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一無際的茶山腳下是幾間裝修別致的平房。

沈白周洗好茶，沖開水，等待的時間里撇眼看向靜靜坐著的男人，“怎麼跑我這兒來了？大白天的想來喝茶？”

賀汀視線回撤，等他倒出淡綠的茶湯，抬起杯子抿了口。

“怎麼樣，特地給你留的春茶。”沈白周目期待，等了半天等到“還行。”兩字。

“嗤，本來還想說你要喜歡剩下的都給你帶走，現在看來不用了。”

他們沈家園子的茶葉還沒冒尖呢就都被訂完，那是一個供不應求，而且這春茶最不易保存，溫度不合適或者貯存不當那就沒那味了。

偏偏這人遲遲不回來，再拖下去這茶就只能扔掉。

賀汀放下茶盞，背往后靠，聲線平穩:“我要，包裝好點。”

沈白周愣了會，不可置信，“送人？”

賀汀頷首。

“沒多，就夠你喝。”沈白周說完，細心為他想對策，“這樣，我那里還有一點舍不得喝的，都給你。”

“謝謝。”

沈白周得意挑眉，給他倒茶，再開口聲音帶了難過，“唉，我珍藏的的葉子就這樣被你給薅走，怎麼想都是我虧了。”

賀汀睨他，說出沈白周想聽的那句話:“說吧，想要什麼。”

沈白周立馬接:“老爺子想在市區開間茶室，圖紙你來畫。”

“沒問題。”

“.這麼快答應？”沈白周詫異，這不像賀汀的子。

“嗯，記得把茶葉和測量數據給我。”

沈白周瞇著雙眼，越想越不對勁，他和賀汀的兄弟誼什麼時候這麼深厚了？這不就相當于免費給他畫圖？賀汀的圖那可是有市無價，想要不是那麼簡單。

有貓膩，絕對有貓膩。

“你實話實說，茶葉送誰的？”

賀汀已經拿起手機看消息，微信群里消息不斷，他簡單劃了兩下，都是些家長里短的閑聊，退出。

“老板還管顧客買了茶送給誰？”

“不是，這時候怎麼就老板顧客了，我看你就不想說。”

賀汀確實沒再說。

“行行行我不問了還不行。”沈白周揮揮手，正經起來:“這次回來做什麼？什麼時候走？我聽你顧琿那小子說你要調去上海？”

本科畢業后賀汀選擇了深造，沈白周回家繼承茶園，顧琿是同門師弟，畢業后跟著賀汀在北京的建筑所工作，這次也一起過來。

賀汀:“蔣老說上海這邊缺人，讓我過來。”

“一來就是負責人？蔣老這哪是看重你啊，這是把你當他的繼承人來培養，不，親兒子，那上海的項目多賺錢，都給你了。”沈白周說:“以后我是得賀工呢？還是賀總？”

沈白周自顧笑，“賀總好，賀總霸氣。”

賀汀掀了掀眼皮，沒搭理他。

“什麼時候走？我給你踐行踐行。”

“沒定，六號、或者八號。”

“沒定？還有你沒定下來的事？”

“嗯，決定權不在我。”賀汀說這話時臉了幾分，跟剛剛懟他的模樣千差萬別。

“不在你？”沈白周想到什麼，有些擔憂:“阿姨狀態不好？”

“沒有。”

沒有.除了周阿姨，蘇城還有什麼是能左右賀汀的？

沈白周不由得想多，然后一整個震驚，急忙坐到他邊，一顆八卦的心蠢蠢。

“談對象了？”沈白周學習上缺筋，其他事就很靈，“茶葉送老岳丈的？”

賀汀點頭，肯定后一個問題，繼續喝茶。

沈白周直接了個口。

賀汀是他在北京上學時的室友，倆人都來自蘇城，比常人走得近些。

不過這個“近”沈白周可是花了不代價才換來的，現在想起來還搞笑。

那時候隔壁學院的校花學姐看上了賀汀，大放厥詞，拿下賀汀就請全校吃飯，這下全校都為校花的助攻。

那自己作為賀汀唯一“親近”的好朋友兼老鄉肯定不能跟那些人站在同一陣營，冥思苦想，他只能想出個蠢辦法――為朋友兩肋刀，將學姐追到手。

后來還真了，學姐功移別。

賀汀從此對自己十分依賴，每次遇上這種事都給他，倆人也就越走越“近”。

這麼多年下來，沈白周心底始終有一個想問卻不敢問的疑，賀汀這人難道不喜歡人？不然那麼多艷的桃花都不要？

如今乍然聽見這個消息，沈白周怎麼能不驚訝，原來鐵樹也會開花吶。

沈白周又湊近，“顧琿沒跟我說啊，什麼時候談的？”

