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漢燦爛,幸甚至哉》178、第178章

霍不疑矯健的一躍而下,在尚余幾寸的石階上輕輕一蹬,長臂撈到商的手腕順勢帶懷中,將孩摟的死,絕不松手。覺環在自己軀上的臂膀堅如鐵,箍的骨頭發疼,仿佛被生生嵌進去了般。

上方的四名侍衛不及驚呼,只聽咔啦一聲,原本的門口從頂上落下一面巨大沉重的石門,干脆利落的將他們隔除在外。地牢又是一片漆黑,商覺得自己全懸空,除了著自己的這幅溫暖堅實的男,再無別的可以依靠了。

霍不疑之前就看見窟窿下方的石壁上有塊微凸的石頭,于是憑著記憶在落下時掌掛住這塊石頭。他長,立刻到腳尖似能及地面,眼看窟窿上方又要合起,他只能放開那塊石頭。腳尖一地,他就發覺下面不是平地,而是極為陡峭的巨大斜坡,兩人收勢不住,只能順著斜坡滾落下去。

霍不疑無計可施,盡可能將孩攏進自己軀的包圍中,他知道此時最正確的姿勢應是全蜷曲,用臂膀護住頭顱。但此時他別無所求,只盼孩不要傷到便好。

兩人滾的昏天暗地,頭,肩,背,,被堅石壁無數次磕撞到,霍不疑忽然察覺孩從自己懷中出手臂,將一張的東西覆住自己的頭顱。他立刻明白這是今日上的麂絨披肩,厚溫暖的絨及雙頰,他忍不住笑起來。

斜坡陡峭之極,又長的漫無邊際,周圍沒有半骨的黑暗讓人仿佛在地獄,除了彼此腔中的跳什麼都聽不見,但霍不疑卻覺得無比安心。

他再不用記掛著未報的海深仇,不用歉疚有滔天覆頂的瞞著心上人,更重要的,他再也不用擔心失去了。

不知翻滾了多久,兩人就以這樣古怪的姿勢落到明亮的平地上,巨大的慣讓兩人又翻滾數圈才穩住,停下時霍不疑墊在下面。

商蓬頭散發的從他口撐起腦袋,艱難道:“……高雍侯霍大人,以后我若再犯蠢,你別顧忌什麼,直接說‘蠢材不許去’就了,好麼。”

的人生不長,但已經歷過賊匪追殺,刺客包圍,宮廷詭計等許多彩的橋段,但是天地良心,真沒見識過這等鬼斧神工的機關暗道,怎麼知道看起來很堅固的地牢石地板會突然沒有了啊!

霍不疑笑眼閃亮,腔的震傳遞到孩掌上。他低聲道:“以后,你我阿猙吧。”

雖然不知安危生死,但看著這雙深褐如晶的俊笑眼,商什麼都不怕了。笑的沒心沒肺:“嗯,阿猙……不過你怎麼也蠢了,居然跳下來。”

霍不疑低低笑道:“我們都蠢,不是好麼,般配。”他為做的蠢事多了,以后一件一件說給聽。

兩人就這樣纏綿婉致的微笑對視,便是的地底深也覺得喜樂滿足,然后一旁響起十分煞風景的咳嗽,兩人只好轉頭去看。

——還能有誰,自然是適才墜落的袁慎與梁邱飛等侍衛。

侍衛們還好,畢竟是習武之人,護住自己是沒問題的,不過袁慎就慘烈了些,被囚的手腳發,還墜了條沉重的鐵鏈。滾落下來時東撞西磕,不但摔了一腦門子的,左臂似乎折了,一名侍衛正給他以布條和刀鞘固定手臂。

他們比霍程二人提前落地,用火折子點燃火把沒多久,霍程二人就滾下來了,然后摟在一起你儂我儂,還旁若無人的說了兩句話。袁慎又傷又氣,只能烈眼睜睜的活活看著。

梁邱飛與幾名侍衛想看又不大敢看,俱是忸怩尷尬。

商有些不好意思,沒話找話:“誒,那什麼,袁公子你沒事吧。”霍不疑若無其事的拉商起,簡短道:“看來大家都沒事。”

袁慎捧著摔破的腦門,看著劇痛的胳膊,幾乎要岔氣。

商甫站定,發覺自己袖袋中有一團細線,一質地便知道這是霍不疑日常纏在袖口的那怪線。應是適才霍不疑來拉自己時線圈松開了,于是筆直的落自己敞開的袖袋中。

本想問這線究竟是什麼,不過想到此時急,便先按下不提了。

霍不疑拉著商,習慣的將護在自己后,商皺眉,輕聲道:“你有沒有聞到一……”腐臭味,“似乎什麼爛了。”

霍不疑點點頭,他不但聞到了,還對這種氣味很清楚,但此時不嚇到孩。

梁邱飛等人手持火把去點燃周圍石壁上的油燈,誰知沒走幾步,又聽見那悉的咔啦聲,眾人適才滾落的那個斜坡口落下一塊極其巨大的壘石,瞬時將口堵上,隔絕了來時路。與此同時,周圍的石壁猶如被火蛇舐般,逐一亮起嵌石壁的油燈。

眾人看清了周圍勢,倒一口涼氣。適才因為只點亮一個角落,眾人都以為這只是個普通石室,誰知燈亮起后才發覺這里竟是個寬敞巨大的地下宮殿!

