言，心中不甘也在所難免。

「那倒不是，我今天來其實是想向你打聽點事。若你肯好好合作，將來阿壽的親事，我或許能出點力。」徐九英道。

「你此話當真？」張太儀似乎燃起了某種希。

「這要看你能提供多消息了。」

張太儀想了一會兒，輕聲問：「你想打聽什麼事？」

徐九英湊近了，對低語：「我想知道，先帝和太后是不是有過什麼矛盾？」

張太儀睜大了眼睛：「你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試探過先帝一次，」徐九英輕笑，「在戾太子作之前。先帝的反應很出乎我的預料呢。」

張太儀驚駭絕：「你，你怎麼敢？」

後宮嬪妃，從沒聽說哪個敢試探帝后之間的關係。徐九英簡直膽大包天。

「這有什麼不敢的？」徐九英不以為然，「事實證明我的猜測沒有錯。先帝似乎對太後有些，怎麼說……忌憚？我聽說你以前是在太後殿中做事的，可曾看出些什麼跡象？」

張太儀回想，先帝對太后一直禮敬有加，但確實不怎麼親近。且這數月來也聽到宮中傳聞，說先帝把神策軍給了徐氏，而不是素有賢名的顧太后，看來先帝對太后的確不太信任。要說太後年輕貌，溫和，事得，應該不至於讓先帝有什麼惡。為何先帝對會有如此微妙的態度？

「我當初也並不是近侍奉的宮人，」張太儀最後道，「確實不知先帝為何要這樣對待太后。不過……太后初宮時，宮中曾經有過一個傳聞。」

「哦？」徐九英挑眉。

張太儀慢慢回憶：「先皇后病重時曾經召見過顧家幾個在室的小娘子。聽人說，先皇后當時就相中了太后，賞賜了不東西。都說先皇后選擇太后是希能為太子的保護人，但又擔心將來新后誕下子嗣，反而對太子不利。所以那傳聞說，先皇后賞賜之里有些……有些不大幹凈的東西……」

徐九英聽明白了的意思，不置可否，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起告辭。張太儀也不知道這態度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又不敢直言相問，只能揣揣不安地把送走。

一回自己居，徐九英就把陳守逸來商量：「之前張太儀的話，你覺得能信嗎？」

「這說法當時在宮中流傳甚廣，奴婢倒是有所耳聞。」陳守逸回答。

「知道還不告訴我？」徐九英給了他一拳。

「奴婢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便沒有提過，」陳守逸捂著被打中的手臂道，「雖然奴婢不通醫理，太后這些年也確實未有所出，但奴婢並不認為是先皇后賜葯造的。」

「為什麼？」

「若有能讓人輕易絕育的葯，」陳守逸忍笑道，「奴婢覺得以太妃招人記恨的程度，早該被下過十七八次了吧。」

徐九英瞪了他一眼，倒是沒有反駁。

「還是……太妃有不同的想法？」陳守逸見徐九英仍有深思之，微微揚起眉。

徐九英著下想了一會兒，才慢慢道：「我是覺得這件事的重點不在於有沒有這種葯，而在於這個傳聞……太后信沒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