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寒山》第118章 自欺欺人

箱子里黃金耀眼,珍珠流,璀璨奢靡,令人移不開目

張楠沉著臉,沒說話。

沈映月走了過去,將箱子蓋上,問:“什麼時候發現的?”

巧云低聲道:“今日早晨,出發之前,還沒有這箱子……”

修文想了想,低聲道:“方才那白大人派了幾個人,一路護送我們出城,很有可能,是他們留下的。”

莫衡有些不悅,低聲道:“白大人這是什麼意思?要封咱們的口?”

張楠不屑地笑了聲,道:“當著我們的面,張婆子也拿下了,方不同也革了職,事事辦得漂亮,我還以為他是個人,沒想到也不能免俗。”

“此事本就與我無關,這筆錢,莫大人自己看著辦罷!”

說罷,張楠便一甩袖,走開了。

莫衡盯著這箱子看了一會兒,道:“二嫂,這錢我們不能收,還是將它送回去罷。”

沈映月看了他一眼,道:“如今,這筆錢不是最要的……要的是那些孩子。”

莫衡詫異地看了一眼,正要開口,卻見莫寒大步走了過來。

他面無表道:“莫大人,你有公務在,還是先行趕路罷,這筆銀子我送回去。”

莫衡:“你?”

莫寒沒再說話,而是自顧自地上前,搬起箱子便走。

“孟師父,你一個人去?不如讓松青一起……”莫衡話未說完,莫寒已經上了馬背。

他一馬鞭,馬兒便如閃電一般,沖了出去。

莫衡看著莫寒的背影,覺得有些奇怪。

“孟師父一貫沉穩,怎麼好像有些生氣?”

沈映月只抿了抿角,沒有回答。

-

風聲嗚嗚,在耳邊呼嘯而過。

馬匹風馳電掣一般,穿過山林,向平城的方向飛奔。

莫寒眸冰冷,面容微繃。

旁的木箱沉甸甸的,讓人心頭抑。

這箱子既然是白輝贈的,說明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將此事下來。

若真如此,他就不可能公開置張婆子和方不同,而那些孩子……更不可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但凡他們其中一人,將這平城囚之事捅了出去,都會對白輝今年的稽查不利。

萬一他起了歹心……

莫寒想到這里,面沉得可怕,他快馬加鞭地趕回了平城。

平城,他率先去了隆冬街。

這里是囚孩子們的地方。

莫寒騎馬沖進巷子,長一掃,翻下馬。

他一劍劈開封上的木門,院子里果然人去樓空,一點也看不出有人住過的痕跡。

連之前地上綁鐵鏈的石墩,都已經消失無蹤。

莫寒心中一沉……看來這白輝和方不同,是做好毀尸滅跡的打算了。

他不再遲疑,立即回上馬,直奔長平州衙門而去。

-

長平州,府衙。

“大人,這是縣里剛剛遞上來的公文。”

師爺畢恭畢敬地將一沓公文呈了上來,白輝點了點頭,道:“放下罷。”

師爺笑了笑,道:“大人如此勤勉,當真是百姓之福!您已經有三日沒有回府休息了罷?”

白輝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近日事多,待忙過了這一陣,就會好些。”

白輝低下頭,繼續埋頭批閱公文。

師爺識趣地退了下去。

白輝一手執筆,一手翻閱公文,他本來端坐著,忽然,一陣風襲來。

他頓覺不對,正要起,卻有一柄長劍,架在了脖子上。

長劍寒雪亮,森然冰冷,白輝到底是上過戰場的人,他不徐不疾地回過頭,對上莫寒的眼睛。

莫寒將箱子扔到他面前,金銀滾了一地,頓時亮得刺眼。

“這是什麼意思?”莫寒沉聲開口。

白輝笑了聲,道:“我記得你,你是莫大人的侍衛罷?這話該本問你,本誠意滿滿,以禮相待,莫大人卻還以一劍——這是什麼意思?”

莫寒沒有直接回答他,反問道:“那些孩子在哪里?”

白輝淡定開口:“你說什麼?本聽不懂。”

頓了頓,他仔仔細細地打量起莫寒來,道:“你可知道,威脅朝廷命,是要治罪的,還不快快退下!”

莫寒冷笑一聲,道:“朝廷命!?”

“是了,你白輝蠅營狗茍,不就是為了這‘朝廷命’四個字麼?今年至夏,馬上便要稽核,你怎能讓這囚一案,影響了自己的仕途?”

“所以,你是打算繼續囚他們,還是要殺人滅口?”

莫寒聲音冷銳,手中長劍閃著駭人的,白輝到一迫。

白輝見他猜到了自己的意圖,也不再偽裝,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來質問本!你就不怕本……”

“白大人。”莫寒聲冷若冰:“白校尉,你可還記得,當年在軍中立下的誓言?”

此言一出,白輝然變

他低吼道:“你到底是誰?”

莫寒:“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還記得,當初對鎮國大將軍承諾過什麼!?”

白輝面一滯,斂了面上的輕蔑之,眸幽深地盯著莫寒。

已經很久沒有人喚過他白校尉了。

……

“給我殺!”

白輝一戎裝,滿臉是,卻仍然一手持著大旗,一手握長刀。

可是西夷的騎兵,怎麼殺也殺不完,他帶著一隊人馬,守在山坳,已經與西夷騎兵大戰了兩天兩夜,若是還沒有人來接應,只怕他們都要死在這里。

一個士兵哭喪著臉:“白校尉!西夷人太多了!這樣下去,我們就守不住了!”

