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寒山》第93章 堪輿圖
歷年的殿試,都在明和殿舉行,今年也不例外。
學子們一路走來,宮中古樹參天,紅墻金瓦,琉璃生。
但眾人不敢多看,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吏部員后,默默往前走。
這殿試分為兩,第一是筆試,筆試過后,只取一半人圍。
這一半人,才有資格覲見皇帝。
眾人聽從吏部的安排,一一了格子間。
而在排隊格子間時,林宗然恰好在莫衡邊,他沖莫衡微微一笑:“莫公子,預祝您金榜題名。”
莫衡倒是有些意外,他也沖林宗然拱了拱手,道:“彼此彼此。”
這一筆試,一考便是一上午,直到中午收了卷,眾人才告別了格子間。
晌午時分,吏部和翰林院一起,爭分奪秒地審閱卷子,而學子們,則被安頓在附近一宮殿中休息。
莫衡和廖先生一道,他們找到兩個位置,便坐了下來。
廖先生問:“公子,答得如何?”
莫衡笑了笑,道:“覺尚可,但并沒有把握……廖先生呢?”
廖先生答道:“還算正常……只看判卷的想法了。”
莫衡卻道:“廖先生才高八斗,一定能金榜題名……至于我嘛,能進則進,不能便罷了。”
廖先生看了莫衡一眼,問:“小人看過公子作的策論,不但可圈可點,還有不標新立異之……說不定能得判卷管的欣賞。”
莫衡搖了搖頭,道:“你有所不知……谷先生曾與我說過,這判卷一般都會取些中肯謹慎的卷子,因為這樣不易出錯,不會到上頭責備……但我偏偏不擅寫那樣古板的文章。”
兩人正在聊著,林宗然卻走了過來。
“莫公子,廖公子,兩位答得如何?”
莫衡笑了下:“勉勉強強……見林公子這般,應該是有竹罷?”
林宗然角微勾,道:“我是第一次參加科舉,怎麼可能有竹?若有幸能見到皇上,也不枉我苦讀多年,又千里迢迢來到京城了?”
廖先生下意識問道:“林公子的家鄉……”
林宗然面微頓,片刻后恢復正常,道:“在北疆一帶,無名小城,說了恐怕兩位也沒有聽過。”
莫衡一笑:“那倒是……除了京城和周邊,我倒是哪兒都沒有去過。”
林宗然好奇地瞪大了眼,道:“聽聞莫家軍遍布四方,難道莫公子都沒有出京巡視過嗎?”
莫衡道:“莫家軍是皇上的軍隊,我莫家不過是代為執掌而已。”頓了頓,他又道:“且莫家軍軍紀嚴明,閑雜人等不可營,所以在下也沒有去過軍營。”
廖先生無聲看了莫衡一眼。
不得不說,莫衡如今在外,比之前說話謹慎了許多。
林宗然似乎有些驚訝。
但他立即出了敬佩的眼,道:“是在下狹隘了,還請莫公子見諒……若日后能同朝為,還請莫公子多多指教!”
莫衡還未答話,外面便響起了鈍重的鐘聲。
廖先生眸微凝,道:“應該是要宣布結果了。”
參加殿試的學子并不多,大約有八到十位大人負責判卷,此刻,判卷已經完,眾人便急忙來到了殿外,等到宣讀判卷結果。
吏部員立在門口臺階上,他面肅然,端著一本冊子,一個接一個地念著名字。
被念叨名字的學子,自然是欣喜若狂,而暫時沒有被念到名字的,則越來越張。
莫衡的手指攥了拳頭,他與廖先生對視一眼,廖先生的額角上,已經出了一層細的汗珠。
吏部員的嗓音細長,開口:“廖文松——”
廖先生形頓住,喜出外地抬起頭來。
“廖先生,你中了!”
莫衡誠摯地笑了起來,廖先生激不已,忙不迭地點頭。
但他只高興了一瞬,便繼續陪著莫衡,凝神聽余下的名字。
“林宗然——”
“程思宏——”
這兩個人的名字,他們都十分悉,圍也并不意外。
程思宏站得里莫衡不遠,他輕蔑地看了莫衡一眼,仿佛在無聲奚落他。
莫衡抿了抿,沒有再看他一眼,但拳頭卻越攥越。
“莫衡——”
莫衡的名字猝不及防地從吏部員口中念了出來,莫衡頓時一驚,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
林宗然立即開口:“恭喜莫公子,心愿得償!”
幾人相視一笑,程思宏見林宗然似乎與莫衡關系尚可,雖有些不悅,卻也不好說什麼。
吏部員念完名字之后,便將所有圍的學子,都帶到了明和殿正殿之上。
年輕的皇帝高麟,正端坐在龍椅之上。
他微微垂眸,睥睨一眼匍匐在腳下的學子們,徐徐開口:“平。”
學子們這才誠惶誠恐地站了起來。
高麟目逡巡一周,路過莫衡時,微微一頓,沒有多做停留。
“諸位都是我大旻的佼佼者,今日,朕有幾件要事,想問問諸位的意見,一經發問,可暢所言。”
眾學子沉聲應是。
頓了頓,高麟拋出了第一個問題:“近年來,西夷蠻族,時不時擾我邊境,若要解決此事,最先做的,應該是什麼?”
此言一出,學子們面面相覷。
他們平日里所作的策論,大多是圍繞一些相對的問題,展開思考。
可皇帝高麟突然扔出一個這麼大的命題來,眾人紛紛面難。
有人搶先答道:“啟稟皇上,草民以為,應該先招兵買馬,提高軍隊戰力,一舉殲滅西夷主力,免除后顧之憂!”