殿宇呈現長方形結構,面積有半座長秋宮正殿那麼大,頭頂的穹廬距地面至有五六丈,由八大的梁柱支撐。霍不疑環顧這座不大不小的地下殿宇,神凝重異常,尤其是看見地上散落的零星兵刃和鋪蓋,他似是想到了什麼。

一名侍衛忽然驚呼一聲:“主公,你們看那里!”

眾人順著他的手臂看去殿宇一側凸出去的角落——死尸,竟是小山般的一堆死尸,適才的腐臭味便是此傳來的。

商覺得自己手腳開始發抖,一生都沒見過這麼多尸首,皮灰暗,肢,凝固的暗紅塊大團大團的到都是。眾人覺得背心發涼,仿佛真的來到了曹地府,只有霍不疑鎮定如昔,沉聲呵斥:“怕什麼,死人總比活人好收拾,我們過去看看。”

梁邱飛膛,與另一名侍衛在前開路,商瑟在霍不疑后,亦步亦趨。眾人來到尸山面前,看著說也有一兩百商聞到愈發濃烈的腐臭氣息,幾乎窒息,霍不疑只好拉退開些。

“袁公子,你,你怎麼了……”扶著袁慎的那名侍衛忽然驚

商沒有暈,袁慎差點暈了,他強撐一口氣,含淚道:“這,這是我家……我家的部曲。”

商與霍不疑對視一眼,原來袁家人馬都在這里,難怪外面找不到。

袁慎不顧腐臭味,抖著撲上去,到那悉的藍白相間的袁氏侍衛袍服,他落下眼淚:“是我讓他們投降的!我們被那片林子,前后退路都被阻斷了。我想與其讓大家戰死,不如投降保全命…田朔竟然殺降?!田朔,田朔竟將他們都殺了…”

地下暗寒冷,這些尸首尚保存著生前的表,一張張憤怒暴烈的悍烈面孔,仿佛訴說著被繳械后屠殺的慘狀。

袁慎看到一張悉的亡者面孔,虬須黑面,怒目圓睜。他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吳師,吳師,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眾位!”

商遠遠見那尸首的面目,輕道:“這人是袁府的侍衛首領,從小護著袁慎長大的,還教過他弓馬拳腳。”因為袁州牧長年不在兒子邊,梁夫人這個母親又是有跟沒有一個樣,這名忠誠寬厚的侍衛首領于袁慎而言,幾乎亦師亦父。

面對這等人間慘況,一名年侍衛先是嘆氣,然后嘀咕:“阿飛兄長,我們主公就不會這樣出錯。”投降也看人的好嗎!隨隨便便投降,便如長平之戰遇上白起,章邯大軍落項羽之手,多人都坑殺了。

梁邱飛用力撞了他一下,示意他閉

其實袁慎的智略并不比霍不疑遜,端看他能剝繭,于毫無跡象之找到疑點,順著微不可查的破綻找到公孫憲藏十幾年的兒子,就可知他心細如發,足智多謀。

他與霍不疑的差別不只是辦事老練與否,更有為人世的度,這是一種非得跌跌撞撞,在尸山海里滾過一圈,才能獲得的痛苦悟。

同樣的事換做霍不疑,他絕不會為了區區面子就瞞著所有親屬與上峰單獨行,至梁州牧是必須知會的。

這一跤,袁慎摔的慘痛無比,讓他從致溫雅的書香中清醒過來。以后他會知道,居高位,牽系多人的安危,指揮稍有差池,就是千萬人死無葬之地。

地下宮殿中回響著袁慎的輕泣,商看著那死狀恐怖的尸堆,輕輕發,霍不疑拉的手去藏在自己腰囊中三枚圓圓的東西,然后輕道:“你放心,有我在,總能護你出去。”

出那是什麼東西,大大的眼睛睜的滾圓,心卻定了一半。

霍不疑拉著商往空闊走了幾步,朗聲道:“事已至此,我等都已落夫人掌中,夫人何不現一見。”

“夫人?”商呆了下,低聲音道,“你是不是弄錯了,難道不是堡主李闊在算計我們麼?這人到現在都沒找到呢。”

霍不疑低頭道:“李闊被我一箭中要害,撐不了多久。何況此人暴烈蠻,現下這等慢條斯理的舉措,不像他的行事做派。你還記得適才我們在李夫人居所見麼?那些死去的婢,各個神愉悅,面帶笑容——這是壯烈殉死的樣子麼?”

商回憶起來,緩緩道:“你說的對。們那樣子,像是聚在屋中飲酒玩耍,毫無所知的飲下毒|酒——這毒|藥應是沒有痛楚的。”

“還有那李夫人的尸——床榻上死去的子并非李夫人,你還記得的手指麼?”

商道:“記得,那雙手干凈,白白,毫無勞作痕跡,應該不是婢假扮的。”

霍不疑道:“就是太干凈了才可疑——未必只有夫人才有那樣一雙手,高門大戶中,夫人的也不會如何勞。更要的是,屋有一張使用多年的名貴古琴,可那死去子的手指上,卻沒有半點琴留下的指繭。”就算撥弦可以佩戴保護手指的玳瑁指套,但按琴弦卻最好用自己的指腹。

