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贅婿》1251.第1228章 大風(十)

第1228章 大風(十)

晚上只有些微的涼風吹進房間,過房間側面的窗口,能夠看到天上微薄的星,更夫打了子時的更。

詹雲海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

“……要說家世,也沒有什麼好的來由……小的時候呆的是個小村子,七歲上福建遭了場旱,跟旁邊的村子搶水,村子裡很多人被打死了,爹也斷了……家裡沒勞力,娘就帶著我下田,又過了幾個月,山裡土匪也下來了,爹死了,我娘……也遭了侮辱,瘋瘋癲癲的……”

“……然後……還是七歲,娘抱著我渾渾噩噩的去海邊,給一個船老大,開始走海,從那以後我再沒見過我娘……走海好啊,周兄你知道嗎,海上沒規矩,一旦離了陸地,生死都由命,我了兩年船,就開始學著拿刀……兇都是那時候學的,不過船老大是個好人,教了我幾本書,可能是看我不傻,指著我替他送終……”

“……終沒撈著送,十四歲的時候,在海上遇到了點子,船被幹沉了,我跳了海……在海里就看到,被抓住的那些人讓人排在船舷上挨個殺,一個個往下掉……我趴了塊板子,在海上不知道飄了多久,命大,居然沒死,那以後就不太想下海了……”

“……想辦法回去找娘,沒找著……走的時候年紀太小記不住太多事,按照後來的料想,大概是瘋了吧……瘋了比死了好……我那時候也沒有其他想法啊,就去找附近山裡的土匪,十五歲混進了當年殺我爹的那個土匪窩裡,到了十六歲上,終於找到機會讓他們訌了,然後還下了藥,本來想把領頭的幾個蒙倒綁起來,把他們的家裡人一個個吊死在他們面前,誰知道他們家裡人也還剛烈……”

“……一幫人小孩,拿著刀子叉子,過來殺我,差點讓他們給弄死,我下了狠手,把他們幾個當家的一把火點了,這些人小孩才哭喊著跑了一些……我全,到地牢裡放了幾個被抓進來的無辜的人,就那樣,認識了小湘兒,小湘兒也救了我……”

“……不久之後黃家人過來,把我也救回莊子,醒了以後問我什麼事,我把父母之仇說出來,黃家的人就大多我大俠了,詹雲海詹大俠,嘿嘿……”

……

“……我後來還去讀了書,學了點文縐縐的禮儀……周兄,你這輩子有遇上過那樣的人嗎?就是爲了,你想要重新的、好好的活一世,不想再像以前了……我跟伱說,小湘兒就是我眼裡的那個人,我這些年在綠林間打拼、殺人,有些時候也會後怕,那時候我就會想一想,我在外頭跑,許多時候看到了好東西,也會帶回去送……”

“……周兄,小湘兒就是我的命,狗皇帝要是敢納,我都會殺了狗皇帝……嘿嘿,周兄你別嫌我煩,是這天太熱。”

“你個本地人,今天倒比我怕熱。”一旁牀上,左行舟用雙手枕著頭。

“嘿,周兄,我將你當自己兄弟……其實這麼大的事,我多也有些忐忑,又擔心,將兄弟你拉下渾水了……”

“這個時候,說的什麼渾話,咱們早不是第一次拼命了吧,更何況富貴險中求,你的那份銀子都給了我,我還有什麼好說的……頂多,促你與那小娘子親事之後,給你們包一份大大的紅包就是。”

“嘿嘿,那我便承周兄吉言了……對了,周兄在外頭的時候,家世也好吧?”

“……能看出來?”

“慢慢的,能看出一些……不過你與那些大族子弟,又不一樣,你敢打敢殺,倒是與我一般了。”

“你沒看錯,在中原時,原本是書香門第。”左行舟著外頭的星空。

“那……”

“有什麼可那的,大族子弟,整個大族都沒有了的大族子弟……”左行舟偏過頭來看他,“莫非還學不會拼命?”

對面的詹雲海沉默了片刻。

“……原來是這樣啊……這些年,外頭真打得那麼慘嗎?”

