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然苑中,頓時安靜了一瞬。

然后，莫寒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沈映月關切地看了他一眼：“孟師父沒事罷？”

莫寒苦笑兩聲：“沒事……早知道莫將軍有那麼多好書，在下便斗膽借兩本來看了……”

就算放到吳小刀那里,都比被莫瑩瑩糟蹋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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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期，很快便過去了。

到了殿試這一日，紫城門口,一早便聚集了不人。

不貢士自京城的四面八方趕來，一路風塵仆仆。

但時辰未到,宮門未開,他們便只得三三兩兩聚集在宮墻邊上,小聲攀談,看上去十分熱鬧。

還有些學子,則干脆待在馬車上休息，養蓄銳。

莫衡便在此列。

鎮國將軍府的馬車十分寬大,墊鋪地,暖意融融,面前的小方幾上，還擺著茶水和點心,卻沒有一個人。

此刻,莫衡正襟危坐,手中拿著一卷書本。

莫瑩瑩看了他一眼，道：“莫衡,馬上要宮了,你此時還看書，有什麼用？”

莫衡淡定開口：“不看書,難不看你麼？”

莫瑩瑩忍不住小聲嘟囔：“可是你的書……拿反了。”

莫衡一愣,這才將書本放了下來。

沈映月笑了笑,手拿走他的書本，道：“好了，別看了……在考場之前，要做的便是放松。”

莫衡苦笑一聲：“二嫂，我放松不了。”

他甚至覺得有些。

沈映月道：“怕什麼？你看廖先生多冷靜？”

廖先生茫然地看了他們一眼，卻不知說什麼好。

他拿起手帕，了自己額角的汗，只覺得這手帕都能擰出水來。

沈映月看清了他面上的汗漬，忍不住角微。

沈映月道：“罷了，下去走走罷。”

他們兩人若是再這樣等下去，只怕會越來越張。

莫衡和廖先生紛紛點頭。

四人前后下了馬車。

此地正值紫城門口，朝瑰麗，日燦爛。

廖先第一次離皇宮如此之近。

他放眼去，只見一片金黃的琉璃瓦頂，在日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朱紅的宮墻，仿佛一條天然的紅綢帶，將這紫城裹得異常華麗，讓人忍不住嘆其恢弘壯闊。

廖先生喃喃道：“紫城果真不凡……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真的能宮覲見。”

莫衡看了他一眼，道：“其實……能宮，也不見得一定是好事。”

莫瑩瑩也順著他們的方向看去，低聲道：“其實……我也不喜歡皇宮……那地方雖然漂亮，但是總覺得人復雜，稍有不慎，就會碎骨。”

莫衡點點頭，表示贊同。

莫衡想起上一次，太后壽誕之時，他和莫瑩瑩隨著沈映月宮，差一點就著了旁人的道。

至今想來，還是心有余悸。

所以莫衡對這皇宮，并沒有多好。

沈映月緩緩開口，道：“這世道，無論走到哪里，都是弱強食。只不過這皇宮之中，匯聚了個個方面頂尖的人，所以才會斗得這般激烈。”

莫衡沉片刻，低聲道：“谷先生說很多人，了朝堂、后宮以后……會變。”

莫瑩瑩好奇地問了一句：“會變什麼樣？”

莫衡遲疑了一瞬，答道：“男人一旦嘗到權勢的滋味，便會與當初判若兩人；人一后宮，為了爭寵會無所不用其極……總之，都不會是以前的樣子了。”

不知為何，莫衡站在這巍峨的宮殿下面，卻忽然生出了一種不可名狀的忐忑。

莫瑩瑩似懂非懂地看著他。

沈映月問：“莫衡，你為何想朝為？”

莫衡思索了片刻，道：“我想守住鎮國將軍府。”

“還有呢？”

莫衡凝神想了想，又道：“我還希能為百姓做些事……之前去白田村的時候，村長已經年近古稀，卻還要下地干活，稍有不慎，便全家揭不開鍋……若我能朝為，希能讓天下的百姓，足食，安居樂業。”

沈映月微微一笑。

轉臉看問廖先生：“廖先生又為何想出仕？”

廖先生沉思了一會兒，才開口答道：“我與莫衡公子不同……我自出貧寒，深知出頭不易，若我能朝為，我想為更多寒門學子，爭得改變命運的機會……”

