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頭下的沈多意完全是學生模樣，連同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幾分活潑開朗，他抓著書包帶子，可能有些冷，喊道：“你還沒走啊！”

戚時安大步過去，隔了兩階看著對方，說：“兩百塊錢的黃油啤酒有那麽大一罐，我喝多了，禮尚往來的話，你是不是應該送我回家？”

這擺明是刁難了，後退是關著的酒吧大門，下臺階是戚時安的前眼底，沈多意進退維穀，竟然推拒道：“夠嗆，我作業還沒寫呢，對不起啊。”

戚時安忍住笑，不知道在裝什麽酷：“你高幾了？”

“高二，我們老師管得特別嚴。”沈多意著校服，人也仿佛天真了不，“咱倆差不多大吧，你不用上學嗎？”

“過一陣我就開學了。”戚時安說，“我比你大一點。”

三兩句話的工夫似乎悉了些，這種悉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了解，隻是氣氛變得輕鬆了而已。沈多意終於從臺階上走下，看看腕上的防水手表說：“我得趕回家了，不然家裏人會著急。”

他說完就走，怕回應之間又耽誤片刻。戚時安卻沒在剛才的寒暄中忘記原本的來意，他猛地手攔住對方，像用了擒拿手似的扣住了沈多意的肩頭。

“你幹嗎啊？”

“你一小時沒有兩百塊，對不對？”

“……那怎麽了。”

“心疼你破費啊。”

“沒事兒，按時薪請你的話，隻能喝汽水了。”

“我其實就想喝汽水。”

“你不早說……”

“一天給你兩千，每天陪我喝汽水，你幹麽？”

“……”

又是兩千！

陪喝汽水！

倆男的對著喝汽水？！

這人喜歡男的……

沈多意的整片腦海已經掀起了風浪，突如其來的過分邀請讓他措手不及，當作謝的黃油啤酒也變得有些可笑。

看東西首先要看標價，麵對有錢人時會難以自製的怯場，奔波在每個烈日下，忙碌於每段風雨中。現實太過誇張，但也隻能一點點接，就這樣在生活的鞭笞中背了許多辛酸與無奈，可仍然沒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沈多意臉頰生疼，被戚時安的話狠打了一掌。

忽然想起來那晚在夜總會門口，對方問他“你真的不是爺？”

他目視前方，書包帶子被手指絞得死：“夜總會的爺收費都沒那麽貴，一天要你兩千，我怕價局查我。”

戚時安慢慢鬆開了手，雲淡風輕地問：“生氣了？”

沈多意暗藏防備，想出口傷人卻沒那個天分，半晌過去才外強中幹地說：“你別再開玩笑了，不然等你開了學，我找你們校長舉報你。”

和那晚的脆弱模樣大相徑庭，此時此刻的沈多意還有兩顆小小的獠牙可，沒有自我保護的鎧甲，也沒好友親朋的庇佑，他全靠強撐的一張淩厲麵孔來嚇唬人。

而在戚時安眼裏，那份淩厲不過是蹙起的眉和瞪圓的眼睛而已。他深知老虎是貓科，可貓裝不了老虎。

但這不妨礙他了心腸，並生出歉意。

“多意，多意！”

屋十分安靜，不像以往有豆漿機的噪音，沈多意懶懶地翻，試圖在聲中睜開困頓的眼睛。沈老爺子站在門口，略微佝僂的腰上還係著條碎花圍，催促道：“今天還要不要上班啊？”

“要上……”沈多意把雙眼睜開條兒，懷中抱著一團薄被，“做什麽好吃的呢，還係著這麽鬧心的圍。”

沈老不與他閑聊，轉朝廚房走去，邊走邊怨：“知道鬧心你還買，快起來吃炸饅頭片，等會兒就不脆了。”

年紀大的人腳都慢，何況沈老早早就拄上了拐杖，沈多意從床上爬起來走到臥室門口，看著沈老的背影一點點靠近廚房。他不想三兩步就追趕上去，隻想這樣看著對方先行抵達。

“爺爺，圍三十塊一包，我哪知道什麽樣啊。”等沈老走到廚房，沈多意才慢悠悠地跟上。把炸至金黃的饅頭片和小黃瓜端上餐桌，爺孫倆開始用早餐，公司的事兒沒什麽意思，沈多意很和老爺子念叨，反而是老爺子講些小區裏的家常瑣事。

快要吃完，沈老爺子說：“怎麽瞧著你沒神，泡杯茶喝吧。”

沈多意解釋：“沒睡好，一直做夢。”

夢見了戚時安在酒吧外麵堵他，還要每天兩千塊錢來“包”他，那時候在他眼裏，這個價格等於斥巨資了。沈多意忍不住樂，樂完好像神了不。

出門尚早，完地避開了高峰期，黑大眾在馬路上穿梭，後視鏡上掛著的墜子輕輕搖晃，一路搖到了明安大樓的停車場。

中央街每天四五點鍾都有灑水車經過，地麵溼潤不帶塵土，似乎連帶著空氣也涼爽了起來。沈多意已經吃過早飯，打算隻買杯咖啡提神，還未進門就隔著玻璃窗看見了正在用餐的戚時安。

最後一口蛋餅停在邊，戚時安被看得不好意思，甚至差點噎住。

“戚先生，早啊。”沈多意推門而，伴隨著這聲招呼。戚時安從位子上起，說：“早，我還要買杯咖啡帶走，順便請你吃早飯吧。”

“我都準備好零錢了，也隻買咖啡。”沈多意和對方一同走到點餐臺前，他手示意戚時安先點。

戚時安說：“一杯咖啡，多加。”

沈多意微怔，隨即補充：“我要一杯黑咖啡。”

