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夙年好像一直是把他當一個需要他保護的小朋友。

隨隨到，任勞任怨，還老喜歡哄著他縱著他，什麼事都順著他，搞得他自己也產生了一種他真的是個需要呵護的氣小朋友的錯覺。

就像現在，明明他原本什麼也沒想，什麼也沒掛心，然而在梁夙年說完之后，他卻真的從自己的緒品出了點兒酸楚的委屈。

委屈昨天在家門口頂著燙人夕承的半個小時等待，委屈那盤被端離他面前的糖醋排骨，委屈自己那幾支被糟蹋的水彩畫筆，委屈從沒被問過要不要吃冰淇淋就被擅自打上的懂事標簽......

還有過往無數，本以為已經被時間封存的東西都被解封，曾幾何時覺得蒜皮不足掛心的小事在此刻回想起來也難得人心口發苦。

原來有人哄著真的不一樣。

被包容保護的安全真的會將緒無限放大。

難怪路尚每次在學校欺負了，都會忍一路回到家然后撲進周文月懷里扯著嗓子哭嚎。

他想，大概就和他現在的心一個樣，酸酸漲漲的，忽然很想討一個擁抱。

無關皮癥，只是很突然的，很單純的，非常非常的，想要被面前這個人擁抱。

“這位小朋友難道委屈到不想說話了？”

“梁夙年，我有東西要給你。”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重疊想起，一玩笑一認真，前者就被他們理所當然地忽視。

“什麼？”梁夙年問。

謝嘉然拉下一邊書包帶，從里面拿出一本藍封皮的筆記本，遞過去：“謝禮。”

梁夙年尾音輕揚：“謝棉花糖的？”

“......”

謝嘉然一時語塞。

不過想想反正都是謝他謝的是什麼也沒差，便很隨便點了頭：“嗯。”

“那你是未卜先知，猜到我今天會給你買棉花糖了啊。”

梁夙年笑著，隨手翻筆記本，看見里面的容時，眼里浮現出詫異。

“這些都是你親手畫的？”他攤開一頁，指著最中心一顆可可胖草莓圖問。

實際上不止這一頁，整本筆記本每一頁都有，大小不一形態不一，共只有同為草莓的可。

謝嘉然點了點頭。

梁夙年一頁頁翻看著，都快不釋手了：“這得要畫多久？”

謝嘉然往了說：“只半個晚上就可以，這種畫法很簡單的，不費時間。”

梁夙年看看筆記本，看看謝嘉然，再看看筆記本，再看看謝嘉然。

謝嘉然不明就里歪了歪頭：“？”

梁夙年揚揚本子，問：“你知道在今天之前我收到過最好的禮是什麼嗎？”

謝嘉然參考他富二代的份，中肯道：“別墅？跑車？海景房？”

梁夙年說：“都不對，是一個在蓋子上印了我照片的老年專用保溫杯。”

謝嘉然：“...”

梁夙年頗為懷念：“是我念小學的侄兒送給的，小梁一度，覺得那是他收到過最有心意的禮，保存著一直沒舍得用，準備以后七老八十了再拿出來好好回味回味。”

謝嘉然：“......”

“所以，這本筆記本現在是我的傳家寶了。”

梁夙年一本正經對著筆記本封面哈了口氣，然后珍而重之用袖口干凈，問謝嘉然：“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謝嘉然被他一句傳家寶震懾了，愣愣道：“想什麼？”

梁夙年正：“想去跟棉花糖老板商量一下，能不能讓我現場親手做一百支棉花糖然后立刻送給你。”

謝嘉然傻眼：“啊？倒也不必——”

梁夙年：“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謝嘉然：“......”

梁夙年：“那就換一個吧。”

換一個？

換一個什麼？

謝嘉然還沒來得及問，就被梁夙年自顧自地扣著手腕，輕車路拉進懷抱。

棉花糖黏在服上會難，他下意識抬起右手，僵地支撐在梁夙年后背。

下過肩線，耳朵蹭上耳朵，尚未完全平復的癥被這一沿著耳廓炸起細小的花火。

本就是敏的地方，更激得謝嘉然瞇起眼細細了一下。

“其實是打算一見面就要抱你的，不過在你家門口實在不方便，希現在補上不晚。”

梁夙年和著輕快笑意的聲音響在耳邊：“一時想不到什麼比一百棉花糖更好的回禮，只能先給你個校草的擁抱，將就一下吧。”

謝嘉然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誤打誤撞地得償所愿了。

半晌，默默調整到一個合適的姿勢回抱住他。

眉宇夾雜的清冷被乖順悄然取代，以及連他自己都不曾發現的心滿意足。

“沒有將就。”他小聲說：“這樣就很好了。”