這話他曾經也說過，這個愿也是這些年來，支撐他走下來的原因。

沈映月沉聲道：“好，你們都好好記著今日說過的話。”

頓了頓，看向莫衡和廖先生，道：“人這一生何其漫長，總有迷失自己的時候，但若真的到了那種境地，不如回頭看一看。”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沈映月聲音悠悠，綿長溫和，一泓清泉，緩緩注了兩人心中。

兩人微微一愣，沉聲應是。

眾人一目不錯地欣賞著紫城。

須臾之后，這份沉寂被一聲詢問打破——

“請問……這位是莫衡公子嗎？”

一個清朗如玉的聲音響起，有些陌生。

莫衡下意識回頭，卻見一位面目溫和的白公子，手握一把折扇，風度翩翩地站在自己面前。

這公子生得細眉細眼，看起來十分年輕，笑得很是友善。

莫衡疑地看了他一眼，道：“敢問閣下是？”

那白公子緩緩一笑，收起了折扇，道：“在下姓林，名宗然，也是來參加殿試的貢生。”

莫衡報以一笑，輕輕點頭，問道：“不知林公子找在下，可有什麼要事？”

林宗然笑了笑，道：“我乃淮南人士，酷收集畫作，之前聽聞莫公子一畫值千金，便一直想一睹為快，今日偶然聽說本尊在此，便特意過來瞻仰，果然風采不凡。”

說罷，他還上下打量了一番莫衡。

莫衡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林公子過獎了……我不過是閑來無事，隨便畫畫……”

林宗然一本正經道：“莫公子過謙了，若是隨便畫畫都能這般出彩，真是令我塵莫及。”

他看起來眼神誠摯，角始終掛著笑意，看向莫衡的眼，帶著十足的欣賞。

莫衡從未遇見過這般夸獎他畫作的人，便笑了起來，道：“能得公子賞識……也是我的榮幸。”

林宗然笑了笑，繼續道：“莫公子不但畫功了得，還能考殿試，當真是全才……若日后有機會同朝為，還莫公子多多關照。”

莫衡淡笑道：“我不過是僥幸考了殿試，不足掛齒……公子大才，還要請您照應我才是。”

林宗然面上仍然笑著，繼續與莫衡談笑風生。

莫瑩瑩盯著林宗然看了一會兒，低聲對沈映月道：“二嫂，我記得這個人，好像是會試第三名。”

沈映月看了莫瑩瑩一眼，道：“你確定？”

莫瑩瑩點點頭：“我確定。”

沈映月頓時有些疑。

這會試的第三名，應該是學富五車才對，對方突然過來找到莫衡，又提及相互照應一事，倒是有些奇怪。

但偏偏林宗然和莫衡聊得十分投契，莫衡不知不覺便緩解了考前的焦慮。

沈映月只靜靜聽著他們說話，并不。

過了一會兒，又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他們附近。

這一輛寬敞的馬車，檐角飛翹，車華麗，一看便知其中的人份不凡。

待馬車停穩之后，小廝便連忙奔上前去，主起車簾。“二公子，已經到了！”

話音一落，羅端便跳下了馬車。

跟著他下車的，還有此次前來參與殿試的程思宏。

“表叔，這宮門還沒開，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羅端正在詢問程思宏的意見，卻見程思宏大步向林宗然走去。

“林兄！”

程思宏見到林宗然，顯然十分高興。

林宗然也出笑意，拱手相迎：“程兄，多日不見，你更意氣風發了！”

程思宏也笑了起來，道：“上次林兄推薦給我的書籍，我都已經看完了，確實都是好書！”

程思宏一貫不言茍笑，他能對林宗然這般客氣，倒是讓羅端有些意外。

羅端下意識問道：“這位便是林公子罷？”

林宗然禮數周全，連忙同羅端見禮。

“在下有一次偶然的機會，見過永安侯府大公子……簡直神俊朗，貌若潘安……”林宗然說著，話鋒一轉：“沒想到二公子，也是如此出類拔萃，當真人驚喜。”

羅端一聽，頓時笑彎了眼，道：“林公子過獎了。”

“二公子被夸上一句，就這麼開心？”

莫衡面帶笑意，走了過來。

羅端一見莫衡，面微頓。

他下意識手，攥了袖袋里的藥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