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幽暗,烏云攢，春雷滾滾。

白河河水猝不及防地涌了桃花鎮，將半個鎮子已經淹了。

莫寒立在屋檐之上,目所及之,洪水流自北向南汩汩涌，洶涌地推著一切，流向未知的遠方。

桃花鎮已經沒有燈火，唯有暗涌之下的反，照得人心寒涼。

到底在哪兒？

莫寒找遍了整個桃花鎮，都沒有見到沈映月的影。

冰涼的雨水，順著他的下落到前,心上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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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沈映月渾浸在水里,死死抱著一塊木板，仿佛這是唯一的生機。

雨水簌簌而落,打在的頭上、上,似乎想將按這黑暗無邊的水里,沈映月不會水，便只能隨波逐流，起初，還能出聲求救,到了后來,連嗓子都啞了。

沈映月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在水里泡了多久，被水流推著，從一漂向另外一,撞得遍鱗傷。

覺渾冰冷,力也在一點一點流失,整個子也越來越沉。

似乎有一只看不見的手，要將拉深淵。

一簇波濤打來，手中的木板陡然斷兩截，沈映月突然間失了依靠，“噗”地一聲，沉了下去。

強大的水力迫而來，讓沈映月無所適從，力掙扎著，但這水太強，仿佛一個天然的牢籠，怎麼也出不去。

太累了。

這一世也好，上一世也罷，都疲憊得很。

上一世，將大部分的力都放在了工作上，走的時候，沒有家人，沒有人，也沒有多朋友……以至于走的時候，都沒什麼留。

而這一世……鎮國將軍府，應該算是的家罷？至，大夫人對視如己出，老夫人也對信任有加，還有莫衡和莫瑩瑩，整日跟在后，喚著二嫂……

才剛剛會到一點家的滋味，就要離開了麼？

水流無涌來，無法呼吸，無力掙扎，所有的力都已經耗盡了。

沈映月的神開始渙散……就這樣，結束罷。

就在沈映月即將失去意識之時，周邊“噗通”一聲，有人水，而后，一只有力的大手，攬住沈映月的腰肢，將一把托了上去。

沈映月的面龐剎時浮出水面，不由自主地嗆咳起來。

閃電劃破夜空，沈映月堪堪睜開眼——面前的男子，臉上有一道可怖的傷疤，他眼神焦急，滿是關切，眸中的波濤比洪水更甚，結實的膛，為抵擋了肆的洪水，仿佛圈出了一方安全的小小天地。

四目相對，電石火。

莫寒聲音微：“對不起……我來晚了。”

沈映月迷茫地看著他，剛想手抓住他的襟，卻頭一歪，暈了過去。

莫寒抱著沈映月，一顆心終于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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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湍急，莫寒看準時機，攀上一枝低垂的樹干，便將沈映月帶離了水面。

他們到了鎮子周邊的一山坳，莫寒找了塊高地，這高地周邊恰好有個山，莫寒便打算帶著沈映月先避一避雨。

沈映月在冰冷的水中泡得太久，失去了意識。

莫寒將力源源不斷地輸送給，沈映月的面才不至于蒼白如紙。

莫寒小心翼翼地將放到一旁的干草上，然后，設法燃起火堆。

火堆一亮，山陡然溫暖了不，昏黃的火照映在沈映月的側臉上，終于看出了一生機。

莫寒坐在沈映月旁，手，探了探的額頭。

果然，開始發熱了。

莫寒目下移，沈映月渾漉漉的，服上的水漬，滲到了地上。

莫寒遲疑了片刻，閉上眼。

他出手指，索著為沈映月解開的外裳。

五月初的天氣不算冷，但若是一直裹著的衫，只會病上加病。

莫寒將沈映月的外架在火上烤，又將挪得離火堆近了些。

沈映月僅著了半的紗，領口微敞，出一段細膩雪白的脖頸，與漆黑的長發相得益彰。

莫寒移開目，將手帕浸了水，又擰干，放到了的額頭之上——額頭上燙得很，這樣興許能好些。

沈映月睡著的樣子，沉靜，安詳，平日艷的紅，今天了幾分，卻有種弱的。

纖長的睫落到眼瞼下方，仿佛蝴蝶翅膀，劃出兩個唯的弧度。

皮瑩白無比，就像一個瓷娃娃，就算輕輕磕一下，都要心疼很久。

莫寒凝視著沈映月，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他便走到火堆前，將兩人的服架起來烘烤。

一一的熱氣冒出來，服逐漸暖了起來。

“……”

莫寒指尖一頓，側目看去。

沈映月蛾眉微攏，高熱之中，喃喃出聲。

子蜷一團，似乎很是難。

莫寒將兩人的衫架好，快步走了過去。

他手探向沈映月的額頭……比之前更燙了。

莫寒想再去找些水來，卻被沈映月一把拉住。

手指纖細，攀上他礪的手掌。

莫寒微微一怔。

“別走…………”沈映月神志不清，含糊開口：“別丟下我一個人……阿月會害怕……”