商是位正兒八經的高門貴應當也能發現那尸手上的異常,可惜商是半個西貝貨,從沒全面的接過貴族淑教育。聽了霍不疑這番分析,臉上有些窘。

石壁后再次響起機關的咔啦聲,眾人對面的石墻上忽然移開一扇一尺見方的小窗,然后探出一個腦袋——眾人齊齊去看。

此人面貌兇悍,一雙七八糟的濃眉猶如兩柄鬼頭刀,直直的落至太,照程宮的說法,這等面相屬于命中帶煞,刑克親眷——此人正是大家在城墻上見過的堡主李闊。

商戲謔的睇了霍不疑一眼,仿佛在說‘你也有猜錯的時候’。

霍不疑盯窗口,眉頭一皺,仿佛看出了什麼,迅速拉商后退數步。

商不解,再去看李闊,只見他眼珠凸出,瞳孔凝固空,眼白上布,臉上既無表,也無緒,甚至帶著一奇特的詭異。剛開口:“李堡主……”

話未說完,這顆頭顱凌空飛了過來!商的聲音戛然而止。

沒有軀,也沒有手足,就這麼一顆孤零零的頭顱在地上滾,最后停下來,出死不瞑目的可怖面孔,若非剛才霍不疑拉商后退幾步,這顆詭異恐怖的腦袋就會落到腳下。

商一寒氣直冒,霍不疑上傳來的抖,慍怒道:“十幾年來在下見過死人無數,夫人這點伎倆能嚇到哪個?!”

袁慎站在尸堆后面,憤怒高喊:“有種就出來,鬼鬼祟祟算什麼東西!”

石壁后傳來一陣子的斯文笑聲:“只是個小把戲,諸位莫惱……袁公子,多虧了你,不然我還不能一網擒,不枉我費盡心力從田朔手下保住你的命。”

聽見這似曾相識的聲音,口而出:“王延姬!你是王延姬!”

一名秀致端莊的華服婦緩緩出現在小石窗后,容貌淡然清麗,正是六年未見的王延姬,已故樓家二公子樓犇之妻!

幾名侍衛尚不明白,但霍袁程三人立刻全明白了。袁慎與商一時呆若木,霍不疑飛快的思索逃生之法,然后回頭向梁邱飛使了個眼

袁慎從尸山后走出來,口氣翻滾:“王延姬!這些,所有一切,你籌劃了多久?”

王延姬盯著他們三人,冷冷道:“就從亡夫樓子唯自刎那刻起。”在心中,李闊顯然不算的丈夫。

霍不疑肅道:“樓經夫婦是你殺的?”

王延姬道:“不錯。那賤人是我派人假扮盜賊截殺的,三刀六個,慢慢放咽氣的。樓經那個偽君子,我買通他邊服侍之人下的毒——可惜公孫憲怕馬腳,不肯將他毒死張氏的毒|藥借給我,只好讓樓經死的舒坦些了。”

商不敢置信:“為了給樓犇報仇,你不但勾結公孫憲,還是嫁給…嫁給李闊…!還有樓縭!你怕認出你,所以才裝的病弱,不肯多現人前!偶有幾次出門赴宴都讓婢假扮!”

“不錯。”王延姬毫不否認。

商腦門發脹:“對了,還有駱濟通,難道也是你殺的?你殺做什麼,你想殺的是我啊!不對,我殺我做什麼,又不是我害死樓犇的!”

王延姬雙目赤紅,厲聲道:“你敢說與你毫無相干?!子唯驚采絕艷,可恨樓經夫婦嫉賢妒能,制他。他迫不得已,鋌而走險,你們卻死死咬住,不肯放過他!”

商被怨毒的眼神嚇的后退一步,霍不疑道:“堅持追查樓犇的是我,比對樓犇筆跡的是袁侍中,的確與商不相干。”

商沒好氣的拍了他一下,霍不疑趁機往側面踉蹌數步,離開王延姬的視線范圍,然后迅速將腰囊給剛躲到柱后的梁邱飛——僅僅一瞬,他又站回到邊。

商瞳孔一,依舊維持著那副嗔的樣子,其余侍衛恍若未見,而袁慎忙著氣急敗壞,是真的沒注意到。

“樓犇栽贓嫁禍,欺君罔上,屠戮銅牛縣令滿門,死有余辜!”袁慎憤恨道,“你為了這麼一個人倒行逆施,莫非不管你王家滿門的死活了?!”

王延姬平靜道:“子唯是忠臣良將也好,臣賊子也罷,他死后位列仙班也好,下十八層地獄也罷——他都是我最最心的人,是我的,我的命。你們害死了他,讓我生不如死。不論你們有多大的權勢,我都要一個個算賬。”

“你,你……!”袁慎氣的氣結,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自己這輩子與‘深似海至死不渝’的人犯沖!他氣的差點站不住,只好撐著一旁的宮柱氣。

商與霍不疑對視一眼,明白此時需要拖延時間。

霍不疑先問:“李闊也和你一道圖謀不軌?”

王延姬不屑道:“他只是個易怒好騙的蠢貨,梁無忌嚴厲執行度田令,讓他老大不高興,我與田朔稍稍攛掇幾句,他就怒不可遏,什麼都肯了。”

商提高聲音:“不對,樓犇死于六年前,公孫憲安置兒子卻是十幾年前的事,難道他能未卜先知?”

王延姬驕傲道:“子唯游廣闊,消息四通八達,他早就探知公孫憲將兒子送至中原,本想留到朝廷征蜀時要挾公孫憲,便可立下大功,誰知…哼哼…!”

商疑:“既然樓公子知道朝廷數年后會征蜀,那時再好好立功也一樣啊。”

“你知道什麼?!”王延姬尖聲道,“子唯心高氣傲,不愿給人做馬前卒。他雖預知朝廷數年后必將征蜀,但苦于沒有權勢,無法施展手段才華,這才提前設局,想在朝堂中謀得一席之地!”

