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石與烈》4.炸
第四章
祝清晨坐進車裏,剛發車,有人敲窗。
薛定從堡壘外一路跟過來,一直跟到車外面。
頓了頓,搖下玻璃,「還有事?」
男人冒雨站在外面,遞了張卡片進來。
一愣。
怎麼會是的份證?
薛定收回視線,「你等一下。」
他打開托的座位,拿了一卷白花花的東西,遞進車裏。
一件捲一團的白T恤。
擱在托底下備用的。
「穿上。」他沉聲說。
幾乎是有些好笑,祝清晨靠在座椅上,也不遮前的風,只似笑非笑問了句:「不是說在以列,只要是Dcup以上就能嗎?怎麼,我看著像是沒有D?」
薛定的視線在脖子以下停留一秒,又輕描淡寫移開了。看樣子也不想跟爭論,手一松,那T恤落在上。
「這裏的治安沒好到你穿上街都沒人覬覦的地步。你有歸有,不要便宜了別人。」
說完,他翻上車,一句多的話都沒了。
轟鳴聲響徹雨幕,車與人彷彿離弦之箭,疾馳而去。
祝清晨沉默片刻,把T恤拋在副駕上,從後座重新拿起**的襯,就這麼套上。重重地踩下油門,朝那個背影追了上去。
托是黑的,衝鋒是黑,一頭短髮也是黑的。
男人子前傾,騎托的樣子很好看。
他騎得很穩,像是沖向天際的箭,勁疾凜冽,莫名其妙可以和安全三個字扯上關係。
托經過蓬下的小攤,沒停留,仍舊往耶路撒冷的方向騎。不遠不近跟在他屁後頭,腦中空空如也。
雨停了。
來得快去得也快。
從戈蘭高地到耶路撒冷古城,一直跟在他後面,直到他停在紅綠燈口,也下意識停了下來。
男人就在幾米之外。
像是不耐煩那在上漉漉的衝鋒,乾脆拉開拉鏈,了下來,往腰上一系。
於是上只剩下件工字背心。
他的更接近小麥,比尋常人要深一點。
不論被布料遮擋住的地方,還是□□在空氣里的部分,每一寸都很有力度。雖無荷里活大片里賁張的效果,但沒有贅,添一分太過,一分又不夠。
祝清晨也不是存心要窺他,誰讓他要當街服?滿大街尋常人,就他一個要,下意識也得多看兩眼。
於是在他毫無徵兆回過頭來時。
被抓了個正著。
幾乎是一瞬間,祝清晨猛地移開了視線,片刻后又發覺不對,挑釁似的又挪了回去。
就盯你了。
怎麼著?
男人也沒打算怎麼著,只是似笑非笑了,說了三個字。
大街上喧嘩嘈雜,聽不清他的聲音。
可他說得又慢又清晰。
用眼睛也能看得明白。
祝清晨準確無誤分辨出來。
他說:「好看嗎?」
好,
看,
嗎。
百分之百是在挑釁。
幾乎是從心深迸發出一衝,必須滅了那男人囂張的氣焰。
可還沒來得及回擊,男人就回過頭去,發引擎,風馳電掣般消失在街角。
祝清晨憋了一肚子氣。
*
短短一周,去了不地方,拍了大量照片。
旅途很悠閑,可夜深人靜時,在旅館里翻來覆去,總是大半宿地失眠。
蘇政欽的電話短訊依然不間斷,不接也不看。
只要打開微博,鋪天蓋地都是「他的作品」,鋪天蓋地都是罵的言論。
還有什麼可說呢?
一周后,開車去了特拉維夫,回來時已近黃昏。
車行在耶路撒冷古城外,長嘆一口氣,在十來個未接之後,終於還是接起了母親的電話。
「一個星期之前就讓你回來,你翅膀了是不是,這都多天了,你居然還在以列!」
姜瑜的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意。
祝清晨嘆口氣,「跟你說了多次了,這邊很安全,本不像你想像中那樣——」
「你意思是新聞里說的都是假的了?」
「那是極端事件。哪個國家還沒點七八糟的事兒?」
「我們國家怎麼沒有這些事兒?」
「那是新聞聯播不告訴你……」
電話打到一半,結論出來了。
姜瑜氣急敗壞,「你必須回來,不回來我跟你沒完。」
祝清晨答:「回來也行,那你先跟我爸把婚離了。」
兩人都不肯妥協,正僵持著,意外就在這時候發生了。
城外有一大片空地,十來個人在那散步。
遠的隔離帶上飛來一架直升機,起初也沒人在意,直到它飛著飛著,忽然朝那片空地直直地墜下來。
黑的大鳥往下落,帶著死亡的影。
人群里忽然發出一聲驚呼,眾人尖著,四散開來。
祝清晨正往那空地上開,冷不丁抬頭看見墜下來的直升機,指尖一松,手機砸在腳上。
幾乎想也不想,猛打方向盤,朝著一旁的灌木狠狠扎了進去。
小車熄火了,一不卡在灌木叢中。
手機那邊餵了好幾聲,無人應答。
灌木叢被生生鑽出一個來。
車就嵌在裏面。
過那個,祝清晨渾發抖,連踩幾下油門,車子抖了抖,沒能開出去。最後放棄了,僵地舉起相機。
壯烈的黃昏下,橘紅落日燃過了半邊天。
空地上的人鳥般四散開來。
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姑娘,在隨人流奔走的時候,冷不丁被絆倒,狠狠磕在泥地上。頭頂的影越來越大,哇哇大哭,抬起頭來,卻怎麼也爬不起來。
祝清晨渾都在冒冷汗。
彈不得。
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那直升機直勾勾朝地上砸去,還有十來米了,眼看就要機毀人亡。不知從哪竄出來個黑影,猛地拎起小姑娘,不顧一切朝著一旁的草垛上撲去。
速度快得只剩影子,看不清作。
就在他撲上草垛的第一時間,飛機落地,恰好砸在方才小姑娘跌倒時伏在的地點。
巨大的轟鳴聲響徹耳畔,大地似乎都在抖。
祝清晨指尖一,按下快門。
再抬頭時,眼前一片火。
墜機或車禍后,炸是在所難免的。也因此,那些倖免於難的人依然在往遠逃跑,生怕後續的炸危及自。
發引擎,連試了好多次,終於把車開出灌木叢。
後視鏡里,那個黑影還撲在草垛上,一不。
草垛距離墜機的地點太近了,火苗很快竄了上去,正朝那人蔓延而去,祝清晨遲疑了片刻,也只是片刻。
片刻后,猛地調轉方向,咬牙關,朝草垛駛去。
男人俯趴在草垛上,一不,背上跡斑斑。炸波及了他,模糊的間,幾塊碎片清晰可見。
在他下,小孩安然無恙,還在哇哇大哭。
祝清晨下了車,神經都繃了,死命拖著他的胳膊把他從草垛上拉了下來。男人悶聲落地,仰面朝天,髒兮兮的面孔了出來。
黑頭髮。
黃皮。
……
幾乎錯愕在原地。
怎麼會是他?