程思宏聽了,無聲笑笑,道:“草民以為,此舉不可。”
高麟一聽,淡淡笑道:“愿聞其詳。”
程思宏侃侃而談:“草民聽聞,西夷以武力治國,騎兵隊天下聞名,豈是那麼容易能打敗的?我們應該先清點國庫,衡量自基礎與戰力,再做定奪。”
高麟出笑意,這個答案,比上一個更讓他滿意。
林宗然打量了一眼皇帝的神,道:“草民以為,除了清點國庫以外,還需提前在南疆屯兵,就算不打起來,我大旻軍隊也可威懾西夷,令他們不敢輕舉妄,犯我國界。”
高麟微微頷首,他目轉了一周,問:“還有其他意見嗎?”
“有。”
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高麟抬起眼簾,莫衡便上前一步,走到了眾人面前。
高麟角微勾:“莫衡,你有何補充?”
莫衡答道:“回皇上,若要解決南疆之……當務之急,便是繪制邊境堪輿圖。”
高麟長眉微:“堪輿圖?”
其他人聽了,也有些疑,忍不住頭接耳。
“這堪輿圖不是早就有了麼?”
“就是啊,這和南疆之有什麼關系啊!”
“早就聽說這莫公子才學不,今日一見,果然文不對題……”
唐公公沉聲開口:“肅靜!”
眾學子頓時噤若寒蟬。
高麟的目落到了莫衡上,問:“莫衡,此話何解?”
莫衡不慌不忙地開口,道:“在下此舉,有兩個原因。”
“第一,在下曾聽得兄長、軍中副將等人說過,在南疆一帶,地勢險要,壑縱橫,我大旻以步兵為主,地形對我們來說極其不利……若有一副堪輿圖,能完整地勾勒出邊疆地貌,讓邊境的將士們利用地形打擊西夷,得勝的概率會大大提高。”
高麟看著莫衡,面上不便喜怒,問:“第二呢?”
莫衡沉聲:“第二,便是為了邊境的長治久安。”
“在下曾去過京城城郊的慈濟村,慈濟村里住著不解甲歸田的士兵,還有不從南疆逃回京城的流民,在下與他們攀談之后發現,有些百姓在國界一事上,極其模糊。”
高麟面疑。
莫衡便繼續解釋道:“皇上可記得,先皇在時,我們南疆一座小城——宛城,被西夷霸占了十年之久,直到前些年才回歸大旻?”
高麟頷首:“不錯,朕記得那宛城還是莫崇與莫寒一起收復的。”
莫衡:“確實如此……從我們眼中看來,那宛城自然是屬于大旻,失而復得……但在那十年之間出生的孩子,卻不一定這麼想了。”
高麟眉頭微蹙,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孩子在出生之時,便以為宛城是西夷的,自己也是西夷之人?”
莫衡無聲頷首:“是,因為那十年之間,宛城被西夷統治,百姓被他們灌輸了西夷的思想,不孩子識得了西夷的文字,學了西夷的規矩……即便我們將宛城奪了回來,但宛城中的百姓,卻并非人人都認可自己是大旻子民。”
莫衡說罷,緩緩抬起頭來:“在座的各位也可以想想,若你是西夷之人,要攻克大旻,從哪里開始?”
眾人沉默下來……一名學子小聲開口:“那自然是從宛城開始了!”
莫衡一笑:“所以,我們不但要通過堪輿圖,向邊境的百姓明確國界,還要教會他們讀書寫字,研習大旻的文化、延續大旻的傳統,讓他們忠于大旻,為大旻邊境的盔甲,而非肋。”
高麟微微一怔……提出這個問題之前,他想過各種各樣的答案,但莫衡這個回答,卻不在他的預估之列。
但不得不說,莫衡提的這個點,若是真的,那當真是南疆極大的患了。
廖先生也開口道:“依草民所見,這堪輿圖不但能幫助軍隊領兵作戰,幫助邊境百姓認知國界……還應該據堪輿圖的況,設定幾條南疆與京城的通路,加強京城與邊境的連接,讓邊境百姓知到朝堂之能,皇上之威。”
其他學子聽了,便也忍不住附和起來。
“這麼說來,堪輿圖確實重要……”
“若是邊境百姓反叛,那多軍隊去了,都堵不上口子!”
“未雨綢繆還是十分必要的……”
程思宏見眾人都開始向著莫衡,頓時心中不悅。
他忍不住上前兩步,沉聲開口:“草民以為,莫公子和廖公子此言雖有道理,卻不切實際。”
此言一出,高麟緩緩抬眸,看清了程思宏的樣子,問:“為何?”
程思宏拱手,繼續道:“草民對南疆之事,也略知一二,南疆與西夷接壤之地,常年苦寒,終年積雪不化,若要畫出詳細的堪輿圖,簡直是難于登天。”
莫衡側目,看了他一眼,緩緩笑了起來:“程公子此言差矣……雖然南疆終年冰凍嚴寒,但大致的脈絡圖,軍中是有的,只是需要費些時日,將里面路徑的點踩實罷了……”
程思宏不屑地笑了:“踩實?誰人能有這等本事,翻越雪山,過天塹,卻還要丈量作畫?”
莫衡一笑,袍跪了下來。
“若皇上應允,莫衡愿先士卒,前往南疆,繪制堪輿圖。”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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