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沒搞清楚周憲的意思。

臨下車前，他著太，做出一副“看你孝心”的長輩姿態，“我頭暈，你上去給我煮碗醒酒湯吧。”

沈虞半信半疑，上去沒幾分鐘，看見周憲眼神清明地站在臺上吹冷風。

不知看到什麼，他挑了下眉。

“你回去吧。”周憲說:“明天我讓司機去開車。”

沈虞:“不是要我煮醒酒湯嗎？”

周憲徑直打開公寓門，送客之意明顯:“誰敢喝。”

沈虞:“所以你讓我上來做什麼？”

周憲:“試探你的孝心。”

沈虞:“……”

這人遲早有一天會為他這張付出代價。

沈虞下樓后，難得謹慎地環顧了一圈，看到不遠的樹影下，停著一輛黑轎車。

因為影厚重，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只一眼，沈虞就移開了視線。

想。

賓利雅致的車主應該干不出深夜尾隨妙齡的屑事。

沈虞拉開車門，導航到自己在學校附近的公寓。周憲的車開得，開導航時還失手打開了收音機。

深夜電臺，主播小姐姐溫的聲音隨著電流涌上耳畔，聽在耳邊如清風拂面，沈虞沒再管，全部心神都凝于如何把車掉頭。

因為兩邊都有花壇，沈虞需要極其小心地移才不至于車，屏住呼吸，一點點往后退，最后，憑著手把方向盤往右一打。

“咔嚓”一聲。

沈虞連忙過車窗往外看，看到被花壇角鑿出一個的車，表異彩紛呈。

與此同時，目睹原地車現場的李宗驚得瞪直了眼睛，作為深度車人士，他發出長長一聲嘆息。

“笨。”后座的溫折嫌棄地皺起眉。

李宗心里嘖嘖兩聲。還嫌人家笨，可憐等在樓下的是誰。

“跟上。”

呦。這還眼送人回家嘞。

李宗憋著笑，再次不聲地跟在路虎車后。

沈虞想著被鑿出個的車，心痛難忍。因為周憲這個資本家絕對會把賬單毫不留地扔在臉上。

多想無益，嘆了口氣，繼續開車。

已至凌晨，但京城的路上仍然川流不息，沈虞打起一萬分的神開車。

電臺小姐姐的聲音低:“謝用戶[初]點的歌曲《心》。”