“……”

“我這些年,倒也見過一些從外頭拖家帶口跑來的人,倒是覺得,無非也就那樣了……”

左行舟微微嘆了口氣。

“……就比如,跟你結了仇的那幫土匪,他們這次包圍了整個福建,整個福建都打不過,所有人都要獻出金銀,甚至獻出家裡的人,而且……十多年了,也還報不了仇……”

“……”詹雲海沉默了一陣,“那倒是很苦了。”

過得片刻,又道:“周兄,你說,那這幫真人,會打到福建來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左行舟向他。

詹雲海的目著屋頂,想了想,又笑了笑:“其實……也就是考慮到跟小湘兒以後的事,以前……在外頭打殺到累的時候,就想,這日子什麼時候能到個頭啊,小湘兒也跟我說了,若是可能,最好是能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安安穩穩的住下……其實沒這麼簡單,福建這塊地方,不跟著宗族,日子可不好過,但也總是會想,其實如今我們年紀也不小了,我二十二,小湘兒十八了,這次事做完,小湘兒嫁給我,我便不太想出去打了……”

“……”

“心裡有了人,那就多了牽掛,有時候想金盆洗手,有時候又想,那真人真兇啊,打過了中原,又打下了江南,要是將來打來福建,可怎麼辦。不過我想,福建這麼多山,我跟小湘兒躲進山裡,總該能躲過一劫……”

“……”

“……不過,周兄你呢?你怎麼想?”

“……啊?”左行舟原本只是沉默地聽著,此時,才微微的有點意外地反應過來,“什麼……我怎麼想?”

“外頭的人,多數沒什麼,但是周兄你不一樣,你看,你是大門大戶出來的,家裡人也沒了,倘若有一天,真人打到福建了,周兄你會怎麼樣啊?是拿刀跟他們幹,還是跟著我們,去山裡躲一躲?”

“……”左行舟沉默著。

隨後,聽得那詹雲海說道:“周兄,我們……結拜爲兄弟吧。”

“……嗯?”

“我今天晚上,總是想,事多多,也該有個結果了,我和小湘兒可以去山裡,周兄你怎麼辦呢?然後我也想到,我沒有父母,周兄你也沒有家人了,我們又這麼投契,那不如草爲香,結義算了。這樣一來,倘若周兄你將來拼著一口氣,要爲家裡人報仇,我便能出手幫你,要是賊人勢大,能夠去山裡,咱們便一道去山裡,也好相互有個照應啊。”

星火微芒,風也無言,安靜的房間裡,左行舟側頭著他,神,良久無言。也不知什麼時候,方纔發出一聲嘆息:

“……你個神經病。”

“大家行走江湖,就是要有些瘋勁才行的嘛。”星滲進來,那道影翻下牀,“來來來,周兄,咱們這就草爲香,共效桃園三結義,說不定再過百年,還能傳爲談呢……”

星月的芒之中,兩道影又從房間裡出來,在破落的院子裡草許願,說了些瘋話,結爲兄弟。

此時已是下半夜了,福州城芒多已黯淡,空氣也涼爽起來,正是人們最適合安眠的時間。再過得一兩個時辰,第一批起牀的人才又亮起些許的火員們坐了轎子,小販拆開了路邊店鋪的門板,迎接新一天的開端。

五月二十二,皇城早朝,員的朝會自涼爽的晨風中開始,到得太升起來,宮城況似乎也隨著天氣開始變得熱烈了。

這一天的早朝,氣氛焦灼。

巳時過半,散了朝的員去往各舟海吩咐了一些事,到書房又呆了小半個時辰,方纔離開這裡,朝宮城一側的行在皇城司走去。

行在皇城司如今便是福建朝廷的軍統之所,其職責一是負責宮安全,二是統領特務,主職銜目前由舟海掛名,實職則由副使鐵天鷹署理。

作爲故右相秦嗣源留下來的出事務之一,舟海的心思縝而深沉,過去在周佩接下長公主府期間做過大量的協助,算得上週佩的半個老師,也曾接過許多不太能見的特務事宜。

朝廷南狩福建後,他作爲多面手扛下的事也多,對要負責與長公主府的各方接駁,掌管特務、總理與福州各個大族間的協調與見不得的暗中易,對外也曾經陸續出使西南、出使何文等各方……總之比較麻煩且比較敏且比較需要主心骨的事務,他如今常常以救火員的份出現。至於皇城司的事,在鐵天鷹頗爲得力的況下,他反而是極心的。

