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寒山》第90章 送書
“二公子,您怎麼了?”
羅端自見了羅朔回來之后,便總有些魂不守舍。
小廝見他神思悠悠,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
羅端斂了斂神,道:“沒什麼。”
他垂下眼,看了看手中的藥包。
一刻鐘前——
羅朔將這藥包塞給了他。
“二弟,既然鎮國將軍府一行人,對你沒有防備……這件事由你來做,便再合適不過了。”
羅端瞪大了眼,看著手中的藥包,問:“這是什麼?”
羅朔勾起笑:“這是一味奇藥,只要沾染上,不久便會發起高熱,不省人事。”頓了頓,他盯著羅端,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在殿試那一日,設法用到莫衡上。”
羅端面一僵,道:“大哥……你、你要阻止莫衡參與殿試?”
羅朔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麼?”
他一步步近羅端,道:“你不是一貫討厭鎮國將軍府麼?莫衡與你搶過人,莫瑩瑩在馬球賽上,讓你出鏡了洋相……如今,正是報復他的好時機!”
羅端面猶疑,道:“可是……這殿試畢竟是一生難得一次的機會……我雖不喜他,但也不至于這般狠毒……”
“狠毒!?”羅朔頓時面一垮,道:“這個世道,你若不對別人狠毒,別人就會對你狠毒!”
“若是莫衡真的過了殿試,朝為,莫說你會他譏諷奚落,鎮國將軍府也會再次騎到永安侯府頭上,你就忍心看著父親,如以前一般焦心麼?”
羅端蹙眉:“這……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羅朔冷笑道:“這藥不會置人于死地,只會全高熱,人事不省……就算大夫來看,也只會當尋常的風寒診治……”
羅朔明白,此時,若是鎮國將軍府再出了人命,皇帝便更有理由,繼續將兵權拖著了,于是,他便想出了這一條招,讓莫衡不知不覺地錯過殿試機會,還不落人把柄。
羅端的眉皺著,但羅朔卻不由分說,將藥包塞進了他的手中。
“若此事能,不但是我,連父親都會對你贊不絕口……做與不做,你自己看著辦罷!”
羅朔說罷,便揚長而去。
而羅端卻只能將滿腔疑慮,帶回了自己的住。
此刻,羅端坐在桌前,手中把玩著那一包藥,面惆悵。
羅端看了小廝一眼,忽然問道:“同一件事,若是兩個人說得不一樣,應該聽誰的呢?”
小廝想了想,道:“自然……誰為您好,就聽誰的呀!”
羅端聽了,若有所思。
隨后,便小心翼翼地將藥包收了起來。
-
自白田莊回來之后,沈映月這段日子,過得格外平靜。
幾乎日日待在竹苑,看書、喝茶、寫經營上的心得。
沈映月前世做業務之時,便很喜歡總結和提煉方法,再給團隊的員分,幫助大家提升與進步。
這段日子,閑在府中,便也在思考,如何為眾人制定學習和提升的計劃。
而四夫人每隔兩日,便會過來一趟。
與商量一些流閣和若玉齋營生上的事,兩人的配合,也日漸默契。
“映月,如果按我的想法,這若玉齋最好能引一些不同凡響的貨品,才能為京城中的佼佼者,如今這般經營,只能算是不溫不火。”
四夫人說著,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沈映月點了點頭,道:“四嬸說得有道理,既然如此,等莫衡殿試過后,我便去找找相關的鋪子。”
如今的若玉齋,經營相對平穩,但做胭脂水和首飾釵環生意,講究的就是翻新快,若是遲遲沒有新花樣出來,也會讓客人失去新鮮。
四夫人問:“對了,莫衡的殿試,準備得怎麼樣了?”
