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軸滾滾,在夜里穩穩行駛。

馬車，一時沉寂下來。

沈映月靜靜地看著莫寒，等待他的答復。

莫衡也不由自主地將目,放到了莫寒上。

片刻后,莫寒低聲開口：“白大人與莫將軍之事，在下是聽說的。”

莫衡抬起眼簾，道：“莫寒并不是個張揚之人，他到底對那白大人施了什麼恩，怎麼你能聽說,我卻不知道？”

莫寒不慌不忙地開口：“莫將軍行事低調，這事自然只有軍中人知道……白大人當年也是莫家軍的校尉,他初上戰場時，莫將軍曾救了他一命……此事我也是聽小刀說的。”

沈映月這才收回了目：“原來如此。”

馬車里再次安靜下來,只有顛簸的馬蹄聲,有節奏地傳來。

車晃晃悠悠，線十分昏暗，引得人有些困意。

不多久,莫衡便靠在車壁上，睡著了。

莫寒習慣夜里騎馬行軍，倒是很乘車,此刻也并無什麼睡意。

他沉默地坐了一會兒，余看向沈映月。

此刻，沈映月也輕輕地靠在了車壁上,閉了眼。

月如銀,輕地灑落下來,在面容上緩緩流,一片溫潤。

沈映月睡著了和醒著的時候,仿佛是兩個人。

睡著的沈映月，恬靜、溫、還帶著幾分憨。

而醒著的，氣質清冷，眼神明亮，從容利落。

莫寒從未見過這樣的子……不是太傅之，名門閨秀麼？可卻著一超乎常人的率，灑至極。

他靜靜看著，無聲無息。

-

翌日一早。

沈映月還未起，巧云便心急火燎地來叩門了。

“夫人，夫人！”

沈映月這一夜未睡好，被巧云一喚，便睜開了眼。

緩緩坐起來：“進來罷。”

巧云踏房門，低聲道：“夫人，知府大人來了。”

沈映月思忖片刻，道：“為我洗漱。”

待沈映月到了驛站正廳之時，張楠、莫衡和知府白輝，已經坐在廳中敘話了。

白輝不到三十歲，雖然著了一文服，但舉手投足之間，卻英姿颯爽，很有武風范。

他見沈映月邁正廳，連忙起迎接。

“下白輝，參見將軍夫人！”

白輝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毫不含糊地對沈映月作了一揖。

沈映月面無波瀾地了，徐徐開口：“白大人請起。”

白輝站直了子，彬彬有禮地請沈映月落座。

“去年聽聞將軍噩耗，下本想京，去送將軍最后一程，但當時乃多事之秋，無暇……實在是對不住！還夫人莫怪！”

他說得言辭懇切，向沈映月微微欠。

沈映月淡聲答道：“白大人有心了。”

白輝斂了斂神，回到正題，道：“昨夜，下聽聞平城出了事，一問才知，那方不同的母張婆子，竟做下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簡直喪盡天良，罪不可恕！如今那張婆子已經送往長平州獄，會由本親自審問。”

長平州是平城的上級州府，也是白輝的直轄區域。

沈映月看了他一眼，眾人還沒問，他倒是主將張婆子的況說了，倒是個通之人。

莫衡與沈映月對視一眼，開口問道：“白大人雷厲風行……那方大人呢？”

白輝沉聲答道：“方不同說自己毫不知，但此事也要查過之后才知道，我已經將他停職查辦了，若他參與其中，我必不會姑息，還請莫大人放心！”

莫衡聽了，也點了點頭。

他隸屬中央，算是京，而白輝是知府，地方巡管轄，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

莫衡笑了下，道：“這次遇事也是偶然，是我僭越了，還白大人別介意。”

白輝擺了擺手，鄭重其事道：“這次的事，都是本馭下不嚴所致，多虧了各位明察秋毫，本這才能亡羊補牢。”

他一本正經地站起來，道：“讓各位驚了！白某在此，給各位賠罪了！”

說罷，他對眾人深深一拜。

知府乃從四品上，莫衡還比他低上半級，自然不好他的禮，但白輝也毫不在意，姿態極其謙和。

莫寒站在沈映月后，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沈映月沉片刻，輕聲問道：“不知白大人，準備如何安置那些孩子？”

白輝笑了笑，道：“那些孩子的親生父母，大多都已經不在人世了……我需得查一查他們的籍貫，若是家中尚有親人，可送回養，若實在沒人能管，再做其他安排……總之，不會讓他們挨凍，請夫人放心。”

沈映月微微頷首。

無論誰開口詢問，白輝總能答得滴水不，人放心。

張楠見莫衡和沈映月都沒有其他問題了，便笑著起，道：“白大人掌管長平州以來，長平州民生穩健，商賈進，今年，您也到擢升年了罷？”

白輝忙道不敢，繼而開口：“張大人莫要折煞下了！都是分之事，應當要做好的。”

張楠笑了笑，也不多說了。

白輝還想親自做東，設宴款待眾人，但莫衡卻以皇命在為由，拒絕了。

白輝也不勉強，于是便親自將他們送出了驛館，又派了一隊人馬，護送他們出城。

車隊徐徐駛離驛館。

白輝立在驛站門口，靜靜地目送他們。

直到車隊看不見了，他才收回了目。

白輝轉過，斂了面上的笑意，回到自己的馬車前。

白輝一上馬車，車的人連忙殷勤地抬起車簾。

“白大人，他們都走了？”