白輝怒道:“守不住也得給老子守著!我莫家軍,只能戰死,不能投降!聽明白了嗎!”

士兵們齊聲應和:“是!”

一百多名士兵,如今卻只剩下了二十幾人。

他們個個上掛彩,疲力盡,卻仍然強撐著抗敵。

有兩個西夷士兵,見白輝重傷,便左右夾擊而來,白輝心下一橫,揮刀砍去,但他實在太虛弱了,一刀砍空后,被人踢了一腳,便滾下了山崖。

“白校尉!白校尉!”士兵們撕心裂肺地喊著,但這山崖太高,誰也不敢貿然下去。

“援兵,援兵到了!”

一個士兵見到山坡上,出現了莫家軍的旗幟,頓時喜出外。

“是莫將軍!莫將軍來了!咱們有救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莫寒帶著援兵,勢如破竹,一路殺了過來,到了眾人面前,士兵們哭訴道:“將軍!您可算來了!”

莫寒扶起眾人,忙道:“只剩下你們了嗎?白校尉呢?”

一個小兵淚流滿面,道:“將軍!白校尉被西夷禿子下了山崖!如今生死未卜!”

其他人都難過地低下了頭。

這山崖如此之高,只怕白校尉兇多吉

莫寒道:“帶我去看看。”

莫寒在山崖邊看了看地形,揚聲道:“拿繩索來!”

副將一聽,頓時慌了神,道:“將軍,您要做什麼?”

莫寒道:“白副將滾下去時,尚未氣絕,我去找找,說不定還有救。”

“將軍可萬萬不能涉險!這山崖之下,說不清什麼景!”

“將軍千金之軀,讓末將去罷!”

“不不,讓小人去!小人命賤,不值錢的……”

莫寒回過頭,看了眾人一眼,道:“你們胡說些什麼?眾生平等,誰又比誰高貴,誰又比誰輕賤呢?”

“這山坳是軍事要地,你們能守這麼久,已經十分難得,個個都是我莫家軍的好兒郎!白校尉滾下山崖,若他活著,我必將他救回來,若不幸遇難,也應當有個面的安。”

眾人聽了,神容。

莫寒果斷道:“我意已決,不必再勸,拿繩索來!”

眾人不敢再反對,便只得備了繩子,環在他的腰間。

幾名士兵拉著繩索,一點一點將他放下山崖。

莫寒在山崖底下,找了整整一日,才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白輝。

白輝醒來之后,得知莫寒冒著生命危險,親自下山營救,頓時激涕零。

他的傷稍微好些,便來到了莫寒的軍帳之中。

白輝鄭重跪地,道:“多謝將軍救命之恩!白輝此生,任憑將軍驅使!”

莫寒俯,將他扶起,道:“都是自家兄弟,談什麼報恩。”

頓了頓,莫寒笑道:“與其報恩,不如報國……咱們齊心協力,將西夷趕出大旻,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

白輝聽了,深,他抬手起誓,道:“我白輝發誓!此生定當效忠將軍,以報國,死而后已!”

莫寒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

此刻,白輝面復雜,眼神變幻莫測。

他喃喃道:“是啊,我要效忠將軍,以報國……”

白輝抬眸,迎上莫寒的目,冷郁開口:“我負傷太多,已經不宜再上戰場……所以在將軍的舉薦下,我便來了這長平州。”

“這長平州雖然在京城旁邊,可卻窮得叮當響……為什麼呢?”白輝自問自答:“因為相護,貪污,所以百姓才苦不堪言。”

“我為了補上前任知府留下的窟窿,就算掏了家底,還是不夠……我兢兢業業,好不容易熬了有口皆碑的知府,可卻遭人紅眼,遲遲不允我升遷。”

頓了頓,白輝看向莫寒,道:“你是莫家人罷?你興許不知道……去年正值稽查,我年年是‘優’,本來有機會升上巡,可惜啊……莫將軍突然遇難,我的升遷之路,便也斷送了。”

莫寒凝視他:“將軍遇難,與你的升遷有什麼關聯?武將文臣并不相。”

白輝冷笑一聲,道:“那幫狗東西,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貨,原本我勤懇踏實,事事辦得好,他們雖然不喜我,卻也知道我是將軍力薦之人,不敢為難于我。”

“當他們知道將軍不在了,便褫奪了我上升的機會,生生將自己的黨羽扶了上去!這口氣,我如何咽得下去!?”

白輝說著,面更加郁。

“除了將軍,沒人值得我效忠!若說報國,就更可笑了,如今這是什麼國?什麼朝廷?烏煙瘴氣,骯臟無比!”

“只有往上爬……爬到權利的頂端,才能改變這一切!”

白輝眼神幾近瘋狂,有著超乎常人的執拗。

莫寒沉著眼看他,道:“滿地污濁,你便要同流合污嗎?滿口仁義道德,卻將那麼多孩子置于險境,你不過是在為自己的爭權奪利找借口罷了!”

“你胡說!”白輝低吼道,險些撞上了莫寒的長劍。

他恨聲道:“待我了京,我定要肅清朝堂,一洗不正之風!我……”

他越說越激,莫寒住他的脖子,一字一句道:“你踩著別人的尸上去,又信誓旦旦地要拯救世人……豈不是自欺欺人麼?”

白輝面一僵,似有所悟。

莫寒看著他的眼睛,道:“白輝……別忘了,你欠天下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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