“好好好,你家郎婿天縱英才,滿朝文武都有眼不識金鑲玉行不行。”商無奈道,“我心中有一疑,那公孫憲究竟是如何將兒子弄進田家堡的,請夫人不吝賜教。”

王延姬冷笑一聲:“這有何難。田家老堡主有個出卑賤的外室,數年后馳,老堡主就不大去見們母子了。后來那外室之子病故,公孫憲便將自己差不多大的兒子頂替過去。那外室早已失寵,生怕死了兒子自己更沒出路,就答應養育田朔。”

“起先,公孫憲只想給兒子找個穩妥的藏,不過當八年前陛下平定隴西,公孫憲就知道朝廷一統天下之勢已,蜀中必不可保,便讓田老堡主的兒子們一個個‘因故亡’。等老堡主最后一子墜馬而死,就不得不接回那外室之子了。對,就是田朔。”

“這田家也太倒霉了!”商咋舌,“那駱濟通又是怎麼死的?”

王延姬忽然一笑:“我知道你們想要拖延時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座地下宮殿是先秦匠人所建,構造厚實,每一層都覆有兩尺厚的石板,而你們適才滾下來的通道已被巨石封死,外面的人馬想進來說也要挖掘半日。”

商有些不信,霍不疑卻道:“不錯。這座地宮高約五六丈,可我們適才滾落下來的高度,十余丈不止。如我所料不錯,我們頭頂上還有一層地宮,是也不是?”

王延姬掌贊道:“不愧你年紀輕輕便能位列重臣,果然名不虛傳——不錯,我們如今在地下宮殿的第二層,上面還有一座三倍于此大小的宏偉殿宇。”

霍不疑眼中一閃:“三倍?這麼大的地方,加上此,都能容納一千多人了罷。”

王延姬大笑:“你猜的不錯,五百名死士,一千名壯勇——都是公孫憲多年豢養的心腹,原本是他們父子東山再起的本錢!”

“這些人都去哪兒了!”霍不疑上前一步。

王延姬淡淡道:“你們死前,我會說的。”

這時商聞到一淡淡火油味,循著氣味去找,發覺殿宇東北部的穹頂上,倒懸著一座小小的玄武雕像,不知何時它口中出個拇指大的小口子,緩緩流出濃稠的黑

袁慎也看見了,驚道:“你想燒死我們!”

王延姬笑的暢快:“你們放心,這火油得流一陣,我們還能說一陣話。”

“早知要命喪于此,好歹讓我先了了娘娘的愿啊!”商無力的靠著宮柱,一臉半真半假的懊惱。

王延姬冷聲道:“你該多謝宣太后,若不是薨逝的及時,死的就是你大母了。”

商一愣:“什,什麼,這與我大母有何相干。”

王延姬緩緩道:“霍袁二人,一個位高權重,重兵環繞,一個出貴重,前呼后擁,我該如何找他們報仇呢?只有從你上下手,以你為餌,不愁他倆不來。可你不是在深宮中,就躲在家里,我無從下手。但若是你大母過世,到時我買通幾個儒生唱唱高調,攛掇你們全家扶棺回鄉盡孝,路上不就有機會了?誰知……”

“誰知宣娘娘先薨逝了。”商傻呆呆的,“還留下愿讓我去家鄉,然后我大母就病愈了。”難怪程母那麼好的,說病就病,連兒回床前了,又說好就好了,“好厲害的算計,我都有些敬佩你了。”

王延姬道:“我派人從樓縭打聽到你的行程,原本也是打算等你回程時,途徑姚縣再手,到時慢慢炮制你,誰知人算不如天算……”

快意的笑起來,“不過這樣更好,你們三個如今都在我手中,任我殺刮!”

“既然天遂人意,不如我發個慈悲。”王延姬一臉殘忍的笑意,“程商,你們三人中我愿意放出一個。你說,我放誰好呢?”

商嘆息,不會吧,這麼老的招數——“放誰都行啊。”意興闌珊。

王延姬冷下臉:“你可想好了,待會兒我一聲令下,這座殿宇立一片火海,你們都會活活燒死!”

商微笑道:“我說的是真話。你若放掉我,霍大人必然高興,你若放掉霍大人,那我就心滿意足了,你若放掉袁公子,那我與霍大人就生死一——無論怎樣,都很好啊,你看著辦吧。”

袁慎抬頭,沒好氣的歪了歪角。

霍不疑輕笑出聲,也只有孩這樣頑皮聰慧,才能將這等為難的生死抉擇變個笑話。

商轉頭,甜笑著邀功:“我說的對吧。”

“對。”霍不疑的頭,滿眼寵溺,“你說的話從沒不對的。”

王延姬一計不,面罩寒霜:“好,那我換個說法。若我要你殺一人,換取另一人活命,你會選誰?”

