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麟回到獵場的高臺營帳。

太后急迫地迎了上來,吩咐太醫來幫高麟驗傷。

太醫為高麟查看過后，沉聲道：“太后娘娘，皇上收了些傷,修養幾日便好了，沒什麼大礙。”

太后懸著的一顆心,此時才落了下去。

高麟吩咐道：“去幫汝南王世子和莫家小姐看看。”

太醫低聲應是。

高麟理了理襟，出了主帳,走到眾人面前。

帳外跪了烏泱泱一片人，眾人俯首帖耳,大氣不敢出。

高麟冷聲開口：“汝南王何在？”

汝南王跪著開口：“臣在！”

高麟瞥了他一眼，道：“汝南王不是從半個月前開始,便籌備這春獵了麼？何以今日在林之中,古怪叢生，莫不是有賊人混了進來？”

自從那只鹿出現,便一直引著他們進林深,而后，馬匹無故驚狂奔，使得高麟離開了親衛們的視線。

若不是遇到了莫瑩瑩和世子周衍,只怕他今日便要葬于毒蛇之腹。

高麟回想一瞬，不后背一涼。

汝南王同樣冷汗涔涔，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十分小心,卻也不明白為何在這樣初春的天氣里,居然出現了一窩毒蛇，還差點要了皇帝和他兒子的命。

汝南王伏在地上：“都是微臣失察！皇上息怒！”

世子見汝南王以頭地,便也連忙跪了下來：“父王為了圍場之安殫竭慮,實在是百一疏,還請皇上開恩！”

莫衡沉片刻，道：“皇上，這圍場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做到完全封死，也幾乎不可能……如今圍場還在封，不如將所有的人盤查一番，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莫衡說罷，莫瑩瑩也想起了一事，道：“皇上，當時在蛇窩之時，臣似乎聽到了笛聲，那笛聲很可能與蛇窩有聯系，但若能找到吹笛之人，興許可以順藤瓜。”

高麟聽了，點頭。

“汝南王，看在世子救駕的份兒上，今日之事，朕暫且放你一馬！我命你三日之，務必找出背后之人！不然，就不必來見朕了。”

汝南王面難看，卻也只得領命磕頭。

宣王、王、永安侯等人跪在一旁，一直

高麟目逡巡一周，最終，落到了莫瑩瑩的上。

世子與汝南王，功過相抵了，但莫瑩瑩舍救駕，卻是不能不賞的。

“此番涉險，鎮國將軍府護駕有功。”頓了頓，高麟問莫瑩瑩：“莫小姐想要些什麼賞賜？盡管開口。”

莫瑩瑩似是沒料到，高麟會如此直截了當地開口問。

莫瑩瑩遲疑了片刻，目投向側面的沈映月。

沈映月沖一笑，鼓勵似的點點頭。

莫瑩瑩深吸一口氣，越眾而出。

“救駕本是應當，臣不敢居功，若皇上真的要賞賜臣，不如允準臣從軍，以報國！”

莫瑩瑩說罷，便徑直跪了下去。

此言如平地驚雷，引得一片嘩然。

高麟也微微一愣，還沒開口，便有人按捺不住了。

永安侯開口道：“皇上，莫小姐乃兒，如何能上陣殺敵？”

韋太尉聽了，也難得地與永安侯達了一致意見：“是啊，皇上！子軍營，這……這何統？”

宣王面無表地看了莫瑩瑩一眼，卻沒有出聲。

而王一貫膽小，遇上這般事，是不敢的。

高麟凝視著莫瑩瑩，一時不知如何應聲。

“皇上。”沈映月走上前來，道：“可否容臣婦說幾句？”

高麟抬眸，看了沈映月一眼，神平靜，聲音淡然，仿佛波瀾不驚。

“莫夫人請講。”

沈映月道：“子從軍，并非首例。多年之前，先帝也曾允準我莫家兒從軍營，當年，莫元凝副將在軍中也打了上百場戰役，鮮有敗績，最終為救百姓，以殉城。為此，先帝還特意囑咐將的名字，刻在英雄碑上，供世人敬仰。”

沈映月說罷，在場的幾名武將，倒是想起了莫元凝當年的事跡，面凝重。

沈映月繼續道：“臣婦以為，報國不分男，若每個人都能眾志城、竭盡全力地守護大旻，我大旻何愁被鄰邦進犯？”