至於師兄弟中行事更爲穩妥圓的聞人不二,如今則被小皇帝派去了他最寶貝的工部,作爲皇帝在這方面的化,代行他的各種想法了。這是題外話。

皇城司的院子,到得裡側的房間,鐵天鷹、左文軒以及作爲鐵天鷹弟子也是眼下刑部總捕之一的宋小明已經等在這邊了,左文軒給自己拿了把扇在扇,舟海進來之後,便也要了一把。

“……上午朝會,吵得不可開,鐵大人應該是知道的了。現在裡裡外外的局勢都張,說到四月底的案子,又說起外頭的各種流言,包括刑部、皇城司兩邊都被申飭了一番,陛下也有點著急,說就一個人,怎麼現在還抓不住,外頭差點說要打到皇宮裡來了……”

他說到這裡,微微頓了頓:“當然,的緣由不止這些。但現在我們到底知道了一些什麼,整個事,大致是什麼樣子,我還是想跟幾位大人一起合計一下,我也好跟陛下轉達況。”

作爲親自負責皇帝安全的員,諸多事鐵天鷹都是擁有奏報權限的,但眼下很顯然整個案子只推到一半,沒有決定的進展,鐵天鷹便不可能將各種瑣碎的報和信息直接付上頭。但由於朝會之上被髮了難,便需要幾人一起做一個階段的定

舟海說完,鐵天鷹便點了點頭,朝宋小明示意,對方也隨即站了起來。

“回大人的話,城裡傳的消息,目前看來,還是以煙幕居多。”宋小明說道,“自四月底候縣案開始,卑職在城裡已經抓了審了不人,私下裡也各方打探,發現在福州城這一塊,關於陳霜燃的傳言雖然繪聲繪,但道上的靜卻不算大,在城放的各種傳言,更像是在造勢。”

“造勢……事還沒做,頂著風頭把聲勢鬧大,這是要幹什麼?”

舟海的目向衆人。

“我跟鐵大人、宋大人先前便商議了,兩個可能。”左文軒道,“第一個可能是,四月底的那次搗,陳霜燃這種人嚐到了甜頭,一介流,天真且自信,真覺得自己想出了什麼天的計劃,所以先鼓聲勢再做事,希自己一舉打出名頭;第二個可能是,事還沒做,就扔煙幕,那他們本,就是更大的煙幕。”

“綠林之人,不足倚仗。”鐵天鷹開口道,“這是景翰朝寧毅尚在時便有的結論,老夫會極深,從武林間以名義利相,糾集一夥兇人,便想要行刺,要共襄盛舉,這樣的事,太容易被外人滲進去,寧毅在偵司管綠林事務時,多刺殺都是尚未開始便被瓦解,甚至不人被他找上家門,幾乎斬草除。這些事,我們現在也在做。”

左文軒點了點頭:“當時的安排,是在剿滅梁山之後,訓練了一批人手,每月拋出兩到三人於綠林間,往往是以缺錢、貪名、好勇鬥狠爲掩飾,事實上,只要敢打敢拼,不多久就會被人僱傭。”

“那現在還沒有確切的消息?”

“山道上的況,今年有些。”鐵天鷹道,“自去年公平黨訌之後,周商首先被打垮,他手下無數的亡命徒做鳥散,至今年開春,注意到許多吃刀口飯的人由北面進了福建,他們想要錢,首先選擇的是殺差,一些大族是在利用這種手段招兵買馬,我們拋出去的人,一時間接不到這些大族的核心人,無法確定還有哪些宗族參與其中。”

“有一些宗支,我們現在是有七把握的。”宋小明道。

舟海擺了擺手:“暫時不宜再抄家殺人了。”

他說了這話,宋小明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一旁,鐵天鷹從書桌上拿過來一疊卷宗。

“除了陳霜燃在城放風,鬧得人心惶惶這一點,眼下能確認的,尚有兩件事,其一,鴿子房的線報,確認信圭、曹金龍已經北來福州,而且,五月十三,我們一度在城外發現了疑似曹金龍的蹤跡,但他武藝不錯,打傷幾個捕快後最終逃了……”

“其二,城雖然暫時作不大,但是在莆田、建甌這些地方,已經開始有部分大族慫恿先前殺差的匪人來福州,說是要取一場大富貴,雖然暫時見不到其中的大人,但如小左所言,這應該又是一場更大的煙幕。綠林人不了氣候,但要煽這麼多的綠林人過來,卻又不是浦信圭、陳霜燃二人能做到的事。”

