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喬蕤

五里霧中，渺渺茫茫——

仿是在著層層紗帳去觀。

除了那隻煊赫洪烈的六龍寶鼎外，余著皆是著一副朦朧模糊之相。

陳珩聽得那人聲音似在自己後響起，剛轉頭，就被一隻手慌按住肩頭，急聲勸止道。

「勿急，勿急，好不容易才將兄臺拼湊的齊整！你這一，若有什麼閃失，豈不是要貧道前功盡棄了？」

那人苦笑道：

「縱使太始元真和兄臺的修為再是個不凡，可離你險死還生，也還不出一日的功夫哩！真君可是特意代過，命貧道務必完愈你的傷勢，尤是不能留下什麼難以覺察的細小暗創，以免在日積月累下，妨害了道基！

也虧有真君的一道劍氣存駐腦神，括炁海，在代替你做服炁鍊形故事。

否則貧道縱是再自詡丹了得，只怕也難將養好兄臺的這條命。

不過話說回來，貧道自跟隨真君以來，還是見他頭一遭對外人這般的上心？若非份對不上，我都疑心兄臺亦是山喬氏的族人了……」

在自顧自絮叨一番后。

陳珩忽聽得聲音一停，然後響起一陣翻箱倒櫃聲。

他將眼一瞇，定目去。

只見依稀是一個面相憨樸的胖大道人正手捧著一兒臂的大參，興沖沖快步趕來，獻寶也似的將大參往自己面前湊。

這味靈藥僅只一嗅，便也有異香鑽口鼻。

渾如萬針砭骨的劇痛稍時一緩，炁海中鼓盪如的真炁也安閑明朗下來，陳珩頓覺通舒泰，腦神安寧。

真君——

山喬氏、喬真君？

在越攸下得殺手之前，被喬真君給救下來了……

陳珩目一，剛想問詢，卻自覺咽如被卡死了般，只模糊吐出了幾個音節，連不章句。

「以扛小純雷，哪怕兄臺修為頗有神異，但也不是這般的暴施為的，勿急，勿急，再等上個幾日，以貧道的神妙丹手段，自然便無礙了！」

胖大道人見狀，連寬幾句，又笑道：

「這大參可正是真君特意由我的，用作之後煉藥的一味主材，貧道先前也只是在丹書上聽聞過名字。

至於親眼見證，這還是頭一遭呢，兄臺可聽說過大哉延參？」

符參老祖？

陳珩微微一訝，目凝住。

胖大道人看出了陳珩眼中的訝然，拍了拍肚子，自得笑道：

「這參雖抵不過大哉延參一般的珍貴，卻也是和那參多沾親帶故，名為金陀參，可以去污化濁、補益真、增進氣……」

他又如數家珍般說出了數十味靈藥名字，才方稍稍一止，意猶未盡道：

「稍後這些靈藥，都是要和兄臺那六龍寶鼎里走一遭的，好了，貧道也是在此許久未曾遇得生人，才一時多忘形，勿怪，勿怪！

以寶鼎蒸煮形，可是樁疼痛難忍的慘事，兄臺還是稍睡片刻為好，貧道要開始放手施為了嘿！」

話音落時。

胖大道人把腦後一拍，便有一道黃煙飛出，比電還急，往陳珩面門上猛烈一撲。

「……」

陳珩只覺眼前黃一閃，隨即便似是頭重腳輕一般，忽有了一沉沉的昏沉之，頓時暈厥過去。

「這口六龍寶鼎可是法之屬，沒想到真君居然特意賜給了我？好！甚好啊！剛好今日就來個初試牛刀！」

胖大道人心念一，便開了鼎蓋，將陳珩挪移進鼎中。

他了手，滿臉都是掩不住的振、喜悅之，念誦幾句，手掐了個法決。

登時間。

只見鼎轟然開一聲巨響，火一現一。

六龍皆睜了目，長不斷，口中吐出滾滾香霧，轟轟然彌了整間殿宇。

……

……

不知過得多久。

待得陳珩心中一陣悸，猛然睜了雙目，醒轉過來時。

只覺得渾輕靈無比，耳聰目明。通穢氣全消，比之先前何止神百倍。

「這鎖……」

他將目低下，左右一顧。

這才發覺自己而今正那口大鼎中，六龍俱化作金鎖一條，將軀殼捆縛住，分毫彈不能。

在發力一回后，見金鎖竟是紋不，便也不再空耗氣力。

