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悉清朗的聲音響起,沈映月心中大石終于落地。

莫寒風塵仆仆地回來，見沈映月房中亮著燈，便不自覺地走了過來。

沈映月問：“外面的形如何？”

“西夷來犯，不過好在人數不多,將士們早有準備,已經將他們擊退了。”莫寒低聲回應道,他打量了沈映月一眼,問：“你怎麼沒睡？”

沈映月斂了神,道：“不過是起得早而已……”

莫寒聽見沈映月這話,便垂眸看了一眼——沈映月起得匆忙,繡鞋未穿，恰好赤著一雙腳，踩在地上。

沈映月知到莫寒目，頓時有些窘困,連忙轉。

耳畔傳來低笑，而后，沈映月頓時覺得子一輕，被他抱了起來。

沈映月渾一僵，忙道：“放我下來。”

莫寒不為所：“地上涼,小心寒。”

說罷，大步邁房中。

沈映月有些無奈,莫寒見沈映月不說話了，笑了笑，輕輕將送回榻上。

他自然而然地為沈映月拉過衾被，將單薄的子裹住,低聲道：“阿月沒有睡,是在等我,對不對？”

微弱的線，映照出莫寒的廓，他面有倦意，卻依舊掛著淡然的笑，好似完全沒有兵臨城下這一回事。

沈映月定定看著莫寒，角微抿。

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莫寒溫地笑了起來，小聲：“我就知道。”

沈映月微微低頭，將半張臉埋進影里，卻仍然有些發熱。

莫寒疲憊的眼中出些許歡喜。

莫寒輕輕道：“阿月不要怕，我會守住云城，會保護你，還有云城的百姓。”

沈映月怔怔地看著莫寒，認真點頭。

是相信他的。

此刻的莫寒，已經卸下假面，出真容。

俊朗的眉眼近在咫尺，四目相對，溫的氣息，無聲涌。

莫寒手，為沈映月掖了掖被子，低聲道：“睡吧，有我在。”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總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沈映月緩緩閉上了眼，居然真的沉沉睡去。

-

待沈映月醒來之時，已經接近晌午。

了惺忪的秀眸，巧云恰好端著熱水，走了進來。

“夫人，您醒了？”

沈映月點了點頭，問：“孟師父呢？”

巧云答道：“孟師父一早便去軍營了，還未回來。”

沈映月眸微凝……他一夜沒睡。

“丁堯呢？”沈映月起床更，道：“讓他來見我。”

莫寒在軍隊中忙碌，沈映月也并未閑著。

在看來，戰很可能只是一時的，等戰過去，百姓民生，便會為頭等大事。

沈映月坐在正廳之中，打量著面前的一列匠人。

這些人都是沈映月讓丁堯找來的。

沈映月細細看過每個人的玉作品后，便出聲問道：“你們都是哪里人氏？”

“回夫人，小人是平城人氏……”

“夫人，小人是江南人氏……”

“小人出于北疆……”

幾名匠人依次答完，沈映月微微頷首。

一旁的巧云，便用筆墨將幾人的籍貫記了下來。

沈映月掃視眾人一眼，道：“幾位師傅都是玉石界的能人，我有一要事，想托付給各位，也不知各位愿不愿意幫忙？”

幾名匠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答道：“夫人，我們幾人常年在南疆務工，莫將軍是南疆百姓的大恩人，您想讓小人們做什麼，盡管開口便是！”

沈映月笑了下，低聲道：“這事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

沈映月的目，靜靜落到眾人上，道：“我想在南疆開辦幾所學堂……專門教人理玉石的技藝。”

幾人一聽，都有些詫異。

其中有人問道：“夫人，南疆一帶盛產玉石，當地人早就習慣了采石售賣，很自己理、雕琢……我們幾人雖然懂些技藝，卻也是為了北邊的主顧做工的……當地人只管挖，不管雕，似乎都已經約定俗了……”

“是啊，這南疆人都不做細活兒……”

“不過夫人這般做，倒是也有好，免得他們坐吃山空……畢竟這玉石，總有一日會挖完的。”

關于創辦玉行學堂一事，眾說紛紜。

沈映月抬起手，眾人才逐漸安靜下來。

沈映月抬眸，看向幾人，道：“幾位師傅覺得，如今外面勢如何？”