一段輕的前奏傳來，有聲低低唱——

有多久沒見你

以為你在哪里

原來就住在我心底

陪伴著我呼吸

有多遠的距離

以為聞不到你氣息

誰知道你背影那麼長

回頭就看到你

……

沈虞好久沒聽歌了。

這些年，將時間安排得很滿，不留一多余的緒。

乍然聽到這首歌時，沈虞目飄向窗外，看著繁華的街道和窗外高高聳立的cbd大樓，一瞬間到眼眶發酸。

初。心。這樣的詞讓無可避免地陷回憶。

前方紅綠燈，沈虞停下車。一發不可收拾地，想到溫折。

很多年前，也會纏著他給唱歌。

他不愿，怎麼都撬不開。

仔細想想，其實那段開始得機不純，結束得倉促潦草。

歌詞唱到——

過去讓它過去

來不及

從頭喜歡你

沈虞垂眸，自嘲地扯了扯，覺得歌詞都在為唱響be。

紅綠燈跳，擁的車道如同上了油的機般重新運轉。

直到后面傳來催促的喇叭聲，沈虞點火開車，眼神空地看向前方，一時甚至不知道要去往何。依照著本能左轉，直到耳畔全是此起彼伏的喇叭聲時才如夢初醒。

拙劣的車技在此顯現，直到路口時沈虞才發現走錯了車道，遠車輛的遠燈刺眼又冷酷，暈頭轉向，只能眼睜睜看著迎面呼嘯而來的面包車，做不出任何反應。

“砰”得一聲巨響。世界仿佛顛倒，沈虞腦袋不知撞在何，劇痛從全蔓延。努力想睜開眼睛，視野卻是一片模糊，不停有粘稠的從頭往下流。

沈虞輕輕在心中了句口。

看來連老天爺都在懲罰。

所以因為想溫折，把命都給整沒了。

沈虞在心中真誠懺悔。

如果能重來一次，一定要好好一次溫折。

沒有機地，沒有原因地，從頭喜歡他。

大概老天爺聽到了的祈禱。

沈虞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秒，過破裂的車窗，看到了溫折的臉。

他臉蒼白得不像話，連握著手機打電話的手都在抖，那雙自重逢起就波瀾不驚的黑眸涌上驚濤駭浪。

沈虞用盡最后的力氣對他笑了笑。

-

兩天后。

博雅私人醫院的高級vip病房。

“水。”沈虞無意識呢喃，像是獨自從沙漠走過，口得不像話，“水…”

已經走到門邊的人影倏地頓住腳步。

原本立在病床邊的梁意連忙起，臉滿是驚喜，看向溫折:“溫先生，您能在這照看一下嗎？我去喊醫生。”

梁意是沈虞的閨，這兩天一直在這照顧。

梁意第一次見到溫折是在沈虞車禍當晚，據說是他將沈虞送來的醫院。

當時男人無聲倚靠在醫院的墻邊，一聲西裝沒在黑暗，像座雕塑般一不。

第二天周憲來了一趟，那時候沈虞離了危險。看到溫折，周憲沒說什麼，默認了他的存在。

后來，溫折一天來一次，來也只是站在門邊沉默地看著沈虞，幾分鐘便走。

梁意曾問周憲這是什麼況。

“不用管。”周憲不以為意:“惹的債，自己解決。”

于是梁意默認溫折是沈虞某位比較靠譜的追求者，稍微放下了心防。

梁意走后，溫折走到柜臺前，倒了杯溫水。

他垂眸看著沈虞。

人頭頂包著紗布，臉蒼白，淺淡干裂，但就是這樣一幅虛弱的模樣，依舊宛如白瓷般致。

溫折抿，替沈虞抬高了病床，將杯沿放在下，試著喂水。

沈虞抿了幾口，到后面越喝越快，因為喝得急，嗆到了嗓子。

溫折下意識要替拍背，手到一半，頓在原地，又輕輕垂下。

與此同時，沈虞咳得厲害，外在刺激下，終于睜開了一直沉重的眼皮。

視線一點點聚焦，視野也由模糊到清晰。

剎那間，四目相對。

沈虞看到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雙眼皮褶皺很深，眼尾上挑，睫垂著時撒下小片影，眸中還有來不及收起的錯愕。

砰砰砰。

一睜眼，沈虞便覺到自己劇烈的心跳一下下刺激著鼓。

見醒來，男人似要站直，沈虞連忙雙手包裹住他拿杯子的手，往自己邊湊，笑得出淺淺梨渦:“我還要喝。”

溫折拿著杯子的手收，他探究般看著沈虞，解釋道:“是我送你來的醫院。”

沈虞喝下了整整一杯水，到此時，才正視起這個帥哥和自己的關系。

見過他一面，在昨天的峰會和晚飯上。

他溫折，是鼎越資本的創始人，是邵其明老師的得意弟子。

還是…

還是什麼？

腦仁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沈虞痛苦地扶上自己的頭。

溫折抬起下:“頭疼？”

沈虞搖頭，咬忍過這陣疼，結合溫折剛剛的那句話，終于理出個頭緒。

問:“是你把我撞進醫院的？”

溫折放下水杯，倏地扭頭:“你說什麼？”

沈虞認真算起賬:“我的醫藥費，神損失費，還有路虎的修車費加一起，除去保險公司理賠部分，剩下的您看著辦？”

溫折用一種“你莫不是腦子撞壞了”的表看著。

轉眼看見腦門纏的紗布。

確實壞了。

溫折:“你占用車道，負全責，另個車主還沒醒。”