沈映月笑了下,道:“最近都在寫策論,我瞧著,是一篇比一篇好了。”
說罷,還將莫衡的策論拿了出來,遞給了四夫人。
四夫人本來是隨口問問,但沒想到沈映月居然這般主,便下意識接過了莫衡的策論。
四夫人垂眸,一目十行地掃了掃,篇幅雖然不長,但卻又不論據,都可圈可點。
四夫人有些訝異,道:“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沒想到短短幾個月中,莫衡居然如此進。”
沈映月道:“莫衡其實很聰慧,只不過,之前沒有把力用在讀書上罷了……”
四夫人角微揚,道:“你也著實不易,才嫁過來便照顧這一大家子人,還要輔導莫衡才……”
沈映月清淺一笑:“若四嬸心疼我,便多幫幫我罷。”
經過這段日子的接,沈映月發現,四夫人辦事沉穩,靈活細致,是不可多得的經營人才。
如今流閣和若玉齋有四夫人管著,沈映月便能騰出時間來,好好張羅別的事了。
可話音一落,四夫人的神,卻凝重了幾分。
片刻之后,四夫人緩緩放下了莫衡的策論,低聲道:“映月,并非我不想幫你……只是,你四叔那邊,也需要我照顧……”
一提起莫四爺,四夫人的神就有些復雜。
這段日子,莫四爺日日冷臉相對,總是四夫人再如何好言相勸,莫四爺都無于衷。
沈映月凝視四夫人一瞬,淡然開口:“四嬸放心,若是府中有事,您回來便是……一切以四叔的事為先。”
四夫人面帶歉意,點了點頭。
四夫人走后,巧云便湊了過來。
“夫人,奴婢聽聞,莫四爺近日里,經常夜不歸宿……四夫人是不是想盯著四爺,所以才不愿意徹底接手流閣?”
沈映月蛾眉微攏。
上一次去四房,便恰好遇見了莫四爺醉醺醺地從外面回來……難不四爺日日如此?
沈映月問:“祖母怎麼說?”
巧云小聲嘀咕:“老夫人勸了許多次,四爺都不肯聽,聽說還罰跪過祠堂,但也無濟于事……自四爺傷之后,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這兩年不但時常酗酒,還經常大發脾氣,聽說四房的下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唯獨四夫人,將他的荒唐事照單全收。”
沈映月輕輕挲著手中的茶杯,沉思起來。
總覺得,這四房的事,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
就在沉思之時,卻忽然聽得一陣笑聲——
“哈哈哈哈……師父,我厲不厲害!?”
軒然苑和竹苑不過一墻之隔,立行的聲音傳了過來,聽起來十分開心。
沈映月微微抬眸,問:“孟師父來了?”
巧云笑道:“應該是了!也只有孟師父在的時候,立行小公子才會這般高興。”
沈映月坐得久了,恰好也想出去走走,便站起來。
“去看看。”
-
軒然苑的練武場不大,但立行半蹲在中央,一張小臉憋得通紅,看起來很是吃力。
莫寒靜靜立在一旁,沉默不語。
沈映月一踏軒然苑,便看到這一大一小兩個影,一個姿偉岸,一個呆萌乖巧,倒是有趣得很。
“嬸嬸!”
立行見到沈映月,咧一笑,差點兒坐了下去。
沈映月忍俊不。
莫寒轉過來,只見沈映月著了一淡雅長,眉眼含笑,步履輕盈地向他們走來。
莫寒微微欠:“夫人有禮。”
沈映月沖他一笑,道:“孟師父辛苦了。”
“弟妹來了?”柳若琴聽到說話聲,便從房中走了出來。
沈映月笑了下:“許久沒見立行了,便過來瞧瞧。”
說罷,指了指巧云手里的托盤,道:“嬸嬸給你帶了點心。”
立行的額頭上,出了一層細的汗珠,一雙眼睛清澈亮,見到桌上的糕點,忍不住抿了抿。
莫衡對立行道:“起來罷。”
立行聽了莫寒的話,才乖乖地站了起來。
柳若琴對旁邊的丫鬟吩咐道:“帶小公子去凈手。”
丫鬟應聲,帶著立行下去了。
柳若琴便熱地招呼沈映月和莫寒,坐到了涼亭之中。
如今已過三月,園子里春意盎然,鳥語花香,只單單這麼坐著,便覺得心曠神怡。
“弟妹手上的傷,可好些了?”
柳若琴一面讓人上茶,一面問道。
沈映月淡笑:“差不多了……但四嬸能干,我便想再懶一陣,所以沒有出門。”
柳若琴笑著點頭。
莫寒卻冷不丁開口:“夫人傷得不輕,是該多休息一段時日。”
沈映月看了莫寒一眼。
溫聲開口:“對了,聽吳副將說,孟師父之前也在莫家軍?”
柳若琴聽了,也有些好奇:“當真?”
莫寒含糊地應了一聲:“是……”
沈映月笑道:“上回在石子巷,我見孟師父手不凡,還有些好奇,為何如此出類拔萃的人才,居然沒有在莫將軍里任上一半職……”
莫寒淡定答道:“莫家軍臥虎藏龍,在下資質平平,實在相形見絀。”
沈映月卻道:“孟師父太過自謙了……”
頓了頓,沈映月又問:“孟師父在軍中之時,可聽說過莫元凝副將?”