可來不及多想,火苗躥得太快,飛機殘骸火衝天,熏人的熱氣從四面八方撲來。
也怕再次炸。
祝清晨不顧一切把男人往車裏拖,同時厲聲命令小姑娘:「上車!」
小姑娘沒聽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連推帶搡才把男人弄進後座,幾乎是尖聲又說一次:「Getinthecar!」
攥著小姑娘的胳膊,把人一把拎上了車,然後自己也坐進車裏,猛踩油門。慌之中,並未注意到放在牛仔兜里的錢包因作幅度太大,已然掉在地上。
車像離弦的箭,咆哮著沖了出去。
剛開出去大概十來米,後方傳來巨大的炸聲響,撼天地,比前一次還要響。
一衝力襲來,幾乎掀翻的小破車。
耳邊嗡嗡作響,耳痛得難以忍。可渾僵抓著方向盤,到底是逃出了生天。
從隔離帶那邊過來的飛機,朝著人群直勾勾墜下來,是恐怖襲擊,還是意外事故?
無暇顧及。
只知道後視鏡里,趴在後座的男人模糊,奄奄一息,流出里的彷彿不是鮮,而是生命。
祝清晨用英語問一旁的小姑娘:「最近的醫院在哪?」
小姑娘滿臉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有作答。
一把攥住那隻細小的胳膊,厲聲再問:「醫院在哪?」
小姑娘尖起來,一邊哭喊著聽不懂的希伯來語,一邊對拳打腳踢。
祝清晨腦仁發疼,幾乎是惡狠狠命令:「Ifyoudon』tstopcrying,Iwillturnbackandthrowyourightintothefire.」
(如果你繼續哭,我立馬開回去把你扔進火里。)
小孩被震住了,不知是聽懂了還是被眼神里的決絕嚇到,也不哭了,只滿臉淚著。
後座卻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祝清晨渾一僵,猛地回頭。
後座上,男人不知什麼時候清醒過來,慢慢地把頭轉向,滿面污,那雙眼卻亮得可怕。
他聲音暗啞,彷彿疲倦至極。
「又是你,兇人。」
說得很費勁,又慢又啞,語氣里卻帶著點如釋重負。
他的傷口還在汩汩流,淌在坐墊上,目驚心。
見狀,祝清晨心裏更慌,咬牙切齒說:「我警告你,你要敢死在我車上,我跟你沒完!」
「租來的車都這麼惜……」
都這麼慘了,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幾乎是用吼的:「有這力氣不告訴我醫院在哪,你他媽費什麼話!」
薛定了口氣,閉眼費力地報上地址。
祝清晨一路踩著油門往前沖。
半路上,他久久不說話,不斷從後視鏡里去看他,生怕他半路斷氣。
小姑娘在副駕上,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心煩意,又擔心他堅持不到醫院,不時他:「喂!」
他閉眼臥在那,最後低聲說了句:「放心,死不了。」
就不吭聲了。
半晌,他又啞聲說:「薛定。」
「?」
「我名字。」他閉眼臥在那,似笑非笑,「免得你總喂啊喂的。」
「薛之謙的薛?」
「薛定諤的薛。」
心綳得,幾乎下意識追問:「哪個定?」
「薛定諤的定。」
「……」
幾乎被他氣得笑出來,祝清晨手抹了把臉,才發現自己竟然滿臉淚水,不知是給嚇得還是給急得。
吸著鼻涕再踩油門,耳邊是他短促的一聲輕笑,「……紙老虎。」
等到再從後視鏡里去瞧他時,才發現他說完就昏過去了。
「薛定!」
「薛定諤!」
「你別死啊!」
……
當天傍晚,耶路撒冷的醫院迎來了一名手忙腳的司機。
把車開得像《頭文字D》裏那樣,車尾一甩,車在地上發出刺耳聲響,最後停了下來。
祝清晨幾乎是嘶吼著,悲壯地呼喊護士出來接駕。
直到幾名護士慌慌張張從醫院大廳衝出來,其中一個鑽進汽車後方,探了探病人的鼻息,又了他口,才滿頭大汗回過頭來。
「Miss,please,hejustpassedout.」
拜託,他只是暈倒了!
「……」
祝清晨傻眼,張著站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所以沒死?
只是虛驚一場?
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站在人群之中手腳都不知往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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