鐵天鷹一面說著,一面將案卷從袋子裡一份份地拿出來,舟海拿起來看了看,蹙著眉頭:“看來與大家所料的差不多,又是一個、或者幾個大族,要趁著這次的熱鬧,做些事了。”

“世上本就沒有什麼新事。”左文軒道,“到了福州之後,兩年多的時間,由鐵大人親自出手破壞掉的刺殺行,大大小小一百二十餘,再笨的人,也該長些見識。按照寧先生過去的說法,這件事靠不得烏合之衆,打鐵無非是要自,到福州搞破壞,要麼是大族出自己的嫡系,要麼是陳霜燃信得過的數人,人一多,就沒有了……”

“但來這麼多人,我們畢竟還是得有自己的預備。鐵大人、宋大人把報與我們這邊流之後,我們也啓用了一些過去就有的安排,從外地福州,主要過關路徑,一共是十二條,其中有兩條路,在過去的查證裡是最有問題的,我這邊在私下裡著人放過傳言,過去的一年時間,已經有了聲勢,不的走私老手,或是份上有些問題的人,大都由這兩條路進出,而我們從這個月初,已經安排了人手,在這兩條路上盯梢,眼下確實也登記了一些可疑的人……”

左文軒說著,便也拋出了一份卷宗記錄。

舟海點了點頭,過得片刻,方纔道:“那眼下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沒有人再說話。

再過一陣,作爲總捕頭的宋小明首先離開,房間裡剩下舟海、鐵天鷹、左文軒三人,舟海喝了一口水,方纔道:“山雨來啊,今天朝堂上吵得不可開,由頭看起來是爲了陛下納妃的事,有人說陛下不該納商戶之,這樣要帶壞民心,有人說不該納員家的兒,可能導致外戚之禍,但實際上,又都提到了暗地裡有人搗的事,流言霏霏,能落進所有人的耳朵,也只能說,是時勢所致。”

作爲福州朝堂的核心圈子,他說的東西,房間裡的其餘兩人俱都明白。

皇帝的這次納妃,爲的是從外頭找些錢填補空虛的國庫,而事到臨頭,爲了拉攏朋友、分化敵人,又朝外頭放出了一些風聲,道這次納妃,會考慮納一名本地士紳員之,納一名商賈之,再納一名平民家的兒,而這傳言中又說,一旦妃子進宮,對於往日裡的嫌隙,皇帝會既往不咎。

另一方面,雖然說起士紳之與商賈之乃是固定的名額,但是平民之,則有著巨大的運作可能,又或者,皇家如今缺錢,三名妃子的名額,未嘗不能變作四名……總之,皇帝在攬錢之餘,又朝著福建的各個宗族出了一招分化的手段,而總有一些人在這件事上著了急,便要做出反擊。

“但是源終究是在海貿的船隊上。”左文軒道,“若是下半年,朝廷的船隊回來,咱們的這口氣,就算是緩過去了,如今正是各方心中最爲焦灼的時候,人心惶惶,不足爲奇,陳霜燃這個人,其實是有點想法的,拋出來的各種流言,其實也正好打在了朝堂衆人心中最爲忐忑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出事了也不出奇,那就確實容易出事了。”

“皇城外,陛下的安全,老夫可以保證。”鐵天鷹道,“不過浦信圭、陳霜燃這些人,一時間倒還真沒有十足把握抓住。”

舟海擺了擺手:“其實都知道,陳霜燃等人的背後,何止是一家兩家在爲他們遮掩呢?想造反,不敢明著來,浦信圭、陳霜燃就是他們立起的幌子,下半年船隊回來,朝廷就能緩過一段時間,所以又忍不住要鋌而走險,想來想去,近來最關鍵的時間,便是納妃之期了……”

“我們這邊覺得,要同時預防幾個可能。”左文軒道,“陳霜燃看來自大,但表現出來的手段其實不差,作爲海賊之,雖然看著是被各個大族利用,但同時,是不是也在利用這些大族呢?綠林人士在做大事上不足倚仗,但依靠背後的宗族,發各地原本殺過差的人進福州搗,這是我們無論如何,需要分出力量去預防的問題。”

“而與此同時,陳霜燃肯定也有自己的計劃,我想要麼是使用銳、要麼是使用嫡系,這是我們需要預防的第二層問題。而且在先前傳來的消息裡,雖然未經證實,但是敵人將目標放在長公主、李先生以及從西南迴來的我們這些使節上,可能會在行刺陛下沒有希況下,先打周邊,也確實是需要警惕的一個考慮。”