鼎中還殘存著些許藥，華漾漾，煞是奪目好看。

而那鎖住他的金鎖似是活一般，正響徹開若有若無的呼吸之音，將鼎中藥聚煉進軀殼，幫助陳珩調息理氣，滋養炁海經脈。

他猜想這金鎖功用恐是懼他在鼎中蒸煮中耐不住苦楚，被生生痛醒，難免了施的步驟，才特意做此佈置。

念及至此，陳珩也不再多想，察了一番這玄奇變化，便目轉，看向自己而今的地界。

只見這赫然是一座里甚為寬廣的大殿，由四龍大柱做里支撐，別有一番氣象。

數十口銅爐葯釜，丹臺火灶皆是零散錯落著。

殿中最左布有一方斑駁玉案，通滿是煙熏火燎的板壁痕跡，其上堆疊有一捆捆如山般的書簡，還有幾本似是不慎被掃到案下，微攤一角。

陳珩定目觀其字樣，倒依稀像是丹藥典一類的典籍。

而最過惹得人矚目的。

卻還是殿中正位，一面高約十丈，刻鑒人的仙鶴銅鏡——

陳珩所置這口的六龍寶鼎，離銅鏡並不算遠。

他一看鏡中自己的形貌，便目瞳微，頗有些吃驚。

「這貌相，給修道帶來的唯有無數煩惱……而今倒是暫時被遮去了，也不知究竟是禍是福？」

陳珩見狀不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只見此刻鏡中。

他整張臉赫然是青紅相映的一片，鮮艷，猙獰無狀，若是放於俗世中，只怕能止小人的夜啼。

「應是藥太過，在鼎中又火候失當，才煉出了此般下場？」

陳珩稍一應，也得出了個大差不離的結論。

他自覺至多過得半月，便能化去這淤結的藥力，重回原貌，並更不在意，從鏡面離回了目。

只是左等右等，直至鼎中所剩無多的藥都已殆盡后。

六龍化形而的金鎖還是牢牢困縛住，紋不。

陳珩向外呼喚幾句，也不見什麼道，又等候許久都不見什麼人影。

於是索將心神通金蟬，進到一真法界裏去。

……

短瞬的恍惚后。

依舊是那片上無天日月星、茫茫無野的空間——

陳珩舒展手腳，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只覺沉痾盡愈，周經脈、竅無不運使靈便。

此時腹中。

已是赫然多出了一口皓白瀲灧的炁之海，燦如琉璃凈華，正在徐徐而，潤澤形骸，源源不絕也似！

「築基第一重——炁海生化，總算是就此境了。」

他慨一聲，將袖一抬，疾放出來了一道匹煉也似的白真炁，「轟」得往地面一落。頓時砸得渾濁煙塵四起，現出了一個深深大坑！

「這便是真炁？倒是不凡！」

陳珩又取出雷火霹靂元珠等符，番運使了一遭。

見種種符威能皆非往日間以胎息驅策時可比，往往要強出了數倍不已，這才滿意收起。

胎息與真炁本就不可置於一並論。

他之能夠以練炁境界逆伐築基真修，那是因「太始元真」本就為宇外一等一的練炁法門，舉世罕有！

在選擇以此法門就築基境界后，自也是在築定下了深厚到無以復加的道基，臻至了那「呼接天、吸通地脈」之境。

而就築基后。

陳珩非僅是一戰力暴漲，壽命延長。

在雙目閉起，腦中靈轉，一番細細察后。

他心頭一震，還得出另一個讓人欣喜的結論。

他的資質、骨，在築基后皆是增進了！

這軀殼的修道天資並不如何，比之尋常的中人之姿，都還要略遜些，屬實不是什麼適合道途的寶。

剛來此世時，為了證得胎息存，都是不知在一真法界自戕了幾多次。

死死生生了無數，才方悟得「死生畏怖，神明自得」一句的真意，從此離凡軀，踏得仙門。

而往日間修行道時，也亦是在靠著水磨的功夫，一點點攢集經驗，堆疊悟。

但今番在築基后。

他腦中靈大增，神意如是蛻去了一張舊皮，換為新貌。