沈映月說罷，莫衡也站了出來，道：“皇上容稟，微臣小妹，自便立志從軍，并為此習武多年，若皇上不信，大可人試一試的手！小妹并非戲言，而是真心實意，想效仿兩位兄長，為國盡忠！”

提到莫崇和莫寒兩人，高麟面上也有些容。

“好！”高麟拍案而起：“鎮國將軍府一門，赤膽忠心，日月可鑒！朕允了！”

莫瑩瑩一聽，頓時喜上眉梢，連忙拜倒：“多謝皇上！”

然而，后一片臣子，卻面各異，神復雜。

不久后，眾人從主帳前散去。

汝南王鐵青著臉，大步向外走。

世子跟在他后，問道：“父王，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汝南王今日忙了一天，還出了這麼大的紕，心自是不，怒道：“你早干什麼去了？如今出了事，知道來幫忙了？”

世子一愣，忙道：“我之前也問過父王……是您說我心大意，不宜……”

汝南王怒上加怒：“還敢頂？”

世子見他火冒三丈，也只得噤了聲。

汝南王見他有些委屈，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罷了，也不怨你……今日之事，確實是我的疏忽。”頓了頓，他又道：“你為何會與鎮國將軍府那個瘋丫頭在一起？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不要和鎮國將軍府走得太近嗎！”

世子眸一頓，答道：“不過是偶然遇見了……還好我們差錯救了皇上，不然，今日可要出大事了！”

接著，世子將林里遇到的事，仔仔細細同汝南王說了一遍，汝南王便沒空與他計較莫瑩瑩的事了。

汝南王思量片刻，道：“如此說來，當真怪異得很，這圍場之中有數百人！必得一一盤查！”

世子連忙點頭：“我幫父王一起盤查。”

世子話音未落，永安侯便走了過來。

“王爺，如今圍場還是四面封鎖著，什麼時候能解封？”

汝南王答道：“沒有盤查完畢之前，所有人不得離開。”

永安侯似乎有些意外，但卻仍然出一笑意，道：“辛苦王爺了！本侯手下還有些人馬，可以供王爺驅使。”

汝南王瞥了他一眼，道：“尋找皇上之時，怎麼沒見侯爺如此慷慨？”

永安侯干笑了兩聲：“王爺說笑了，當時本侯不是在外圍尋找皇上麼？”

永安侯打量著汝南王的臉，道：“王爺，本侯不過是好心幫您，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汝南王不說話。

永安侯繼續道：“今日這圍場雖然出了些子，但照我說，皇上也不該只怪王爺一人！那莫衡之前，不是自請幫您料理務麼？怎麼沒見皇上訓斥他？”

汝南王看了他一眼，道：“侯爺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永安侯似笑非笑道：“本侯不過是個局外人，為王爺打抱不平……王爺早年鎮守北疆，待鎮國大將軍殞命之后，有急被調往南疆，任勞任怨……可皇上卻只記得鎮國將軍府的功勞！就說今日救駕，世子不也參與了麼？可最終……風頭卻只給了莫家的小丫頭……”

永安侯說著，還搖了搖頭。

世子長眉微蹙，道：“侯爺，我救駕本就不是為了領賞，況且，這圍場的安危本就是我汝南王府負責，出了事，我們責無旁貸。”

“世子高義。”永安侯笑了笑，道：“可你還年輕，當心被人利用了，還一無所知。”

世子面不悅，道：“侯爺若真為我們打抱不平，方才在前，怎麼不說？”

永安侯面微頓，只得笑兩聲：“本侯也是把兩位當自己人，才會如此暢所言，若是王爺與世子覺得不妥，便當本侯沒有說過。”

說罷，他又看了汝南王一眼，道：“世子不懂，但王爺卻應該知道……如今你我才是同病相憐，理應相互取暖。”

汝南王抿一瞬，不置可否。

永安侯大笑著離去了。

“父王，這永安侯，一看便不是什麼好人。”世子盯著永安侯的背影，低低說了一句。

汝南王默默轉過臉，道：“有些事，你還不懂。”

-

圍場中的盤查還未完，莫衡便送太后和皇帝先行離場。

太后驚魂未定，皇帝便陪著太后同乘一車。

“母后不必擔憂，兒臣無事。”