袁慎立刻席地坐下了——廢話,孩當然不會選他,不然自己就不會被退親了!五年心力付諸流水啊,想起來就心疼!好吧,自己也算會過一場真了。

霍不疑垂睫而站,一手扶著宮柱,另一手稍稍

商似乎想都沒想:“自然是霍大人。”

王延姬有些意外:“你倒是薄,也不怕袁公子難過。”

“袁公子是我好友,自從退親后,我原打算過個二三十年再見他的。托夫人的福,我這麼快又見了他,還因為急著知道他的安危,將霍大人拖下了水——我以為,如此已算是盡摯友的分了。”

王延姬一時語塞。

商平靜道,“不過嘛,人總有遠近親疏,我若知道這里有夫人的陷阱,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霍大人跟著來的。”

霍不疑含笑看,仿佛全都放出喜悅的彩。

王延姬看他們意纏綿,愈發憤怒:“你……”

“你說夠了麼?”霍不疑冷冷的打斷,“你若說夠了,就讓我說兩句,你看看我說的對也不對。待我說完,夫人差不多就能點火了。”

王延姬看火油流下來在地面上形的面積,冷哼一聲。

“夫人適才說人算不如天算,這話不錯。可夫人算計的再周祥,卻不料想接二連三的遇到意外。”霍不疑雙手負背,步履穩健的走前幾步。

“第一個意外是袁侍中。夫人沒想到他誤打誤撞的到田家屋堡,為免打草驚蛇,壞了你們的大計,你就用計將袁慎一行深林,不聲不響的圍殲之。”

袁慎側過臉去,不讓別人看見他臉上的淚水。

“第二個意外是駱濟通。這個意外更為致命,直接打了夫人的計劃——若是駱濟通得逞,要麼商死在駱濟通手中,夫人就無法拿捕我了;要麼是商逃,但是了驚弓之鳥,就此躲回安國郡或州牧的治所,等事查清后再啟程。”

“這時夫人聽說我也來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讓田朔派出蜀中死士,趁夜屠滅駱濟通一行人,還刻意留下公孫氏余孽的痕跡。我心生疑竇,自然會循著蹤跡一路跟來姚縣。”

王延姬冷笑連連,一言不發。但商看,猜霍不疑應是說中了。

“整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你與田朔兩人,不過你們二人目的不同。你為的是報仇雪恨,需要公孫憲父子的人脈與勢力。田朔為的是攪翻天地,渾水魚,他需要你替他謀劃——尤其是公孫憲死后,田朔沒了主心骨。之后,你們引蜀郡守將史新叛,煽地方豪強反抗度田令,伺機謀害太子,一環環扣,真是好算計……”霍不疑道。

王延姬冷冷道:“我可沒說過要謀害太子,這都是你自己猜的。”

霍不疑不在意的笑了笑:“你適才說,原本打算商回程時途徑姚縣再手,到時可以慢慢炮制——你憑什麼慢慢炮制。若不見了,樓垚必然會四求助,不說陛下和娘娘,就是梁州牧與曲夫人也不會袖手旁觀,到時你的底細必然會被翻出來。”

“你那麼說,是因為屆時豫州已是一片局。什麼局能讓梁州牧也自顧不暇?”霍不疑盯著王延姬的神,“太子邊有人給你們通風報信吧。”

王延姬膛起伏,面變幻:“……我不知道!”

“起初我也疑,你們如何能夠引太子轂,后來我想明白了——其實沒那麼難。”

霍不疑步步,“太子隨帶了數百護衛,只要買通其中幾人,讓他們按時通報,你們就能知道太子的行蹤了。太子微服私訪為的是什麼,為了查訪鄉野如何看待朝廷政令。你們只要對癥下藥,就不難將太子引過去,我說對也不對!”

王延姬冷汗涔涔,面發白:“你說的都對又如何,你們轉眼就要死在此了,你以為你還出的去嗎?!”

霍不疑朗聲大笑,然后定定的看向:“我想出去,自然就能出去!我們后那條通道雖被堵住了,可是既然你能下來,自然可走之路——我說不錯吧,通道就在你后!”

王延姬冷笑:“有本事出的來再說吧!”

“你難道沒看見轟天油火彈——就是今日炸開你家屋堡的那種火。”

王延姬得意道:“我知道,是以才臨時變計劃,將你們來第二層地宮。這樣小的地方,你們一旦使用那種火,巨大的炸裂威力會將你們自己也撕裂的!”

“原本是這樣不錯。”霍不疑淡淡道,“可是你為了折磨袁侍中,特意將袁氏部曲的尸首丟在這里,卻沒想到會救了我們吧。”

“你什麼意思?!”王延姬失聲。

霍不疑懶得再理,向一旁道:“阿飛,好了麼?”

躲在宮柱后的梁邱飛道:“主公,都好了,我這就點引線。”

王延姬趕退開石窗,朝邊人瘋狂大喊:“點火,快點火!”

說時遲那時快,梁邱飛用火折子點燃長長的引線,兩名弓手則在小石窗張弓搭箭,將點燃的箭簇地宮,霍不疑拉起商,梁邱飛抓著袁慎,四人迅速躲到其余幾名侍衛適才搭好的尸坑后。

——霍不疑雖然今日首次才接,但他已經明白,要抵抗炸裂時那種震天地的威力,最好的屏障既不是盾牌也不是鎧甲,而是之軀。

幾乎同時的,地上蔓延火油冒起沖天灼熱的金紅火焰,引線也燃至被梁邱飛嵌小窗下方石壁的那三枚火雷,不等霍不疑等人被火龍吞噬,只聽一聲轟天巨響,嵌有小窗的那面石墻轟然倒塌。