往日間需苦思才能解除的道疑問難，而今只要幾個轉念，便能夠得出答案。

這一玄妙變化，令陳珩不拊掌大笑起來，神采如飛。

「還有我的劍道境界……」

他將手空一布，隨著一道金照徹於，登時便拿住了一頁訶金書。

……

【訶勝定】

【名姓】：陳珩。

【功法】：太素玉（玄境八層）、蝕紅水（小）、先天大日神（小）、散景斂形（小）、靜雷音導引（大）、小赤龍劍經（大）、極大遁（——）……

【法寶】：青律劍（中品符）。紫金破煞錘（中品符）、雷火霹靂元珠（中品符）、浮玉蜃珠（中品符）、火壺（中品符）……

【劍道】：第一境——十步一殺。

【道行】：築基一重——炁海生化（神屋樞華道君說太始元真經）。

……

「十步一殺，一番艱難苦恨，總算是證得了這個劍道境界！」

他將金書上下打量數遍，尤是在劍道一列反覆看了幾次，不歡欣。

而同時。

心中又不免疑。

同其他道行、法寶等列不同。

那「第一境——十步一殺」的字樣，卻是閃滅無定，忽忽現，似是如瀾浪起伏一般。

「看來非僅只『十步一殺』，對上小純雷的那一劍，已是到第二境——劍意化形的一門檻了？」

在那已然零散破碎，胎息枯竭的景狀下。

能渡得最後一道小純雷的死難，一劍斬卻罰劫。

只憑藉一個「十步一殺」的劍道初境。

也的確似是還力有未逮……

不過縱而今再做嘗試，卻是再也斬不出那連自己都覺得驚異的一劍，冥冥之中，如是缺了些什麼。

在運使許久，最終只在指尖微微現出了一針毫般的劍氣后，陳珩微微將頭一搖，便也暫時緩了。

然而還不待他在一真法界繼續悉築基境界，現世的忽聽聞有一陣異響傳來。

陳珩心中一，將神意轉瞬離，便也退出了法界。

抬眼時。

但見煌囂騰，鶴如飛——

不遠，那面可鑒人的仙鶴銅鏡搖一聲，翻出了一陣斑駁彩，約約，似在鏡面中凸出了一片異景來，然後便有一道聲自里興高采烈響起。

「胖師兄，胖師兄！我今日告假，不必學琴，特意來找你求教啦！你快幫我看看，我新煉的這枚玉丹，到底品相怎麼樣！」

那道聲音輕婉轉，又興沖沖的，渾像是一隻雲雀快活蹦躂在還依稀帶著些早的枝頭。

人聽聲音，就不自覺會在面上浮出笑意來。

陳珩聞言便臉一變，試圖將一，可那道金鎖仍是好死不死的，在定著。

「不好……」

他一時下意識皺了皺眉，兀得沉默，神冷了下去。

很快。

在如水紋般的漾后，銅鏡中兀得現出了一個姿姝麗、也明如花的。

年方不過十六七歲，卻已生有傾世之姿，梳著緻的墜馬髻，頭上寶爵釵，腰配翠瑯玕，一湖綠短襦長更是輕巧如煙籠，束腰曳地，可謂妍巧華至極。

遙遙之，便似是神踏波而來，人之生慚，莫敢仰視。

「呀！」

那白皙纖長的手指間，本是捻著一顆丹丸，在得意洋洋高舉著。

卻見到鼎中的陳珩中，頓時嚇得一哆嗦，驚呼出聲。

手忙腳間，丹丸也不知咕嚕嚕墜向了何。

「這是胖師兄的府……你是誰，怎麼會在他的葯鼎里？難不是胖師兄新收的徒弟，不對，如果收徒，師兄肯定會同我先說一聲的！」

在一片寂然的沉默中，鏡中舉袖捂住臉的，終是率先打破了尷尬。

面頰泛紅，支吾了半晌后，吭吭哧哧開口說道：

「你怎麼……你怎麼赤著上，也不穿一件服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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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