沈虞噎了下，“是嗎？”試圖回憶車禍的過程，但甫一回憶，也只有怪陸離的車燈，鮮，以及…以及什麼？腦門再次疼痛起來，難耐地抱住后腦。

“醫生馬上就來。”溫折看了眼時間。

等疼痛緩沖，沈虞低低道謝:“謝謝溫先生送我到醫院，您真是個好心人。”打量溫折的側，心跳加快。

溫折愣了下，定定看著，“你我什麼？”

“溫先生。”沈虞沖他抿著笑，蒼白臉頰微微泛紅。

“我什麼？”

“溫折？”沈虞不是特別確定。

溫折突然抬起下，手指冰涼:“我是誰？”

沈虞有些不自在，想了想答:“邵老師的學生，鼎越資本…”

溫折眼中翻滾著濃墨，連語氣也加重了:“我問我是你的誰？”

沈虞繃起腳尖:“現在算是…朋友？”

溫折突然松開手，他看著，眼眸里蘊含著極其復雜的緒。

沈虞疑地回看，對他的態度滿頭霧水，“我們…”

“沒有。”溫折當先移開視線，抬步就往門口走:“我去找醫生。”

話音剛落，病房門被推開。進來的人除了醫生，梁意，還有周憲。

看見沈虞醒了，梁意開心地驚呼:“小虞你終于醒啦！”

見著梁意，沈虞眼睛一亮，瞬間張開雙臂:“意意！”

閨倆抱在一起，梁意忍住哽咽:“小虞，你真的嚇死我了。”

沈虞輕拍著的后背，“別怕，我不還在呢，禍害千年。”

“還算有自知之明。”周憲坐到一邊的單人沙發上，沒好氣道:“別抱了，先讓醫生看看。”

沈虞沖周憲吐了吐舌頭，“都是你非要讓我開車。”

周憲氣笑了:“你把我車撞廢了怎麼不說？”

沈虞氣得鼓腮。

梁意連忙做和事老，“好了好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小虞，咱們先讓醫生檢查。”

三人你一我一，語氣間是稔和親。

溫折靠在墻邊，一聲未吭。

醫生上前，仔細檢查了沈虞各項指標，又翻開眼皮看了看，“中度腦震，修養幾周就沒事了。”

眾人心剛放下一半，醫生又道:“就是…ct上顯示腦神經有損傷，可能會帶來記憶失或是其他副作用，需要留院觀察。”

溫折目一變，若有所思地看著沈虞。

聽到這話，梁意奇怪地問:“記憶？有問題嗎？”

朝沈虞指了指自己，“我是誰？”

沈虞很自然地回答:“梁意，我們認識二十年了。”

梁意又指向周憲，“他呢？”

溫折盯著沈虞，聽見直呼其名:“周憲啊。”又朝周憲抬了抬下，哼道:“我沒什麼緣關系的舅舅。”

周憲冷嗤，“還委屈你了不？”

梁意繼續問:“一加一等于幾？”

“二。”

“一億加一億。”

“兩億。”

“你小學在哪讀書？”

“京城第一小學。”

突然，溫折打斷梁意:“高中呢？”

沈虞歪頭瞥他，對答如流:“蘇城高中。”

梁意來了興致，繼續挖掘辛:“你初是誰？”

這些年來，梁意一直想知道沈虞那個念念不忘宛如心口朱砂的初，但無奈沈虞口風極，從來都是三緘其口。

而此時，溫折眸加深，一不地觀察著沈虞的表。

但是，一直都能輕松回答問題的沈虞突然按住腦袋，等緩了好幾秒，才抬眸，很是奇怪地問梁意:“意意，你在試探我嗎？”

梁意:“什麼？”

沈虞似有若無地瞄了眼溫折，故作扭地絞著手指:“人家母胎solo，手都沒拉過，哪來的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