眾人一聽，頓時有些喪氣，其中一人道：“自然是不好，如今西夷來犯，全城戒備，我們平日里接的活兒，現在都干不了……”

“是啊，我本來要向京城貨的，如今都不出了……”

“只要一打仗，咱們的生意就難做啊！唉……”

沈映月見眾人對西夷來犯都心有余悸，便道：“諸位說得不錯……西夷來犯，對我們確實有不的影響……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西夷為何來犯？”

沈映月話音未落，眾人不免思索起來。

一位匠人道：“他們自然是覬覦我們大旻的富庶啊！”

另一個撇撇，道：“他們是覺得咱們大旻好欺負！以前有莫家軍在，如今莫將軍不在了，莫家軍猶如一盤散沙，他們便想趁火打劫！”

還有人道：“其實，這西夷人也不是想要南疆的地盤，這南疆又窮又癟，要來有什麼趣兒？他們是想以南疆為腹地，直接北上，人家圖的是更好的地方呢！”

沈映月聽完，認真點頭，道：“你們都說得不錯。”

“如今西夷來犯，是因為我們手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而且……大旻又不夠強大，不足以保護自己。”

“若是一個國家真的強盛，鄰國自然也不敢招惹……”沈映月說著，目掃向眾人，道：“我們要告別戰，除了朝廷派兵鎮守邊疆以外，還應該努力發展民生，但國家更加富庶，讓國庫充盈……以南疆為例，南疆占據了大旻四分之一的地盤，實則地廣人稀，百姓們過得相對窮苦……若是南疆能富起來，大旻的國家實力，將會更上一層樓。”

頓了頓，沈映月繼續道：“所以，我們不能放任南疆不管，反而應該更好地經營南疆，一方面安民心，另一方面循序漸進，提前布局，讓南疆也為富饒之地，修筑起更高的城墻，構建更堅實的軍防。”

話說到這里，其他人才明白了沈映月的用意。

一個匠人，有些不可置信地問：“夫人此舉，是為了以后的南疆……免戰之苦，百姓能有些家底，是不是？”

沈映月輕輕點頭：“也可以這麼說……但諸位放心，若是你們愿意為南疆玉行的領路人，我一定不會虧待你們的。”

如今的大旻，經過多年以來的休養生息，農業、商業都發展得較好，可這般發展的勢頭，讓大旻看起來好似一頭待宰的羔羊，而非兇猛的老虎。

南疆一直十分貧瘠，不安，戶部每一年都要從國庫里掏出大筆銀子，撥給南疆，才可能化解南疆的危機。

若是南疆能自給自足，利用自地理位置發揮優勢，那便再好不過了。

沈映月站起來，鄭重開口，道：“相信幾位師傅，都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經營南疆，此事并不簡單，短則一至兩年，長則五到十年，方能見效。”

“但是，若我們不在南疆努力，這片土地便永遠是大旻的肋，而不是盔甲。”

眾人聽了，都沉默下來。

沈映月不想勉強他們，只默默地看著他們

其中一名年輕的匠人，忽而站了出來，道：“夫人說得有理！雖然小人不才，但也愿供夫人驅使！”

一個人表了態，其他人也紛紛響應。

“我愿做南疆年輕人的師傅，為他們傳授琢玉的本領！”

“還有我！我娘若是知道我能當鎮國將軍府請的夫子，只怕要樂壞了！”

“夫人，我也能出一份微薄之力！”

眾人緒激昂，一時間干勁十足。

沈映月出笑意，道：“我代表朝廷，多謝各位師傅！你們若能開學堂授課，想必能為南疆培養出不厲害的匠人，這便是南疆的第一桶金！”

眾人相視一笑。

就在沈映月與眾人商討之時，丁堯卻走了過來。

他言又止地看著沈映月，卻又有些不知所措。

沈映月看了他一眼，低聲問道：“丁堯，你怎麼了？”

丁堯沉默一瞬，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映月點點頭，遂讓眾人先喝茶，自己隨著丁堯出去了。

丁堯猶疑地看著沈映月，始終有些張不開口。

沈映月轉過頭來，看向丁堯，直截了當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丁堯沉默了一會兒，道：“夫人……將軍傳話來，說讓屬下……送您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