這樣，比一百棉花糖還要好一百倍。

-

提前回校在計劃之外，謝嘉然無事可做，便帶上梁夙年給他的形式邏輯學筆記泡了周日一整天的圖書館。

新一周恢復畫室常駐日常。

下午三點半是他今天最后一節課下課的時間，被老師到走廊談了一下畫展作品靈相關，再回到教室時大家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整理畫稿收拾參考書本，清洗了料盤和畫筆回來收好，一切妥帖準備離開，卻被折返的孫晗攔在過道。

“有事？”他問。

孫晗冷著一張臉，說：“下周市繪中心有一場需要雙人配合的繪畫比賽，不要跟我一起參加。”

謝嘉然淡聲拒絕：“我不參加。”

孫晗皺眉：“可是去年你不是還跟林杉參加了麼？”

謝嘉然說：“今年林杉不參加。”

他原本就對比賽這種事不熱衷，如果不是學校要求，他大概連高校畫展賽都不會參加。

去年是林杉央求好久拉著他去的，今年林杉不參加了，他自然也不會去湊沒興趣的熱鬧。

他本意是是這個意思，落在孫晗耳朵里卻了另一個意思。

“謝嘉然！”

孫晗聲音一下高起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覺得我就是水平不如你不配跟你一起合作參賽？！”

“......？”

謝嘉然十分迷：“你為什麼會這麼理解？”

孫晗高聲：“不止這次，從學到現在無論是堂測還是比賽，你都我一頭，你敢說你沒有過這種想法？”

謝嘉然有點兒無語。

解釋這種事太麻煩，他也不擅長，加上不想多在這種莫須有的事上掰扯，便退讓道：“你愿意這麼想就這麼想吧。”

豈料適得其反弄巧拙，效果堪比火上澆油。

“謝嘉然你什麼意思？！有幾個人捧著你你就真覺得自己高高在上了是不是！”

孫晗急火攻心，不管不顧就想上前推搡他。

謝嘉然萌生抵，擰著眉頭正要后退，手腕忽地一，他被拉著倒退了半步，一道拔的影及時出現，穩穩將他護在后。

梁夙年占了高優勢，面對孫晗，即使臉上掛著友善的笑容，也有種居高臨下的味道：“不想參賽就是看不起你？同學，你閱讀理解水平人啊。”

孫晗對這位不速之客擲地有聲：“難道不是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

梁夙年悠悠道：“我只知道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的時候不能隨便甩鍋給別人，你覺得呢？”

“你——！”

“在，有何指教？”

孫晗“你”不出個所以然，狠狠瞪了梁夙年一眼，看向他后的謝嘉然：“不參加就不參加，我不稀罕，謝嘉然，咱倆到底誰技不如人，決賽見分曉！”

等人怒氣沖沖走了，謝嘉然才了手腕，問梁夙年：“你怎麼來了？”

梁夙年從兜里掏出一個手機：“上課，順路給某個小馬虎送手機。”

他不說，謝嘉然都沒發現自己上課忘了帶手機：“可是從宿舍去明德樓不會路過藝樓。”

“繞一下不就路過了麼。”

梁夙年笑笑，又問：“怎麼也不好好解釋？”

謝嘉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有點麻煩，而且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知道矛盾和誤會都是怎麼產生的嗎？”

梁夙年說：“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何況你說那話歧義大，正常人確實很容易被氣吐。”

他抱著手臂略偏著頭，略略彎腰靠近，笑得隨意明朗：“小謝同學，跟同學還是應該多流，不用那麼惜字如金，不就是用來講話的麼。”

說完想起什麼，嚴謹補充：“當然，除了吃。”

他的話讓謝嘉然莫名有了一種在公開場合到無理由偏袒，又在私下被拎著單獨教育的覺。

是他從來不曾會過的，很奇妙。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應該就是被了一道法力溫馴的定符，不但不想反駁，反而還用。

......好像更奇怪了。

因為他不知道造這種況是因為這番話，還是因為說話的人是梁夙年。

思索無解，只好隨便找個借口岔開話題：“我只是因為有點不舒服，不想多說。”

梁夙年：“小病又犯了？”

謝嘉然著頭皮點頭：“嗯。”

梁夙年：“那怎麼不給我發消息？”

果然，一個謊言要靠數個謊言才能圓回來。

謝嘉然費勁思考應對措辭，梁夙年卻接著又道：“哦，差點忘了，你沒帶手機。”

謝嘉然：“......對。”

梁夙年低頭看眼時間，嘶了一聲：“可是我一會兒還有節專業課，沒辦法留下來陪你啊。”

謝嘉然順勢道：“沒關系，我可以——”

“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梁夙年打斷他，作自然勾住他的肩膀，角一揚：

“小謝同學，跟我一起去上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