近兩百尸首擋在前面,眾人除了耳嗡嗡作響,并未到什麼沖擊,然而逃跑不及的王延姬主仆卻被炸了個正著,站在窗口的兩名弓手當場死。

所謂獨木難支,地宮的維持需要平衡的力矩,如今下方殿宇的墻柱炸裂,穹頂塌陷,那麼上面那座殿宇必然也難以支持。

穹頂不斷落下石塊,石壁豁開裂,這座宏偉巨大的地宮如同撕開的絹扇,再難支撐,眾人力向炸開的石墻跑去。梁邱飛手持兩支火把在前開路,霍不疑抱著商,兩名侍衛扶著猶自含淚回頭看向尸山的袁慎,剩余侍衛斷后。

石墻后面果然有路,一共兩條——

一條是通往上方的石階,臺階不斷震,滾落大大小小的碎石,看來這是通往上面第一層地宮的,王延姬也是從那里下來的,但那里正在塌陷,顯然沒法走了。

另一條是通向后面的地道,而且看起來是獨立于地宮而建造的,盡管地宮搖搖墜,鑲嵌于地道上下的石板依然紋

霍不疑當機立斷,讓大家走地道。

途徑一堆巨大的落石時,他看見被在下面滿的王延姬。已是奄奄一息了。

霍不疑讓眾人先走,然后奔至王延姬旁,俯查看時才發現王延姬部以下都被巨石住了。他深知便是將巨石搬開,王延姬的腹腔與盆骨都已被碎,這是救無可救了。

他只好開王延姬頭臉上的灰土石子,抓著的肩頭搖晃:“你們究竟打算如何謀害太子殿下!你快說,你說出來我就保你王家無事!”

王延姬瞳孔渙散,口中不斷冒著鮮,兩手瘋狂的在自己抓:“在哪里,哪里…我的鏡子,我的鏡子…”

霍不疑不解其意,這時來一雙白的小手,商鎮定的進王延姬的襟,出一面小巧的銀鏡,塞到王延姬手中——這面銀鏡打造的甚是巧,通呈蓮花盛開狀,正反面都被挲的十分亮,顯然是多年來有人不斷它。

王延姬如獲至寶,將銀鏡在自己臉頰上,眼中恢復神采,流不勝的神里喃喃著‘子唯子唯’。商輕聲道:“這是樓犇與的定。”

霍不疑心中輕嘆一聲。

梁邱飛在旁大喊:“主公快走吧,這里要全塌了,袁公子已經被扶出去了!”

霍不疑猶豫,對商道:“你先走,讓我再問兩句。”

商笑了:“好,我在地道口等你。”

看著孩高一腳低一腳,艱難緩慢的往地道口走去,霍不疑心中大定。他用力抓住王延姬的肩頭,沉聲大喝道:“你聽我說!我有關于樓子唯的事要告訴你!”

王延姬撐起最后的力氣,緩緩聚焦到他臉上。

“你聽我說,樓子唯配不上你!”霍不疑沉聲道。

王延姬大怒:“你胡說!”

霍不疑繼續道:“你對他深一片,生死可付。為了他,你可以不要命不要家人,可以與李闊那樣鄙不堪的莽夫同床共枕,可樓子唯是怎麼對你的?!”

“你們婚數載,夫妻團圓的日子加起來只有數月!他整年整月的不在家,留你一人孤寂思念,只為了榮華富貴,還其名曰‘一展抱負’!”

王延姬瘋狂大喊:“你住,住,子唯不是那樣的人!”

霍不疑不為所:“他原本不必如此,樓子唯出世家大族,本就比布平民強上許多。可他一不愿向伯父樓經低頭,二不愿從稗小吏做起,非要走邪門歪道!比起與你長相廝守,不但他的雄心抱負更重要,臉面自負也比你重要!”

“你不許說了!不許說了!”王延姬痛哭流涕,鮮與淚水糊了一臉,力用銀鏡去打霍不疑,“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霍不疑不躲不閃:“你心思通,這些事不是想不,而是不愿去想!樓子唯配不上你,他配不上你的真心真意!”

地宮搖晃愈發厲害,片的石塊往下落,梁邱飛扶著商,回頭大喊:“主公,我們真的得走了!”

商抹了把腦門上的灰土,猶豫的回看霍不疑。

王延姬力揪住霍不疑的襟,從齒間恨恨的迸出字句:“你,你也有臉說我的子唯,你又是什麼好東西了!你是怎麼對程商的,我都查的清清楚楚!人前比金堅,人后海誓山盟,卻在你們婚前三日,闖下滔天大禍,棄于不顧!”

“你報仇雪恨,自己是痛快了,可有想過留在都城的程宮日子有多難過!”王延

笑的癲狂,“你不知道吧,我來告訴你。程商雖然躲進了永安宮,可閑言碎語無不在,尤其是頭幾年,連個小宮婢小黃門都能對指指點點,更別說那些之前眼紅的高門眷。”

劇烈氣,聲如破風箱,“們譏笑白做了一場好夢,被你騙的神魂顛倒,被你蒙在鼓里,做了你報仇的擋箭牌!還說癡心妄想……”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霍不疑平靜道。

“你……”王延姬驚詫。

商亦停住了腳步。

“我早就后悔了。”霍不疑似是看著王延姬,又似是看向遠方,“誅滅凌氏兄弟那夜,我看見商滿臉是淚的追來時,我就后悔了。”

“我將從馬上拋出去時,我也在后悔。”

向陛下磕頭,向宣娘娘磕頭,一字一句的請求與我退親時,我更是后悔!”