莫寒微微一頓,他沉聲道:“似乎……聽過。”
柳若琴卻向沈映月投來了驚奇的目,道:“弟妹,說的是小姑姑麼?”
沈映月點了點頭。
“方才我說的這位副將,正是亡夫的小姑姑,曾經以子之從軍,倒是開辟了子朝為的先河。”
莫寒垂眸,低聲道:“是在下孤陋寡聞了。”
沈映月突然提起子從軍一事,倒是讓莫寒有些意外。
沈映月繼續問道:“孟師父可知,子怎樣才能從軍?”
莫寒面微頓,下意識問道:“夫人問這個做什麼?”
柳若琴也頓時有種不祥的預,道:“不會是……瑩瑩想要從軍罷?”
沈映月頷首:“不錯。”
柳若琴一貫溫和的面容,也變得有幾分嚴肅起來:“這怎麼能行?還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若是了軍營,和男人們日日混在一起,以后如何嫁人?”
沈映月笑了笑,并沒有反駁柳若琴,而是將目投向了莫寒——“孟師父如何看待子從軍一事?”
莫寒沉片刻,答道:“依在下看……子從軍,也無不可。”
沈映月之前也側面詢問過吳小刀、白燃的意見,但無一例外,他們都覺得子不應從軍營。
沈映月盯著莫寒看了一會兒,他面上的刀疤十分明顯,給這張臉平添了幾分猙獰,但眼神卻平靜溫和。
“孟師父,此話怎講?”
莫寒徐徐道來:“行軍打仗并非易事,應以才能取之,而非男取之,若有子,讀兵法,武藝高強,愿意從軍報國,反而令人肅然起敬。”
沈映月角微漾。
莫寒說完,看了沈映月一瞬,問:“瑩瑩小姐……當真決定了要從軍?”
四目相對,沈映月道:“已經想好了。”
莫寒心頭微。
莫瑩瑩自小時候開始,便時常嚷著要習武從軍,莫寒只當是一時興起,但直到莫瑩瑩日日纏著他,教自己武藝時,他才發現,這個堂妹,其實比他想得更加執著。
莫寒轉過頭,看向沈映月,問:“夫人的意見呢?”
沈映月一笑:“我自然支持……那是自己的理想,愿意為之拼搏,我反倒覺得是一件好事。”
但柳若琴的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只怕……三神不會同意罷?”柳若琴下意識補充了一句。
沈映月淡聲道:“大嫂,其實我們的意見也好,三嬸的意見也罷,都不如瑩瑩自己的想法重要。”
“已經是個大姑娘了,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便讓自己選擇罷。”
柳若琴面上帶著一遲疑:“可是……”
沈映月悠然笑笑:“若真的想去,也不是你我能攔得住的。”
柳若琴嘆了口氣:“那倒也是……”
莫瑩瑩子跳,本來就與尋常的大家閨秀不同,如今鐵了心要去從軍,只怕是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與柳若琴的憂心忡忡比起來,沈映月則顯得淡定得多,眉宇開闊,大氣端然,仿佛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
莫寒陡然想起,自己不在的這半年以來。
不但獨自將鎮國將軍府撐了起來,還開起了流閣、若玉齋等營生,如今做得風生水起,在京城中人人艷羨。
不但如此,還將莫衡那個游手好閑的臭小子,引回了正途,從會試考了殿試。
如今看來,能做到那些事,絕非偶然。
莫寒面欣賞,角微彎。
他徐徐道:“聽聞多年前,莫元凝副將還是鎮國將軍府的五小姐,在一次春獵,以百步穿楊之能,征得一片贊嘆,連先皇也為的風采所,說要賞賜于。”
“但偏偏什麼也不要,只求先皇給一個機會,讓從軍伍。”
“先帝一時興起,便允了五小姐的請求……可沒想到,短短幾年時間,這位五小姐屢立戰功,連先皇也大為吃驚,親自將加封為副將。”
莫寒說罷,看向沈映月,道:“若瑩瑩小姐也想伍,不若借著春獵的時候,好好表現一番……夫人可早做準備。”
沈映月認真記下:“多謝孟師父提醒……這段日子,我已經為瑩瑩請了師父,除了武藝以外,謀略、戰,也需要惡補一番才好……所幸,竹苑有不兵書。”
莫寒面一頓:“是……莫將軍的藏書?”
他曾經收藏了許多兵書,其中有不書籍,都是從南疆、北疆搜羅回來的孤本,莫寒一直惜得很,從不外借。
沈映月微微一笑:“不錯,反正我已經看過了……于是,便都送去給瑩瑩了。”
莫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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