高麟靜靜開口，寬著太后。

太后嘆了口氣，道：“皇兒明知今日有異，為何非要以犯險？”

幾日之前，皇帝便收到了不知名的消息，提醒他今日圍場之中，可能會有危險。

高麟半信半疑，卻仍然決定以為餌，調出幕后之人。

高麟掏出懷中響哨，道：“母親放心，那些暗衛都離兒臣不遠，今日若是不遇上世子和莫小姐，兒臣便會催響哨，讓他們前來營救。”

太后仍然惴惴不安：“當時況危機，你萬一被毒蛇咬傷，那可怎麼辦？”

高麟一笑：“不虎，焉得虎子。”

“只不過可惜的是，暗衛還是沒把背后之人給抓出來……但經此一事，汝南王府的嫌疑，總算可以排除了。”

此前，鎮國將軍府遇刺，殺手當場指證汝南王，而汝南王心高氣傲，一經查問，便暴跳如雷。

高麟雖然覺得不是他，但心中依舊有些擔憂。

永安侯想要兵權，他是知道的……但若汝南王府也盯著這兵權不放，便有擁兵自重之嫌了。

他特意將這圍場的安危給汝南王，便是一種試探，若汝南王真的有反意，今日便是最好的下手機會。

但當他看見世子出現在林中，又舍保護自己之時，便打消了這份疑慮。

高麟斂了斂神，問道：“母后那邊如何？”

太后沉聲開口：“今日，哀家將永安侯夫人、太尉夫人和鎮國大將軍夫人都請到了一起……言語間，永安侯夫人似乎對那鎮國將軍府的莫夫人，敵意甚重……”

太后當時靜默端坐，刻意不作干涉，只默默觀察。

高麟思忖片刻，道：“永安侯府與鎮國將軍府對立，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但若他們真的為了兵權，要對鎮國將軍府下殺手，那此事的質，就不止爭奪兵權這麼簡單了。”

高麟心中清楚，十幾萬莫家軍，放到哪邊都是香餑餑。

永安侯府對若真的如此執著，說不定還有其他圖謀在里面。

但這也僅僅是高麟的推測。

他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開口：“如今朝堂，邊境不寧……我們還是要早做準備，以防憂外患。”

太后看了高麟一眼，道：“皇兒是指……邊境堪輿圖的事？”

高麟無聲頷首。

-

“二嫂，你當時是沒看見，那毒蛇，這麼長，那麼！嚇都嚇死人了！”

莫瑩瑩坐在馬車里，眉飛舞地比劃著。

莫衡忙了一日，早就有些疲累了，便在馬車一角休息。

沈映月卻聽得認真：“后來呢？”

“后來，世子便找我拿了藥……對了，你那藥，當真是我們三人的救命符！若是沒有它，只怕你都見不到我了！”

莫瑩瑩至今想來，還有些后怕。

沈映月想了想，道：“不過，就算蛇解除了冬眠，似乎也不該在此時聚集……”

莫衡接了話茬，道：“那場面我見了，當真邪門得很！若是膽小些的，只怕都會被嚇暈過去！”

莫衡想死那群蛇圍攻的模樣，也有些不寒而栗。

莫瑩瑩卻道：“除了那些蛇，我們的馬和皇上的坐騎都跑得無影無蹤了，仿佛被人鬼使神差地喚走了似的……”莫瑩瑩一邊說，一邊回憶道：“我走在林子里，聽到過一陣笛聲，但那聲音很遠，并不太真切。”

沈映月蛾眉微攏，思索了一會兒，道：“我記得，不馴蛇人，便是以短笛驅蛇群的……”說罷，沈映月看向莫衡，問道：“方才走的時候，汝南王那邊可有找到吹笛人？”

莫衡坐起來，搖了搖頭，道：“沒聽說……”

汝南王查到后來，脾氣越來越暴躁，便只得由世子出面了，莫衡問過世子，但他們并沒有什麼新發現。

莫瑩瑩自言自語：“到底是誰……要至皇上于死地呢？”

馬車一路飛馳，向鎮國將軍府進發。

與此同時。

吳宅之中，燈火如豆。

吳小刀呈上一柄短笛，沉聲道：“將軍，這是今日在圍場撿到的……可見那吹笛之人，就藏在圍場之中。”

莫寒拿起短笛，凝視了片刻，登時面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