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道者》口碑很好,即使是在這個時代，也狠狠地出名了一把。

有了名氣就有了觀眾，秦落落每天清點著錢,笑得合不攏；程遊文沾沾自喜，鼓吹劇本有多麽優秀；沃爾夫岡保持了沉默，和壯神油續了三個月的廣告，趁著勢頭又把一個演出廳租出去了，小賺一筆；夏舫還是過著打雜、演戲、順帶去酒吧泡男人的生活，他還是抱怨錢，但月底一筆厚的獎金堵住了他的。

最熱鬧的一場演出,觀眾足有百人,黑的一片，迫十足。

在臺上時淵正常發揮，但是一下臺,他的尾就因為後怕打了個死結。

人類對他來說還是太可怕了。

時淵本來以為得回家才能讓陸聽寒解開,剛順著人群出了劇院,就聽見有人他：“時淵。”

他回頭,陸聽寒就在後,服帖的白襯配黑西裝。他單手兜,袖口隨意挽起，明明是站在人中,英俊而拔到讓人移不開眼。

時淵眼睛一亮：“我還以為你沒時間！”

這是陸聽寒第一次看完整的演出,之前他都沒空來。

“提早忙完了，來的時候你剛好上臺。”陸聽寒說。

時淵：“你有一直看著我嗎！”

“嗯。”陸聽寒說,“演得很好。”他了時淵的腦袋,上車之後,幫他解開了尾。

“你真厲害呀。”時淵第無數次稱讚他的人類。

陸聽寒似乎是輕笑了一聲。

觀眾在不遠的街上三兩群,邊走邊談論劇，意猶未盡。路燈亮起來了，車窗外影錯落，明明滅滅地落在兩人的上。這又是很好的一天，陸聽寒難得清閑，時淵的尾也不打結了，他們正回家，講起今晚要吃什麽，和所有人一樣平凡又普通。

冬天的第一天，特蕾西又生了一場大病，在拾穗第一醫院住院。沃爾夫岡在照顧，劇團員有空也會去看。

時淵是在周五下班後，和秦落落一起去的醫院。

秦落落拿著一小把花，用紙包起來，準備送給特蕾西。

時淵對花一竅不通，看到那、白和油黃混在一起，生氣，覺得很好看。他問：“這是什麽花？”

“滿天星和風信子，花語分別是‘關懷、思念’和‘幸福滿’。”秦落落說，“花本來就貴得要死，這些花的花期也不是冬天，花了我好多錢——你看，就這麽一枝滿天星都要6塊，還是優惠價。”

時淵看著那小小一枝花，說：“真的好貴啊。”

“那可不，而且經常是有價無市，有錢人都想著買來送小人呢。還好我和賣花的老板，還能買到幾支。”秦落落又講，“說起這個，等再過一個月，就是‘雪見’開花的時候了。”

時淵聽說過雪見。

那種華麗的白花隻在冬天盛放，越是極寒、雪下得越大，它越是暗香撲鼻，開得轟轟烈烈。聯盟將它定為盟花，意為發揚它不畏艱險的神。

長久以來，雪見都是最歡迎的花種，沒有例外。

秦落落和時淵上了公，一手拿花一手扶住欄桿，說：“我買了幾朵雪見養在劇院，等它們開了，我就拿給特蕾西，可喜歡雪見了。”

到了醫院，兩人穿過滿是消毒水味的走廊，去到五樓。病房門一推開，特蕾西就猛地抬頭，歡呼道：“你們來了！”

病房裏住著五名病人，略顯擁，有人在大聲咳嗽。秦落落把花放到床頭櫃時，特蕾西一直看著花，貓耳朵都豎起來了，很興。

的左眼正常，右眼卻變般的豎瞳，眼底微微發灰，看起來分外詭異。時淵到了一種很淡的波，它混又躁，語言無法形容——那是來自染的氣息，那是與他同源的畸變。

染後癥惡化了。

病痛蠶食著。

實際上，房裏的所有病人都是因為後癥住院的，有些皮生，有些脖頸腫大，有些長出了豔麗的鱗片。就像是以前的“輻病”，隻不過要嚴重得多，他們的基因發生了改變，外形、乃至於喜好都變得不同。

而這一切是不可逆的。

哪怕最好的軍用抑製劑，也隻是“抑製”而已，不可能治愈。

特蕾西的床頭放著一團線球——那是貓科的最，也很喜歡。除此之外，還有幾本故事書、水果和藥片，都籠罩在淡淡花香中。

沃爾夫岡去走廊上氣，秦落落坐在床邊，陪特蕾西看故事書。時淵坐了一會口了，出去接水時，看到沃爾夫岡站在走廊盡頭，麵對著狹窄的窗。沃爾夫岡勤於鍛煉，平日上下樓搬十幾桶水都不帶氣的，軀偉岸而健壯，像一座小山。