“至於第三層……陳霜燃背後的大族到底會不會完全信任陳霜燃?在浦信圭、陳霜燃刻意做了兩層煙幕的況下,這些大族在打的又是什麼主意?這是我們暫時還沒有太多察覺的東西,其實若只是堂堂正正,發一些清流言上書,吵上幾架,那倒是最簡單的問題了……”

時間已接近正午,院子外頭的樹上知了個不停,幾乎沒有風。房間裡的三人又聊了一陣,已經聊出了基本的廓後,舟海才返回去向君武回報,事實上,衆人都已經察覺出來,下半年的海貿船隊歸來之前,整個朝廷可能都會到一波又一波的衝擊。

對於部分習慣了宗族權勢的大族來說,一切都已經清楚了,新君的存在,並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於是在塵埃落定之前,他們便必須鋌而走險。

……

正午的,將福州的城池曬得悶悶熱。

寧忌與曲龍珺在城閒逛,到了城市西側一棟坐落於河邊的酒樓上吃飯,太既大,街道上的行人商販俱都懶洋洋的。酒樓上開著四面的窗戶,有河畔的微風吹進來,灑進一半,照在桌子的邊沿上,他們吃得滿足,坐在窗戶邊看著城池附近的景,知了的聲也傳了進來,慵懶而又太平的午後。

“我小時候想的江南……便是這個樣子的。”

曲龍珺笑著跟他說起小時候的事是漂亮的瓜子臉,笑起來時,也有酒窩。

寧忌看著,想起了“樂不思蜀”這個語,隨後覺得自己似乎是發現了語的真意。

功課又進了。

福州也好的……

……

離開院落時,左行舟留下了簡單的暗語。

他與剛剛結拜的義兄弟詹雲海穿行在福州的街巷間。

也準備了一些後手。

按照詹雲海的預計,黃勝遠不至於對他手,但浦信圭、陳霜燃等人的這口飯,也未必那麼好吃,這次過去,倘若和和氣氣的,與他們賣命也就罷了,但若其中有什麼七八糟的貓膩,自己兩兄弟也要做好走人的準備。

雖然份不能,但左行舟對於兩人的結拜,其實並沒有什麼不滿。詹雲海爲人極講義氣,脾也對他胃口,雙方過去便有過數次相當滿意的合作,他先前便曾想過,若有機會,可以勸他改邪歸正,兩人以後組個搭檔,未嘗不能勝過西南號稱“黑瘋雙煞”的小黑與瘸子。

但這都是後話,眼下最重要的,終究還是關於陳霜燃等匪的訊息。

朝廷主福建之後,新君痛定思痛,銳意中興,發展格推行海運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在許多方向上,甚至都在做著啓民智的前期準備,對於從西南歸來的衆人而言,這其實才是最讓他們到振,也更願意付出努力的事

西南的“四民”當中,民族是呼籲團結的口號,而民生、民權纔是實際的利益,但這兩項的實現,最本的核心,則依舊繫於整個社會的“民智”,民智不能提升,東西便是短暫地到民衆的手中——恰如從古至今一次次的農民均地——最終也會被人掠奪乾淨。

作爲從西南核心圈過教育的歸來者,即便理論上學得有深有淺,但大概也都知道,寧先生要做的事,是以千年未見的手段,系統地提升整個社會,最終讓一些利益在民衆的手上能夠拿得住。而在這個過程裡,的確,哪一步的分寸是正確的,大家都說不準。

而皇帝真心想要開民智,最終走向“君主立憲”,東南的朝廷,實際上也是西南發起的這場巨大社會改革的“同志”,如此一來,他才能得到西南學歸來的這些人心悅誠服的幫助。

又或者說,或許還會有一個小的可能,倘若有一天西南走得太快而崩潰了,誰知道佔了“正統大義”的東南朝廷,不會藉由“君主立憲”,將整個社會帶一個新的時代呢。

從西南轉至東南,見識過波瀾壯麗的左家衆人,實際上,也想要爲主角。

整個過程當然是艱難的。

尤其是在福建這塊地方,即便是左行舟,也能夠到在地方上,各種政策的劇烈。權力的爭奪,所呈現出來的每一個片段,都談不上溫,而時間過了一兩年,各方大族也終於慢慢的適應了朝廷的打法,因此才從四月開始,藉由陳霜燃、浦信圭等人展開了反擊。

