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飲一杯無》第 9 章 第九章

事實上,在城門口遇見虞北洲后,宗就已經做好了自己兩個手段打一開始就瞞不過對方的心理準備。

還是那個道理,他們太了解彼此了。

如果宗戰死沙場,此后再不出現,恐怕這件事就再沒有下文。

但偏偏他出現了,不僅出現,還是在奪儲之勢越發激烈,民間對于三皇子的崇敬徹底發酵后的當口,佩著七星龍淵,正大明出現在城門口。

這其中的巧合太多,多到不是一句巧足以解釋。

雖然和虞北洲水火不容,但也深知其秉。同樣的事若是換到虞北洲上,宗同樣第一個不信。

最重要的是,當初虞北洲一出手,招招殺意盡顯。若是不想被格殺當場,宗就不可能不接。然而若接了,他沒有失憶的事就瞞不住了。甚至順理章的,在虞北洲面前,失明這個借口也同樣變得岌岌可危。

上回在城門口就算了,現在又在偏殿看到不請自來的虞北洲,饒是一貫脾氣很好的宗,也不免多了幾分慍怒。

都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這不打一架,實在很難收場。

至于眼睛上的偽裝,既然都被識破了,那還有什麼偽裝的必要,遮著反而還更礙事。

像默契一般,他們再度同時出了手。

平心而論,兩人都是鬼谷的得意門生。即使一個用劍,一個使重劍,先前打基礎的功夫依舊是一起學的,不用劍時對敵就是見招拆招,差距不大。

靠得近了,宗便揪準時間,揮起手里的馬鞭往虞北洲去。

見狀,虞北洲竟是直接欺而上,舍棄防為攻擊,生生挨了這一鞭,換來反手攥住白皇子的手腕。

“刺啦——”

鞭尾倒刺在銹著金線的暗紅襟上掛下一道撕裂般的劃痕。

虞北洲狹長的眼瞇起,對這幾乎用了七力道的擊眉頭都沒皺一下,眼尾如同上次宗把劍抵在他心口朝著他飚殺意那樣殷紅幾許,瞳孔浮著深不見底的黑,反倒愈發愉悅。

“師兄,一年未見,只是敘個舊,就這般狠心,不大合適吧?”

淡淡地反問:“那前兩日城門口一出手便是殺招,師尊教的東西,你就是用來殘害同門的?”

“師兄這可是錯怪我了。”

虞北洲半真半假地斂下眉眼,羽睫掃下一片詭謐影:“大淵三皇子生死未卜,一年來杳無音信。忽然出現,為同門師弟,自然要好好懲治一番,豈能容旁人冒充?”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聽到虞北洲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冷笑:“時你至還會裝模作樣一下,現在倒是裝也不裝了,怎麼,釋放本了?”

見宗直接干脆地認下,虞北洲臉上笑容愈發濃郁:“哪里,師兄不是最清楚我的本嗎?”

的確,若不是清楚他的本,宗怎麼可能會拜鬼谷不告而別。

這也是多年來最為困擾虞北洲的一點。最重要的是,虞北洲還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綻。

上提起陳年過往,另一只手的指腹卻仔細地挲著手底纖細的手腕,順著掌心的紋路一路往下,在宗出下一鞭之前及時閃離。

不過,即使只有短短一瞬,也足夠發現端倪。

“師兄,你傷了。”

將軍修長的指尖上沾染著點點猩紅,黏膩的彩在蒼白的指節上格外目驚心。

他居高臨下地抬起手,輕輕將手指放到自己邊,舌尖曖昧地在上面打轉,將卷進口中,宛若話本里記載著的以新鮮人為食的艷鬼,又像在極力忍耐著什麼,眼底漫上瑰麗紅霞。

這個作讓宗生出一種莫名錯覺,明明極端殘忍,卻又無端人面紅耳赤起來。

邦邦地問:“關你何事?”