方不同出一臉笑，碩的臉頰，顯得更圓了。

白輝坐定了，才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

方不同長吁一口氣，連忙拱手：“多謝白大人為下解圍！大恩大德，來日必報！”

白輝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報恩？你不給本惹禍便罷了。”

方不同知道白輝的脾氣，他如此言語，說明心中已十分不悅。

方不同連忙解釋道：“白大人，都是下不好！下也沒有想到，那將軍夫人怎麼突然就發現了隆冬街的事……也怪那張婆子，人心不足蛇吞象，非要抓周邊的小子們過來，人越來越多，這才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白輝道：“張婆子人呢？”

方不同忙道：“押在下的衙門里呢！大人放心，兒子在下手上，決計不敢說。”

白輝思索了片刻，吐出幾個字：“人不能留。”

方不同一聽，詫異地看著白輝，道：“大人的意思是……要、要……”

白輝面無表，道：“只有死人的，才是最安全的。”

方不同心頭“咯噔”一聲，但白輝一貫喜怒無常，他也不敢力保張婆子，便只得旁敲側擊勸道：“大人，這張婆子雖有疏忽，但自去年起，利用那些小崽子，也確實為咱們賺了不銀子……若是沒了，一時之間，也找不到更加合適的人選了……今年巡大人要來稽查，若是沒有銀子，只怕……”

方不同不說，白輝也知道。

今年是他是擢升年，但他的上峰卻是個財如命的主兒，若是沒了銀子，別說擢升無，連“優”都評不上。

白輝眸漸深，道：“這次的事，已經被莫衡和張楠拿住了，斷不能讓巡大人知道。”

方不同道：“那張楠看起來不是個好事的主兒，應該不會四宣揚，但莫衡就說不準了……若不是他們多管閑事！咱們這事也不會揭到臺面上來！”

方不同說著，忍不住抱怨道：“這鎮國大將軍沒了之后，聽聞鎮國將軍府一落千丈，他們還這般不知死活，就不怕為眾矢之的？”

話音未落，白輝轉頭，冷盯了方不同一眼。

方不同詫異了一瞬，忙道：“下失言了！”

白輝陡然發怒：“你是個什麼東西，鎮國將軍府豈容你隨意編排！？”

這語氣好似要吃人，方不同嚇得一，連忙低頭：“是是是！都是下的錯！”

白輝斂了目。

方不同小心翼翼地看了白輝一眼，問道：“大人，那些孩子……怎麼安排？”

白輝沉默了片刻，道：“馬上就要稽查了，此事若是被上面知道，你我都不了干系……在這兒節骨眼上，還是先將他們關押起來罷。”

方不同忙道：“大人英明！下這就去辦！”

-

車隊快速南行，已經出了城。

沈映月昨夜沒有睡好，坐在馬車中，閉眼假寐。

莫衡則繼續擺弄他手上的版圖，在上面標了許多記號。

巧云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夫人，張大人說，咱們離下一座城池還有些遠，不如就地修整一下，再行出發罷？”

沈映月睜開眼，淡聲：“好。”

車隊在一水草茂的湖邊停下。

沈映月靠著車壁，睡得有些脖子疼，便也隨著巧云，下來走了走。

巧云為遞上了干糧，但沈映月卻沒有什麼胃口，靜靜走到湖邊，春風微拂，整個人都清明了不。

忽然，面前出現了一個小瓷瓶。

沈映月側目看去，拿著瓷瓶的手修長有力——竟是莫寒。

“夫人昨夜睡得晚，若是胃口不好，可以喝點桂花釀。”

桂花釀是北方盛行的甜飲，很貴族喜。

沈映月笑著接過，道了聲謝。

這小小的瓷瓶，看上去十分致，拿著手中盈盈一握。

擰開瓷瓶的蓋子，輕輕抿了一口，果真清潤，甜的，驅散了不倦意。

“孟師父什麼時候備了桂花釀？”

莫寒答道：“今早出發的時候，見路邊有賣，便備了些。”

沈映月笑笑。

湖面平靜，微風溫，吹得發紛揚。

輕輕吸了一口氣，只覺得滿眼湖山，令人心曠神怡。

殊不知自己的旁人的眼中，也了一副風景。

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各自靜默站立。

巧云正在收拾什，下意識看了一眼沈映月的方向，微微一愣。

夫人的背影曼妙昳麗，孟師父看起來英姿颯爽……兩人站在一，總覺有些般配！？

只一瞬間，巧云就把自己這個想法給掐滅了，若是夫人知道，定要罰了！

巧云斂了斂神，繼續收拾馬車后面的箱籠。

忽然，發現行裝之中，多了一只此前未見過的箱子。

巧云拉來莫衡的書修文，問：“這是公子的箱子嗎？”

修文搖搖頭：“不是，公子的箱子我都認得。”

巧云覺得有些奇怪，便又去問了張楠的隨從，但那隨從也否認了。

巧云狐疑地看了這箱子一眼，箱子外表刻著繁復的花紋，看起來十分靜。

巧云出手來，將這箱子的鎖扣打開，里面的東西，頓時讓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