“之后我輾轉西北與漠北,無數風霜苦寒的冷夜,獨自看著牛羊呼嘯的牧場,只要想起,我就一遍一遍的后悔。”

霍不疑執著的說著,語氣平靜,一句句卻是心扉之言,不知是說給王延姬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我想,若是能重來一回,我一定不會那樣鋌而走險,不顧。我要按捺住自己,哪怕讓凌氏兄弟多活幾年,哪怕復仇愈加艱難,也要走明正道。”

說到這里,他緩緩放開王延姬的肩頭,起轉向呆立不遠孩,飛躍起幾大步,迅速追趕上去。

王延姬躺在地上怔怔落淚,笑的比哭還難看:“你能悔改,為什麼子唯就沒得悔改了呢?他一死了之,撇下我一人在這世上,這狠心無的冤家,這該死的短命鬼!我要找他算賬……呵呵,呵呵,看來只能等下輩子了。”

霍不疑敏捷的閃過幾塊落石,追上商與梁邱飛,卻見孩滿臉淚水的撲自己懷中。

這時,王延姬忽然提高聲音,喊道:“此去以東六十里,臨近徐州有一座姓郭的村莊,田朔在村莊周圍備了幾百斤火油。太子明日會經過村莊以東的一條道,田朔帶了一千五百人埋伏在那兒。我們的計策,上選是田朔功截殺太子;中選是太子逃出一條生路,然后進前方唯一的村莊休整,然后燒死在那;下選是兩者皆不的話,田說依舊下令焚燒村莊,他們好趁撤離……”

霍不疑明白了,抱拳道:“多謝夫人。”

王延姬搖搖頭,闔目將銀鏡在心口,靜靜等待自己的最后時刻。

漫天碎石如雨點落下,霍程三人及時逃地道,崇尚壯麗恢弘的先秦時代,無數能工巧匠費盡心的宏偉地宮在他們后轟然倒塌。

商沒跑出兩步,就被霍不疑抱在懷中,一路狂奔中覺坡道越來越往上,不知奔跑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淡淡的亮在前方閃

袁慎和幾名侍衛將他們拉出地道時,商發現外面已滿天星斗了。

“你怎麼哭了?是怕逃不出來麼。”袁慎奇道。

“你這!就不能是我逃出生天后喜極而泣麼?!”孩灰頭土臉,滿臟污,淚水在面頰上劃出幾道清晰的痕跡,這幅模樣狼狽難看之極,可的眼睛又黑又亮,稚子般天真頑皮,滿是快活的笑意。

霍不疑似是心有所,兩人同時看對方,相視一笑。

袁慎轉開頭去。

“這是哪兒?”商發現自己落腳在一片草地上,四周是似曾相識的茂樹林。

袁慎轉回來:“你一定猜不到。”

“是田氏屋堡外圍的林子。”霍不疑很沒猜謎神的一語道破。

袁慎垮下臉。

梁邱飛張大了:“難怪我們在田氏屋堡里搜了半天什麼都沒搜到,原來不是沒有道,而是道的本不在屋堡里。”

袁慎嘖嘖道:“這法子高明極了。兩座屋堡一明一暗,互為犄角,虛虛實實。呵呵,看來王延姬嫁給李闊,就是為了配合田朔行事。”

商擔憂道:“我們是不是該趕溜掉啊,萬一屋堡發現了我們,那可死定了。”

那名年侍衛咧笑道:“適才我等去看過了,不知為何,田家屋堡就跟空了似的,只有幾名老仆在灑掃。”

商想到王延姬適才的話,心頭一驚,霍不疑臉倏然沉下。

隨后,梁邱飛朝天放出信號煙花,不一會兒霍不疑的手下就來接他們了。

適才得知他們落地下陷阱,程宮和樓垚急的團團轉,一直叮叮當當的在鑿石板,此刻看見他們好好的才松下一口氣。

袁慎被囚多日,弱氣虛不說,還狠狠的摔了一跤,腦門開花,左臂骨折,戴著鐐銬的手腕磨出一圈痕,已是強弩之末,此時繃的弦一松,立刻一頭昏死過去。

自古醫巫不分家,多數神都有些醫治的本事,于是程宮不但要幫那位接生醫士治療滿地的傷兵,還得照看袁慎,同時去找鎖匠來給袁大公子開鐐銬。

與此同時,霍不疑連夜召集人馬商議,將田李兩座屋堡的善后事宜給樓垚,當即就要長途奔襲。他打發掉手下,剛走出營帳就見商牽著小花馬在門口等他。

“你是怎麼打算的?”孩梳洗一番后,出皎如明月般的秀面龐。

“讓我猜猜看。”笑瞇瞇的,“你打算兵分兩路,一路人去那條道上提前截住田朔,一路人去郭村,要麼攔住放火的人,要麼幫村民救火。我說的對麼?”

霍不疑神不悅的看,意外有一種郁的俊

商繼續道:“我不懂打仗,不過算學倒不錯,我給你算算哈。你原有五百兵,阿垚帶來一百部曲,張擅借來四百兵卒——可惜不夠銳。昨日攻打李氏屋堡時折損了五六十,再撇去不能騎馬奔襲的傷患,能全而戰的至多八百五。”

“適才我聽見阿垚派人回縣城要人了,他要清理兩座屋堡,新來的那一百何氏部曲你是不打算了。然而,這八百五十人你還要分出一部分去救村民。你對我說過,公孫憲豢養的死士極其厲害,下手狠辣殘忍。”

商認真道,“你的人馬只有對方一半,還夾雜了許多鄉勇,人家卻是一千五百養蓄銳的壯,其中更有五百名死士——這位君侯,便是加上我剩下的所有火,你真的篤定能以勝多,功截殺田朔麼?”