這些人,必須被儘快的揪出、撲殺……

按照綠林間的規矩,這天找到接頭人之後,查驗了份,又被帶著轉過了幾條街巷。

進一步確定無人跟蹤,兩人方纔上了馬車,在車廂封閉的況下,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最終,朝福州的南面出了城。

這日下午,兩人在福州南面的一個莊子前,被引至地方。

這應該是某個大宗族的私宅,馬車停下時,已經在宅院裡頭了,一名管家模樣的漢子又與車伕做了接,方纔領著二人,朝裡頭走去。

不久之後,兩人進後方的庭院。

時間已接近傍晚,這是一帶有假山與水池的院子,院子中間擺開了兩排茶桌,一見到上首的人,左行舟的心都砰砰砰的跳得快了了,只見最前方的兩人,一人赫然便是府中有明確圖像的浦信圭,而坐在他旁邊的微黑,但樣貌緻秀,想來便是傳言中大海賊家出的陳霜燃。

原本以爲要經過重重的關隘,最終才能夠取得信任,接到這兩個被推上臺面的人,誰知事竟能如此順利,他在心中調整了黃勝遠這人在一衆匪中的質和地位,隨後朝兩旁去。

兩邊便是一些來頭各異的綠林人,左行舟注意到浦信圭這邊下首第一位便是以殺黃狗著稱的“大俠”曹金龍,以他爲首,左行舟還能認出兩人,乃是跟隨著曹金龍闖出了一番名聲的福建俠客。至於另一邊,下首第一位、第二位、第三位皆無人坐,再接下來的三人兩男一,除負兵外,一時間倒也看不出太多的特徵。

管家將詹雲海、左行舟帶到後,前方的陳霜燃拍了拍手:“好教,衆英雄知曉,這兩位年英雄,乃是小子,極信任的一位世伯,介紹過來的幫手,‘虎鯊’詹雲海,另一位‘混元斧’,周刑……”

陳霜燃的嗓音帶著奇奇怪怪的停頓,介紹完兩人,兩人便也按照江湖規矩抱拳與衆人打了招呼,此後陳霜燃又攤了攤手,開始跟兩人介紹院子裡的其他人。

“……這邊,第一位想必不用過多介紹,‘四海大俠’曹金龍曹英雄,不知道,你們往日有沒有見過……曹英雄往下,‘文候劍’錢定中,他的劍法,名震天南……”

陳霜燃如此介紹下去,左行舟記在心中,對每個人,自然都是抱拳久仰一番,如此浦信圭這邊的人正要介紹完,陳霜燃的目,陡然間定了定。

其餘人的目也忽然間有了變化。

站在場地中央的左行舟與詹雲海陡然間汗豎起。

這一刻,一道影已經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兩人後。

兩人第一時間幾乎要拔出刀斧劈斬回去。

卻見前方的衆人都出了微笑,那笑容複雜,有些敬重、似乎還有些諂。只見陳霜燃笑道:“大師,您回來啦。”

“嗯……”

出現在後方的,是一聲長長的鼻音,左行舟回過頭去,映眼簾的,是一名形高瘦的頭和尚,他的眼窩深陷,神深韻,臉上、頭上的皮卻顯得細膩,乍看之下像是一名老僧,但仔細瞧瞧,卻又讓人有些拿不住他的年紀。這是家功修得極高的象徵。

自離開西南後,左行舟便極見到修爲高到這等程度的大高手,即便是如今鎮守大的鐵天鷹,因爲俗務纏,與之相比或許都還遜了幾分。

只見這和尚手中拿著一塊熱氣騰騰的帕子,便站在距離兩人不過半步的地方,低頭手,口中的聲音沉悶。

“本座如廁,費了一些時間,希沒有攪了諸位商談的雅興,不過本座橫豎也不關心這些。”

“那是,大師佛法高妙,隨自然,令人欽佩。”陳霜燃笑了笑,隨後向這僧人介紹了詹、左二人,才向兩人,介紹對方。

“……好教二位得知,你們眼前的,便是如今天下武林泰山北斗般的人,昔年曾與‘鐵臂膀’周侗論武,可與尼教主林宗吾並肩的絕世高手,北地雁歸寺主持,神僧——”

“——吞雲大師!”