“還沒談。”賀汀移了移位置，離他遠些。

“沒談你送人爸茶葉？不該先送孩子？”沈白周總是一連串的問題，“人家喜歡你嗎？好不好追？”

賀汀拿著茶杯的手頓住，半晌沒說話。

沈白周自解讀:“嘖嘖嘖，不喜歡啊，這就有點難了。”

隨后擄起袖子，“我追孩那麼多年的經驗，今天、全部、無償告訴你！你看吧，你的桃花還是得靠我。”

賀汀淺笑一聲，沒阻止他。

--

和賀汀的第二次見面安排在三號晚上，莫陌糾結了一天，幾次想給他打電話幾次放棄。

這幾天都沒睡好，面憔悴得沒法見人，再說，賀汀只說了讓考慮，也沒設個期限，要是他今晚問要答案怎麼辦？還沒想好，結婚又不是小時候過家家，天黑了就各自散場。

結婚，等于天黑后就只有兩個人，沒辦法想象和賀汀在一起是什麼模樣，從來沒想過，就算年時喜歡他也不曾想過。

或者，賀汀只是想要個形式婚姻？不住一起，不互相干涉，只在必要時應付家人。

這樣.好像也行.

可是舅母說得不錯，不喜歡為什麼要勉強湊在一起，如果這段婚姻一眼能看到那個分離的結局，為什麼要開始？

莫陌在房間里踱步，手機在手里，沒一會，吳淑梅過來催，“莫陌啊，怎麼還沒走，小賀說不定在等了呀。”

“知道了。”莫陌答。

吳淑梅沒走，大聲敲門，“別知道知道，你趕的，小賀的時間不寶貴呀？好不容易有個看對眼，條件又好的，你別作死。”

“要是，那就趕趁兩個人還在蘇城把事辦了，不然一回上海去你就只顧著加班，就會拖。”

“你爸子不好，這兩年進醫院的次數越來越多，我讓你回來找工作你不肯，回來的話說不定你爸還能好好治病，那醫院就是個吞錢的地方.”吳淑梅越扯越遠，說了好一會兒后扯回正題，“你年紀不小了，別讓你爸一把年紀還心你嫁不出去。”

門外不止有吳淑梅的催促與嘮叨，還有小孩哭鬧大人責罵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莫陌深吸一口氣，卻依舊沒能提起氣來，聲音低低，“知道了。”

打開手機，先給陳倩發消息，【我去找你。】

然后是賀汀，一打開聊條界面，頂上顯示“對方正在輸.”，莫陌沒多想，微信這種bug時有發生。

【那個.你今天忙嗎？】

那邊幾乎秒回:【？】

【你忙的話我們今天就先不見面了，我正好也有點事。】很快補一條:【長輩們要是問起，你就說我們見過了，好不好？】

哪還有心出門，而且實在不知道見了他該說些什麼。

反正都是應付了事，應付過去就行。

至于那事.就等他要答案的時候再說。

榮盛小區外，一高大清貴的男人半倚著車子，西裝革履，多和周圍景致格格不，老大爺老阿姨們紛紛側目。

賀汀抬頭看向燈火通明的小區，又轉頭看著后座備好的禮，眉頭輕蹙。

這幾天天氣還熱，那茶葉得盡快放進冰箱。

賀汀想了一會，給回:【好。正好路過你們小區，帶了點東西，你在嗎？不在我讓阿姨來拿。】

一直等回復的莫陌看到這消息直接嚇得一激靈，立馬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拉開才發現從這里看不見外面的馬路。

幾乎手抖著打下:【現在？】

【嗯。】

【那你等會。】

莫陌花了五分鐘換服，來不及化妝，匆匆帶個帽子口罩出門。

客廳里吳淑梅和莫爸在帶孩子，吳淑梅見這副樣子，嘮叨勁一下上來，“莫陌，你就這樣去見.”

莫陌兩步走到玄關，一邊換鞋一邊應:“我走了。”

一出小區，莫陌就看見了人，他太顯眼，一如既往。

一干練合的黑西裝，約能看到底下那寬肩窄腰，每一寸，都不多余。

他微垂著頭，視線落在手機界面上，好看的眉眼微皺。

莫陌稍稍安心，看來他是剛從哪里回來，也是真的有事，拉了拉帽子，朝他走去。

賀汀也見著人，立正子，緩緩問:“要出門？”

莫陌被帽子擋著的腦門刻著兩個字:尷尬，心里是隨口編的借口被抓包的惶恐。

“嗯。”不自覺解釋:“陳倩出了點事，我去看看。”

倩倩對不起.這謊言的雪球真就越滾越大。

“我送你。”賀汀說著，順手拉開副駕駛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