皇子墨發高束,面如冠玉,目冷凝。

他之前為了攔下攻擊,徒手抓住宗弘玖馬鞭的倒刺,看似輕描淡寫,實則不慎被鞭上倒刺扎進了手里,還沒來得及理。

一路上他都遮掩地很好,沒想到卻被虞北洲識破。

他們現在雖然看似漫不經心地站著,實則雙方都于一個十分微妙的狀態狀態,只要對方有一點點風吹草,顯出哪怕一殺氣,都能以最好的姿勢進行防守。

最終,還是虞北洲率先打破了沉默:“唉,明明是關心師兄,師兄卻如此冷淡,著實讓師弟心寒。”

“但既然師兄傷了,那今日便罷了吧,到底來日方長。”

將軍翻上窗臺,神又重新乏了下來,像沒能得到糖果的小孩。

“當初聽到函谷關的消息,我可是輾轉反側,夜夜難眠,憾非常。”?

虞北洲的聲音近似喟嘆,略憾:“還好師兄沒死,不然,我又該恨意難安了。”

他盯著這張朝思暮想的臉,心想,這可實在算是最大的驚喜。

平靜地看著他,反相譏:“師弟哪里的話,也就恰巧活得比你長些吧。”

聞言,虞北洲嚨里發出悶笑,黑玉般黝黑的眼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忽而朝后仰倒,一個干凈凌厲的后空翻落到了殿外,影消失不見。

地擰眉,確定了虞北洲離開后,這才重新撿起地上的白綾,垂眸沉不語。

最起初,他們之間的不對付,不過來自于宗七歲時的不告而別。

只是虞北洲這人,雖說一步一步走上來,但到底順風順水,正如《能飲一杯無》里寫的那樣,天之驕子平步青云,不管他想干什麼,都仿佛老天爺助力一般,要什麼有什麼。

這就越發顯得一開始就和他對著干的宗礙眼。

心狠手辣是真的,心高氣傲也是真的。

就連他們的師尊鬼谷子也沒有宗這般了解虞北洲為人。這一點,就足夠虞北洲起殺心了。或許加上陳年積怨堆積在一起,彼此暗自較勁,下的絆子多了,便摻雜了些不清不楚的恨意。

然而方才虞北洲看來的那一眼,并非沒有這些東西,而是格外晦復雜,從浮在表面沉到了深潭之底,就連殺意也從森冷變得捉不定。

覺自己了些什麼。

戍邊兩年,重生后死遁一年,或許因為時間過久,他已經不大記得上輩子虞北洲看他的眼神了,只能確定絕不像如今這般古怪。

“難道是那個九星連珠的夢境......?”

他一邊猜測,一邊將手沉盤匜,任由冰涼的清水在傷口上浸過,草草用斷掉的白綾重新纏了一道,重新取了條備用的纏在臉上。

重生的當天,正好是太巫推算出九星連珠的當晚。

明明是夜晚,天空卻亮如白晝。

,月亮,星星,同時存在于一片空中。所有人都到莫名的困倦,一整天提不起神,只想倒頭呼呼大睡。

這個日子在他重生前也有,但是卻不像這輩子一樣,天下浮生大夢一場。而在大夢的同時,宗也迎來了自己的重啟。

所有人都以為那個夢境是三皇子帶兵支援函谷關,四面楚歌時自刎殉國。實際上只有宗自己清楚,他們夢到的其實是自己上輩子孤立無援回朝時,接到淵帝勒令他自裁的圣旨,絕之下,用湛盧自刎的場景。

或許正是這個夢,被虞北洲看出了點什麼來。畢竟七星龍淵和湛盧的外觀迥異,只要親眼看過這兩把劍的人,都絕不會認錯。

看著平靜的水面,只覺得風雨來。

......