……

吞雲……

……

陳霜燃話語說完,左行舟心中已經迅速地扣上了這一層信息。

正要拱手……

……

吞雲和尚擡起了眼睛,右掌朝著前方舉起,劈落下來……

……

詹雲海的眼中,閃過迷,試圖朝後方退卻……

……

左行舟心中狂瀾呼嘯,這一刻,在西南的某些訓練,起到了作用,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拔出背後的斧頭,朝著前方全力劈了出去——

……

砰的一聲,斧頭與金鐵相,倒捲過來的力猶如海大浪,斧頭飛出去,詹雲海“啊”的一聲,便被對方抓住了口,拉扯過來——

……

左行舟全力撲上,下一刻,撕扯、拳砸、肘擊、退掃……雙方在剎那間瘋狂手,一切似乎都了生死之間的野反應,某一刻,左行舟頭上砰的一聲響,眼前的視野搖晃,形摔出,還在半空,他幾乎是竭盡全力,下意識地將另一把斧頭朝著陳霜燃的方向全力擲出——

……

又是砰的一聲,視野那邊,吞雲僧的袍袖高高揚起,如同一隻巨鳥的翼展,將斧頭帶飛上天空。

……

左行舟在地上滾了幾圈,勉力站起,此時庭院裡的一衆武者都已經起,圍在了各個方向,他偏過頭,詹雲海正在丈餘外吐出鮮,他口中正在破口大罵,眼底迷不解,左行舟的腦子還有些嗡嗡作響,聽得前方聲音傳來。

……

“……說好了卸掉他們的武,小姐爲何不曾辦?”

……

“呵呵……小子,也想見識見識神僧的厲害……”

……

“爲什麼——我們兄弟是來賣命的,爲何害我——”

……

庭院當中,衆人似笑非笑,一時無聲,而陳霜燃微微揚著下向了這邊。

……

“聽說,詹兄與黃家的大姑娘,湘兒姐姐私下裡好……今日一見,‘虎鯊’名不虛傳,果然是英雄人,令人心……”

……

“那又如何——”

……

“就是說,湘兒姐姐大家閨秀,見了男人便心,真是個不守婦道的賤人……”

……

“……啊?”詹雲海有些迷

……

“都說‘虎鯊’詹雲海格剛烈,若想要的得不到,便會殺人全家,黃家世伯心中擔憂,便只好拜託我們,手殺了你。唉,如此豪傑,英年早逝,我想……都是湘兒姐姐那個賤人的錯呢。”

……

詹雲海微微愣了愣,隨後,便明白了整個事的緣由,另一邊,左行舟心中嘆息。也在此時,聽得那陳霜燃的聲音,還在繼續響起。

……

“不過,正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湘兒姐姐紅禍水,終究是不對的,也是因此,前些天巧聽到黃家世伯想要殺你的謀,拼了命想要出來通風報訊,結果一個不小心,真死了,這也真是……報應不爽,今天害死你,前些天便被老天爺收了,大師,您說這個可就是所謂的,果報緣法嗎?”

……

詹雲海的神僵在了那兒,就連左行舟這一刻,都有些愣神了,視野前方,吞雲和尚舉了舉手,似乎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陳霜燃的聲音,幽幽傳來。

……

“也是因此,對黃世伯來說,你便更是非死不可了……呵呵呵,小子真喜歡你現在的神……”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詹雲海虎吼一聲,衝了上去——

左行舟也在同時衝上。

前方,吞雲和尚鐵掌砸落,周圍的衆人,圍了上來。

傍晚的不久之後,詹雲海便在粘稠的泊中,被砸斷了脊背、剖開了腹腸,而與他私定終子,早已在黃泉路上,等待著他了……

……

樹葉沙沙、院落井然,福州城外,偶爾掀起的波瀾不久之後又復歸平靜。

馬車從城外進,農戶來來往往,遠離了宗族與朝廷的紛爭,福州城,人們各自過著生活,依舊是一片太平年景的模樣。

暗地裡的行,總會付出代價。

只是過得幾日,臨近五月底了,寧忌與曲龍珺在銀橋坊出著攤,偶爾也會想起來。

“那個狗東西……倒是好些天沒來煩我了呢……”

人多的夜市,熱鬧卻也煩悶,魚腥味常從不遠的地方傳過來。

颱風未至。

一萬多字,推翻N遍,本來想拆兩章的,但還是直接發吧。嗯,基本已經點題,下一章可以換標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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