一切都說開以後。

現在是不是已經重頭開始了？

他們兩個從咖啡廳出來，地麵已經被太曬得幹了大半。繁華的中央街，日日相見的明安大樓外，天氣晴好的早晨。

戚時安和沈多意互相換了咖啡。

那這個開頭，似乎很很。

第13章

“那支你爸還沒拋？都震倉了，擺明讓這些散戶出局啊。”

“告訴阿姨，們和莊家對抗，都不算胳膊擰大，屬於手指頭擰大。”

“短期均線都發散結束了吧。”

開會前的間隙，會議室變了證券易大廳，戚時安坐在椅子上養蓄銳，幾個投資部的員工挨在旁邊一起看票走勢。看了大概十幾支，他深有同地說道：“老人炒是這樣，一不留神就自己胡來，賠了錢還要怨你。”

期貨部的主管樂道：“戚先生，您也被強製幫忙了？”

“我都被奴役好幾個禮拜了。”戚時安這句剛說完，諮詢部的幾個組長從會議室門口陸續走了進來，他挨個看了一眼，看到沈多意的時候目多停留了片刻。

沈多意正在調靜音，沒有察覺，調完才抬頭打招呼：“戚先生。”戚時安點點頭，示意大家歸位準備開會。$$思$$兔$$在$$線$$閱$$讀$$

安妮把燈關掉，坐在角落做會議記錄。眾人或靠著椅背，或支著下，全都是一副放鬆思考的樣子。沈多意的麵前還是那個筆記本，這次他坐在中間的位置，省得戚時安冤枉他打瞌睡。

“先說幾支比較看好的，接下來一段時間要重點推。”戚時安今天沒有站在投影前，隻坐在位子上盯著電腦屏幕，“鎂概念不用著重說了，昨天剛出了政策，肯定會為熱點。這支隻記住三點，如果下跌就加倉，如果上漲也要加倉，如果大漲必須立刻作出反應，第一時間大膽加倉。它是給鋅概念接力的，鋅概念已經在高位了，中長線就不要再開倉，實在有興趣的可以短線介。”

沈多意上學聽課的時候就有個習慣，喜歡按筆帽，而且是不自的那種，按的時候毫不影響聽課，仿佛是無意識行為。

“咯噔咯噔”的響聲給戚時安伴奏，戚時安說完停頓，瞥向了沈多意的手，點名道，“沈組長，還有哪支你覺得要重點推？”

沈多意本來放鬆地靠著桌沿，被提問後瞬間坐直了，按著筆帽的手也停了下來，回答道：“我昨天做了統計，新疆城建、新疆眾和還有青鬆建化都不錯，所以看好新疆板塊。”

戚時安切了下一張圖，圖上新疆板塊的所有個已經全線紅盤，他認同道：“也是熱點預定，而且衝勁會很大。”

沈多意完回答了老板的問題，於是心不錯的繼續按筆帽。點名的本意就是喊停，誰知道按得更加歡快了，戚時安無語想笑，幹脆在“咯噔咯噔”的伴奏聲中說完了餘下幾支票。

會議後半程向來是自由討論，諮詢部的人已經不像上一次那麽拘謹，能融投資部互相探討了。戚時安講得口幹舌燥，端著杯子解，不參與下屬之間的據理力爭。

“沈組長，畫好了嗎？”

“馬上，我就兩隻手好不好。”分析圖這種東西，個人有個人的畫法，但表達的核心基本不變，沈多意作最快，於是都讓他來畫。

同事們拿著他剛剛畫好的圖開始討論，他反而對圖上那支沒什麽興趣，便自己重新畫另一支。戚時安放下杯子，起踱步旁聽各組的討論況，走到沈多意邊時，像檢查作業似的站在旁邊看。

“戚先生。”沈多意收筆，“您覺得這支後續發展怎麽樣？”

戚時安不聲地搶了對方的圓珠筆，回答：“目前還沒突破矩形震，喜歡的話也不要急著買進。”

沈多意想做個標記，這才發現筆跑到了對方手裏，他對上戚時安的目，恍然大悟道：“我是不是又按筆帽了？抱歉啊，我下次換支鋼筆。”

幾句話就把時間耗了，轉眼已經中午，安妮收拾會議室，其他人準備去吃午飯。戚時安趁機說道：“有去公司餐廳的嗎，一起吧。”

沈多意離得最近，應道：“我要去。”

公司餐廳在午飯時間也不熱鬧，雖然來吃飯的員工很多，但大家都低聲聊天，沒太大靜。幾個部門占據了一片位子，戚時安格外自覺地坐到了諮詢部裏麵。

用餐期間，他的手機響個不停，消息沒有斷過，他匆匆看了一眼，然後就調了靜音。與此同時，旁邊齊組長的手機也一直在響，其他同事打趣道：“一日夜不歸宿，朋友要盯一禮拜才放心。”

戚時安瞄了眼正坐在對麵喝湯的沈多意，然後狀似無意地解釋道：“我媽讓我幫盯兩支票，還有的一群小姐妹，昨天還建了群拉我進去，一直發消息。”

沈多意覺出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便笑著應道：“阿姨真可。”

吃過午飯終於要分道揚鑣了，戚時安獨自回了三十層，辦公桌上已經擺放了一份上午的會議記錄。他翻看完簽字，簽完盯著鋼筆尖走神。

這支鋼筆是在德國讀書時買的，但一直沒舍得用，半年前才開啟它的工作生涯，但也隻是偶爾簽簽名而已。

戚時安思忖片刻，然後按下了線：“安妮，進來一下。”

安妮向來作迅速，敲門而：“戚先生，您有什麽事嗎？”

戚時安拿起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