再度回到百家宴上時,發現顧子元周圍竟然里里外外圍了三四層。他遠遠地看了眼,似乎是在和另外一位學子爭論些什麼。

難怪沒有發現宗這一去就去了這麼久,原來是發生了意外事故。

文人相爭最是風雅,就算吵得面紅耳赤,跪坐在憑幾前的姿都不見得歪斜半點,這種直接站起來爭論的,倒是見。

看見那邊還站著幾位皇子,頓時歇了過去看熱鬧的心思。旋即起下擺,安安靜靜坐在團上,抓來一塊茶芽制的茶團,放進橘子和蔥姜,慢慢用石舀搗碎。書從水榭的曲水里汲水,拿著扇跪坐在火塘碳爐前,見水燒沸了立馬提了過來,將開水倒其中。

大淵流行的飲茶步驟是拿來一塊竹筒或烤罐,將茶葉碎末放在其中,置于火上不斷翻炒。等炒到茶葉邊緣微微泛黃,散發出焦香味時,再注沸水引用。這已經算好了,其他列國都流行用茶煮粥的茗粥法。

嫌烤后的茶葉味道過于厚重,所以他從來都是省去烤茶步驟,放些水果增味,直接沖泡,便是現代的水果茶了。偶爾還會放點羊。雖然羊味腥,但也勉強算茶,就是喝起來不大味。

等到茶葉碎末在陶壺打轉,半柱香后再解蓋,從中傳出清淡甜膩的氣息后。宗不慢地給自己斟上一杯,端著茶碗,慢慢看這蘭亭水榭中百家論道。

不得不說,一位眼縛白綾,氣質出塵的公子坐在這里,實在相當引人注目,不前來找儒家論道的百家弟子都注意到了這一幕,暗地里打探這位究竟是誰。

此等氣度,絕無可能是寂寂無名之人。

然而儒家弟子都只道:“顧澤顧公子是我儒家的貴客,應當只算隨行,算不得正式的儒家子弟。”

不是正式的儒家弟子?那為何會姓顧?

眾所周知,儒家和墨家最喜歡在外面撿些因為戰火波及而孤苦伶仃,父母雙亡的孤兒養大。墨家統一跟隨巨子墨翟姓墨,儒家則是姓顧,從小養,自然算一家人。

其他百家弟子懂了:“顧公子只是隨行論道,并不參與百家宴。”

雖說是百家宴,但也沒有僅僅只局限于百家學子參與。只要是天下有才之士,皆可答題,一同把酒論道,爭奪六藝魁首。

“此言差矣。”儒家弟子笑道:“顧兄雖只是隨行,但也會參加百家宴比試。”

眾人一驚,“原來如此,那顧公子是要參加樂藝比試嗎?”

為什麼第一時間想到樂藝,是因為昔日晉國曾經有一位十分有名的宮廷樂師,同樣為瞽者,一手七弦琴卻冠絕天下。就連城門攻破后,敵國將軍聽他在高樓上奏響凄哀婉的亡國之樂,也不忍痛下殺手,而是放他一條生路。

既是目盲,那武、獵、書、禮、樂、辯六項,除樂藝以外,其他應當都沒什麼指

儒家弟子也有些暈了:“樂藝?你說什麼?顧兄不會彈琴啊。”

恰巧這時,書拿了一盤削好的竹簽來。

這便是百家宴投簽報名的流程。若是要報名的話,就在竹簽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給小廝登記后投擺在蘭亭水榭前的六個紅筒

按照傳統慣例,對于百家學子投簽的個數,并沒有明顯的界定。可以只投一項,也可以六藝都投,不過是多寫幾支簽的區別。

取來簽,讓書幫他寫了一支。

百家宴每一項的競爭都很激烈。

當下習武之風盛行,除了手腳功夫外,胡服騎也是學武必練的基礎,騎歸類為獵藝。至于書畫禮樂,那更是風雅的象征。

最后一項辯藝,則是每年百家宴上的傳統保留軸項目,諸國權貴坐在上首,指為題,學子使用各家主張的思想進行辯論。

辯藝魁首自然風無限,但只要言之有理,信服眾人,則不愁百家宴結束后沒有好去

有好奇者悄悄湊過去看,發現這位眼盲的顧公子竟然投的是獵藝的簽,不由地面驚奇,正想說些什麼,卻聽不遠高呼:“有人一舉投了六項!”

“什麼?六項?上一回投六項的......似乎是十年前了吧?”