霍不疑抿:“……這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

“你要是有分寸,此時我們說不定都兒雙了,也不會分別多年,兩地凄苦了。”商使出殺手锏。

一提往事,霍不疑就了,無奈道:“你如何。”

“你全心全意的去收拾田朔。太子若有事,便是國本震,非同小可。”商道,“我帶人去救村民。”

“不行!”霍不疑斷然否決。

“你先聽我說。”商按住他的膛,聲道,“我帶來的衛隊雖不如你的兵,但比比鄉勇還是強出許多的。上回痛打駱濟通后,他們已經好湯好藥的歇了小半個月,如今兵糧足,可戰之人八十有余。”

掰著指頭,“田朔自以為計策穩妥,就帶著主力去截殺太子,派去放火的能有幾人——適才田家奴仆不也招認了麼,看見離去的兩隊人馬,的那隊才幾十人。”

“最最要的是,論救火,天底下還沒幾人能比得過我。”商笑容可掬的自夸,“這些年我為了試煉火,每年莊園都要失火十八回,十八回啊!如何裹沙撲滅,如何焚燒隔絕,如何引水自救,我手下的人閉著眼睛都知道了。”

霍不疑心知孩說的有理,但還是不同意:“……不行,你燒傷了怎麼辦?”

“你攔不住我的,除非你打算再分出人手來看管我。”商笑的眼如彎月,“其實你以前對我管頭管腳,我心里也是不服的。不過是反擊不了,只好咬牙忍了。如今你分|,我想做什麼,就由不得你了。”

霍不疑扯角:“大戰在即,你卻欣欣竊喜于我無力管你,嗯,很好,很好。”等此事過后,他需要對這小混賬振一下夫綱。

商察覺到危險,趕收斂喜悅之,正道:“我生來就是惹事的命,哪怕一,都有麻煩尋上門來。既然如此,這回不如我自己尋些事來做。”

“巧言令辯無詞。”霍不疑淡淡道。

商嘆了口氣:“陛下對我說,既然我有幸生于太平年代,有幸生于慈康樂的人家,就不要怕這怕那,按著自己的心意好好活一回!阿猙,我現在就想幫你一把,就想去救那些無辜的村民。”

“娘娘也曾說過,與日月星辰相比,我們皆是螻蟻,與萬千百姓天下太平相比,我們的恨糾葛都不算是事。阿猙,我在娘娘靈前許過誓,以后行事做人必要不致于讓愧。阿猙,我不能明知自己有力,卻袖手旁觀生靈涂炭。”

霍不疑容,攥著的手長嘆一聲,良久才道:“……你要當心。”

商嫣然而笑:“你也要當心,好好保重!我要是燒傷了,你肯定會要我的,可你要是打壞了臉,我可不一定要你了!”

像以前無數次那樣,霍不疑憐的的額發。

……

霍不疑領軍開拔不久,程宮就知道胞妹也要整裝出發了,于是趕跑去扯后。他堵在胞妹的營帳門口,跺腳咬牙:“你不許去,絕對不許去!不然,不然……”

“不然怎樣?”商笑嘻嘻的扮個鬼臉,“阿兄之前沒攔住我打駱濟通,此時如何能攔住我去救人。”

“你等著!我去告訴樓垚!他的人比你多,我讓他來攔你!”

“哎呀笑話了,何時阿垚不聽我的話改聽阿兄的話了?何況,這事霍大人也點頭了。”

宮哭喪著臉:“那我和你一起去。”

“阿兄,你別去,救火這事你不懂的。”商低頭給他整理袍,聲音愈低,“你要是得空,就幫我一個忙。去鄰近郡縣再借些兵勇來,給霍大人陣,他去的地方你也知道。阿兄,你從小跟著雙親,阿母教過你如何在旁掠陣的。他此去以戰多,我不大放心……”

宮搭著胞妹細弱的肩頭:“你長大了。”

商低聲道:“不是長大了,是想明白了。適才在地宮中,王延姬問我一句話,袁慎和霍不疑我救誰?”

宮失笑:“這什麼破問題。”

“王延姬問的是袁慎,其實我想到了我自己。”商輕撣胞兄襟上的塵土,“從那年燈市算起,我與霍不疑已經相識七年了。”

宮注意到妹妹直呼那人全名。

“曾幾何時,無論相聚還是分離,我心中都深信,但凡有個萬一,他都會毫不猶豫舍出命讓我活下去。”商低聲道,“可是我自己呢?說句只有阿兄能聽的話,起初那些年,我心知肚明,我是絕不肯舍命給霍不疑的。”

宮嘆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也不能怪你。”

“那霍不疑為什麼就肯舍命給我呢。”商抬起亮晶晶的大眼。

宮一噎。

人為什麼會為另一個人去死呢?

人為什麼愿意將另一個人的命置于自己之上呢?

如果那人還是個慣于涼薄自私的小混賬呢。

“這事我想了許多年。從最初想到昨夜地宮,從宮闈想到荒山野嶺。如今,我終于能認認真真的說了——”商深吸一口氣,“我希他一生平安,無災無難,哪怕用我的命去換。”

事到如今,終于能夠全心全意的去一個人,傷也不怕,生死危難也無妨。

這世上有一個人,比起自己,更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我果然還是喜歡寫長章,就是費時多了些。

明天還有最后一章,番外免費,基本都是逗節,以后會陸續寫的。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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