莫寒沉默下來。

平日里，他見到的沈映月，總是一副從容淡然的樣子，仿佛對什麼事都能泰然之。

他第一次見的時候，在送葬的隊伍之中，以一己之力擋在了大夫人面前，與殺手殊死搏斗，也未見懼。

此刻，卻可憐兮兮地在這山里，渾發抖。

莫寒目微垂，帶著幾分憐惜。

但說到底，不過是一個思念親人的小姑娘。

莫寒任由拉著，另一只手出，了沈映月眼角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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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熊熊燃燒，時不時發出“嗶剝”的聲響。

山暖融融的，周干燥起來之后，沈映月也睡得安穩了些。

一夜過后，火堆熄滅，雨也終于停了。

“咳……”

一聲輕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莫寒本來抱著劍，靠在山的石壁上，他聽到咳嗽聲，立即湊了過來。

“夫人，醒醒。”

沈映月悠悠轉醒，對上一雙悉的眼睛，角了，似是想起來。

莫寒連忙手，將扶了起來。

莫寒一手托著沈映月的背脊，垂眸看，沈映月半靠在他懷里，并不說話。

莫寒被盯得有些心虛，便讓沈映月靠在了一旁的石壁上。

沈映月的面還不大好，但是神卻已經恢復了不。

莫寒沉聲問道：“夫人可好些了？”

沈映月凝視著他的眼睛，道：“好多了……昨夜，多謝孟師父舍命相救。”

莫寒搖頭，道：“是我沒有盡到保護夫人的責任……讓夫人苦了。”

沈映月：“是我自己執意要留在桃花鎮的，與孟師父無關……這里是哪兒？”

莫寒低聲道：“這里是桃花鎮周邊的一山坳，算是河水下游，若是莫大人他們沿著河流方向來找，我們應該很快能匯合。”

沈映月微微頷首。

兩人對視一眼，莫寒言又止。

沈映月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問：“孟師父，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莫寒角微抿，道：“沒、沒什麼。”

自醒來，他就應該忘掉昨夜的一切……做回孟羽。

山里一陣沉默。

莫寒站起來，道：“夫人先休息一會兒，我出去探一探路，順便找點兒吃的來。”

沈映月點了點頭，這才注意到，自己上蓋著莫寒的外袍。

莫寒將劍留給了沈映月，只一人，出了山。

沈映月環顧四周，這山雖然簡陋，但口柳條微垂，鶯鳥鳴，倒是別有一番春意。

沈映月坐直了子，簡單收拾了一番，莫寒便回來了。

他不但自己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只山。

沈映月秀眉微挑，有些詫異：“這是孟師父剛剛打的？”

莫寒角微揚：“都是緣分。”

兩人相視一笑。

莫寒很快將山理好，重新點上了火堆，開始烤。

沈映月打量著他的背影，他即便在做這些事的時候，背脊也得筆直，比那些世家公子更注重儀態。

“孟師父還會烹飪？”沈映月淡淡笑道：“此前倒是未曾聽說。”

莫寒一邊轉手中的烤，一邊道：“以前行軍打仗之時，什麼況都遇到過……在山野待得多了，自然就學會了……我們這幾人里，手藝最好的要數吳小刀，但凡是山野之間的活，他都能烤。”

沈映月笑著應聲，道：“吳副將年英雄，不曾想還有這般本事。”

莫寒低聲道：“吳小刀不滿十四歲從軍，能走到今日，實屬不易。”

沈映月道：“聽說吳副將是將軍一手提拔起來的？”

莫寒低聲道：“也是他自己爭氣，每次上了戰場，都一馬當先，不要命似的往前沖，確實是個可造之材。”

莫寒說罷，把手中的烤，翻了個面。

沈映月坐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莫寒，道：“聽說將軍最能慧眼識珠，孟師父這般手，將軍之前怎麼沒有發現？”

莫寒愣了愣，轉頭看了沈映月一眼。

沈映月笑意盈盈，狀似隨口問的。

莫寒笑了下，道：“莫家軍人才濟濟，在下在軍中之時，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不值一提。”

“無名小卒？”

沈映月一笑，道：“孟師父謙虛了。”

淡淡出聲：“試問，哪位無名小卒，能于千軍萬馬之中，斬下西夷將領首級，令對方不戰而降？”

“誰又能一月連破七城，從西夷手中，將宛城奪回，救百姓于水火？”

莫寒形微僵。

山里空氣凝滯，時間仿佛靜止了。

沈映月一字一句道：“你還打算瞞到什麼時候？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