“的確,上回投六項,最后同時三項奪魁的人是誰,你們也應當知道,正是當今大淵丞相裴謙雪啊。”

“得了吧,大多投六項的,一個魁首都沒了撈著不說,第一就出局。膽敢投六項的,要麼是有真才實學的本事,要麼則是嘩眾取寵。”

眾學子們議論紛紛,注意力一下子就從這邊轉移了過去。

雖說參與百家宴的只有百家學子,但是偶爾也會有不貴族子弟前來湊熱鬧,若是能夠得到他們的賞識,甚至還能在規則允許的范圍行個方便。

“走走走,我們過去看看......對了,這投了六項的什麼名字來著?”

“似乎并非百家學子,而是一位散人,名公孫游。”

聞言,繼續低頭飲茶,神鎮靜。

上輩子這個時間點他就在大淵皇城,雖說百家宴開宴未至,但也耳聞過這位一舉投了六項竹簽的狂徒。

雖說是狂徒,真才實學卻不假。

沒錯,這位正是《能飲一杯無》的男配之一,虞北洲的得力追隨者,真實份其實是士世家傳人,正宮cp的火熱競爭者之一。

現在雖然寂寂無名,但百家宴后,他一連奪取多個魁首,一舉名,京城幾大勢力爭相對他投去橄欖枝。

公孫游這個人很有想法,心中自有一盤謀略棋,并不明確表明自己效忠于誰,反而周旋于幾位皇子之間,獲取幾人信任,為他們門下謀士。

幾位皇子都以為拉攏了這位謀略過人的多元魁首,實際早在百家宴上,公孫游為北寧王虞北洲風姿所傾倒,并且暗自效忠,是助他奪取大淵江山的中堅力量。

為什麼知道他,是因為上輩子公孫游圍著虞北洲轉,背后還算計了自己兩回。

只有切會,才知道謀士和謀士之間也是有智商差距的。厲害的謀士果然都會心甘愿跟隨在主角旁。

這麼算起來,他能不計上輩子的嫌,對公孫游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現在有個打虞北洲黨羽,推進自己份計劃的機會主送上門來,為什麼不呢?

他搭在桌案上的手指輕輕叩,等到周圍的弟子都散得差不多了,這才重新起,理了理袍,朝著那邊走去。

等走近了,才聽見一道清越傲慢的聲音。

“......便再是不客氣又如何?我敢說在座諸位,都無法同我論這一劍。若有,我便當場折了這武藝簽子。”

“嘩——”

這一下,剛才還只是興趣過來圍觀的學子們紛紛坐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語地站了過來,不人面上都出現憤慨之

他們方才聽到有人投了六竹簽,心生好奇,遂而上前邀請論道。結果誰也沒想到的是,這無門無派的散人竟然如此囂張,當場表明只有能接他一劍的人,才有同他論道的資格。

“這等狂徒!好生狂妄!莫不是個繡花枕頭,讓我等去會會他!”

公孫游這話一出,立馬激起了公憤。

大家都是年輕人,誰還不心高氣傲了?

百家學子幾乎都是文武兼修。不然這世道外出行走,屬實不易。能文能武的多了去了,反倒像顧子元這樣一門心思偏向文的人才

宮中不準佩劍,但既然要論道,也不能不通達理。皇宮的小廝們早就準備好了一些樣式普通的長劍,供給他們論劍之用。

這邊鬧得熱火朝天,就連方才圍在顧子元旁,看他和法家弟子爭論的學子們也過來了不,看這個膽敢口出狂言的散人到底有何底氣。

約莫過了一炷香后,討論聲漸漸低了下來。

幾位學子接連上前,勢必要給公孫游一個教訓,卻沒想到上去后的確沒在對方手下走過一招,不由面愧。

“這劍招著實有些詭異......”

其他圍觀的人也看出些門道,明白了公孫游雖然大放厥詞,但到底是有底氣在。一時間躊躇下來,不敢再上前。

仔細聽著揮劍聲的宗竹的淺笑。

他取下腰間的古玉,耐心地等挑戰者一個一個敗陣,等到無人時,這才循著花香走上前去,抬手在水榭旁折下一節桂花樹枝,執于手中,溫聲道:“既如此,那在下愿為討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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