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端被梁護衛拎著,來到了世子和莫衡面前。

莫衡笑嘻嘻地看著羅端，道：“二公子真是魂不散啊。”

羅端輕哼了一聲，卻沒有理他。

廖先生提醒道：“夫人,村長到了。”

沈映月轉過來，只見一位著簡樸的老者,沿著田間小路,走了過來，后還帶著一男一。

村長雖然年紀大了，但神矍鑠,兩只眼睛炯炯有神。

他皮黝黑，頭發和胡須花白，看到沈映月，便彎起角,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夫人遠道而來,辛苦了。”

沈映月微微一笑，道：“今日便要勞煩村長了。”

沈映月兩日前便派人送了信來,請村長安排今日之事。

村長聽了，連忙點了點頭,道：“是,夫人。不知是哪一位，要學習春耕？”

“學習春耕？”

莫瑩瑩瞪大了眼。

沈映月抬手一指：“這三位公子。”

莫衡、世子和羅端三人，登時面一變。

莫衡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映月,低聲道：“二嫂,你不是帶我們來郊游的麼？”

沈映月淡淡開口：“這不是在郊外麼？”

莫衡：“……”

沈映月又道：“你正好借著今日的機會，好好會一下,什麼是真正的‘民生’。”

莫衡苦笑一聲：“我就知道,沒這麼簡單！”

世子地看了沈映月一眼,道：“莫夫人……莫衡要考殿試，會一下民生也是應該的……我就不必了罷。”

沈映月緩緩開口：“試問，放眼京城，所有的名門公子中，有誰試過春耕？”

世子愣了愣，下意識答道：“好像……沒有。”

沈映月頷首，道：“沒錯，若是世子今日下地，那便是京城第一人。”

世子一聽，頓時長眉一挑。

京城中，酒樓食肆，戲園歌坊，他什麼沒玩過？在那個圈子里，早就沒什麼可新鮮的了。

若他回去之后，將這春耕之事同那幫混世魔王一說，定能將他們唬得團團轉。

世子出笑容，道：“那好，既然來了，我就會一把。”

最后，沈映月將目投到了滿臉不屑的羅端上。

羅端張口便道：“我不去。”

沈映月勾：“二公子以為，你自己還有選擇？”

羅端面微繃，道：“難不你敢強迫我？”

沈映月：“二公子說笑了，你不是已經被捉來了麼？”

羅端角一，竟無法反駁。

轉頭對村長道：“村長，今日施的事，便給二公子罷。”

村長看了羅端一眼，見他著華貴，似乎不是尋常人，面有些遲疑。

沈映月看出了村長的擔憂，笑道：“村長盡管安排，不用顧忌其他。”

村長忐忑地點了點頭。

村長帶了一眾人等，走到田邊。

他指了指前面的一大片田地，道：“這邊的田地都要下犁翻土，不知哪位公子愿意？”

莫衡主開口，道：“我來罷。”

村長笑道：“那好。”

村長說罷，便對同行的男道：“王嬸，阿亮，你們帶著另外兩位公子，去旁邊的田地罷。”

兩人笑著應聲。

但世子和羅端卻沒有立即離開，他們留了下來，打算看莫衡犁地。

莫衡站在田邊，低頭瞅了瞅，還未下地，鞋子上已經滿是淤泥了。

村長站在田坎上，二話不說，蹲了下來，巍巍地解開鞋。

莫衡呆了呆，問道：“村長，您在做什麼？”

村長慈祥地笑了起來：“公子，不腳，如何犁地啊？”

莫衡微微一驚。

片刻之后，村長已經去了鞋，他親手將挽了起來，巍巍地下了田地。

田里的淤泥，一下便漫過了他的腳背，看起來黑乎乎的。

莫衡有些猶疑，但想起自己今日來的目的，心一橫，便也不管不顧地了鞋，跳進了田地里。

如今還是初春，日頭照在上，算不得冷，但這地里的泥，卻還是涼得很。

莫衡無異于踩在一團冰冷的漿糊里，有些不知所措。

“哞……”

這渾厚的牛聲響起，莫衡詫異回頭，卻見村長不知何時，居然牽來了一頭牛。

這老牛子壯碩，兩只牛角又又尖，看起來有些駭人。

莫衡下意識退了一步，村長卻道：“公子莫怕，這老牛脾最是溫和……”

老牛仿佛很通人，又配合著了一聲。

“哈哈哈哈……”羅端見莫衡拉起了牛繩，哂笑道：“莫衡啊莫衡，沒想到你也有這麼一日啊！瞧瞧你那臟兮兮的模樣，簡直是傻了！”

莫衡沒理他，只顧著自己手中的牛繩，世子卻輕瞪羅端一眼，道：“你不說話會死嗎？”

羅端冷哼一聲：“話都不能說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兩人正說著話，卻見莫衡已經拿起了曲轅犁的手柄。

村長站在一旁，耐心地教他：“兩只手握，然后往前走，用力……”

說罷，村長便將老牛趕著往前，莫衡不自覺地便跟在了后面。

腳下的泥潤又黏膩，不到一會兒，他便半個子都是泥了。

莫衡之前做得最多的事，便是繪畫，最近三個月都在閉關讀書，哪里做過如此重活？不一會兒，便累得氣吁吁。

羅端見他犁地如此笨拙，頓時笑彎了腰：“才一圈就沒力氣了？廢！”

莫衡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道：“還不快去施你的！”

村民阿亮道：“這位公子，請跟我來。”

羅端正要拒絕，卻忽然瞥見了梁護衛冷冷的目。

羅端間輕咽，卻只得跟著阿亮走了。

世子還站在田坎上，一旁的王嬸不住地打量他，心道這后生長得真俊……

世子注意到了王嬸的目，轉過臉來，道：“我們去玩什麼？”

世子心中，仍然把這次出門當了“玩”，一刻不忘。

王嬸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我帶公子去秧。”

“秧？”

王嬸說罷，便主走在前面，帶起了路。

世子最潔凈，便起了擺，徐徐跟在王嬸后。

兩人向前走了一段，王嬸停下了步子，指著面前一大片田地，道：“公子，今日你便在這兒秧罷！”

世子抬眸看去，有些詫異，這片田地簡直大得一眼不見盡頭。

他疑問道：“要從哪里開始？”

王嬸一笑，道：“從哪兒開始都行啊，反正今日全部都要滿……”

“什麼！？”

與世子的境況不同，羅端則陷了另一種崩潰。

他站在茅房門口，手著鼻子，遲遲不愿意進去。

阿亮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道：“公子，我們活兒不，您若是再不進去，只怕我們忙到天黑也忙不完啊！”

羅端閉氣道：“不是說好的施麼？為何要來這茅房，臭死了！”

阿亮一呆，茫然地看了梁護衛一眼。

梁護衛不可置信地看著羅端，問：“二公子……難不，你不知道要用糞土施？”

羅端聽了，差點兒吐了出來：“什麼？用糞土！？”

阿亮哭笑不得：“不然，小人就不會帶您來這兒了……”

說罷，他將一旁的糞桶，擺到了羅端面前，里面還有兩個斗大的葫蘆瓢。

羅端的表差點裂開了：“你的意思是，我要挑著糞土，到田地里去，然后一勺一勺地澆灌？”

阿亮點了點頭，認真答道：“公子平日里吃的糧食，都是這樣來的啊……”

話音未落，只見羅端面發青，陡然吐了出來。

阿亮：“……”

梁護衛：“……”

羅端哭喪著臉，滿是絕，喃喃道：“我再也不吃飯了……我只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