時淵端著水走過去：“沃爾夫岡先生，你在看什麽？”

沃爾夫岡一如既往地寡言，沒接話，衝他笑了一下，搖搖頭。

時淵不知道這搖頭是什麽意思。他也站在窗邊，順著沃爾夫岡的目往外看。窗子麵對醫院後頭的小巷子，沒有路燈，黑一片。

什麽都沒有。

時淵沒問沃爾夫岡在看什麽，對於他來說，人類的很多舉都難以理解，他把沃爾夫岡的眺也劃在了其中。但他覺得，沃爾夫岡心沉重的。

準確來說，自從特蕾西住院以來，他就更加寡言了。

時淵又去接了一杯熱水，遞給沃爾夫岡，然後和他並肩站著。

沃爾夫岡喝了幾口水，過了很久之後，說：“……我是在風城的孤兒院見到的。”

風城是另外一座城市了，在很遠的地方，前不久陸聽寒還去了那裏，時淵隻是聽說過名字。

漫漫長夜，最適合傾訴。沃爾夫岡第一次談起自己的故事，接著說：“當時，我跟著伊莎貝拉去風城演出，又在那邊住了小半年。有一天我們巧去孤兒院，看到了特蕾西。”

時淵問：“你領養了？”

“對，其他孩子害怕的外貌，不跟一起玩。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坐在窗邊讀話書。念出了每一句臺詞，模仿不同人的語氣，把自己逗笑了。”沃爾夫岡說，“院長說經常這樣玩，能把整本書的劇演出來。”

“噢——”時淵突然懂了，“就像是舞臺劇那樣？”

“對就像舞臺劇。我和伊莎貝拉都看出來了，是個有天賦的好演員。”沃爾夫岡依舊著漆黑的窗外。

他的目似乎穿過了時間，穿過了城牆，去往六年前的風城。

彼時是個大晴天，孤兒院滿是，秋千的鏈條在風中哐當作響。特蕾西穿著孩子們統一的純白服，獨自坐在窗邊，豎著貓耳朵，大聲讀著書中的臺詞。

說：“我要打敗你！我要為蓋世英雄！”

轉而又低嗓音：“不，我——偉大的鬆鼠魔法師，會把你和你的馬都變烏！”

手舞足蹈，麻花辮垂在前，蝴蝶結發圈隨著作撲扇翅膀。一旁的院長解釋說，和父母是在城外出事的，怪襲擊了他們的車隊，父母當場亡，特蕾西抱著養的小橘貓跑了很遠很遠。

等發現橘貓的後骨出來了，已經晚了。

那隻溫順的小被怪咬了一口，在的懷中慢慢死去、變異。

它睜著渾濁的眼，咬碎了特蕾西的右肩胛。

聯盟軍隊及時趕來，救下特蕾西，給注了抑製劑。的染被抑製住了，留下了異變後的貓耳朵和尾，後背、上雜的長，還有一的病痛。

伊莎貝拉·加西亞心善，聽了這個故事幾乎落淚。可是不好，加上劇團繁忙，實在沒力多照顧一個孩子。抹著眼淚說：“特蕾西會是個好演員的，我們都知道。”

出人意料的是，一直沉默的沃爾夫岡領養了。

後來伊莎貝拉專心在風城養病，把加西亞大劇院給了沃爾夫岡，給了野玫瑰劇團，沃爾夫岡和特蕾西就一直待在拾穗城了，直到今天。

時淵聽沃爾夫岡講完了整個故事。

除了在舞臺上，他是第一次聽到沃爾夫岡說那麽多話。

時淵問：“的病能治好嗎？”

“有希，”沃爾夫岡說，“我和醫生談過，他說半年後可以安排手。”

“手要錢嗎？”時淵又問。

“嗯，要很多錢，我有辦法解決的——你別和特蕾西講這件事，我還沒告訴。”沃爾夫岡喝了一口熱水，生著老繭的手指不自覺地挲杯壁，“不單是錢的問題，手也有風險……不管怎麽樣，伊莎貝拉士都會保佑的。”

哪裏都需要錢，特蕾西要錢，伊莎貝拉現在也要錢，兩人都是為了治病。

時淵回到病房時，秦落落剛好讀完了一個故事。

時淵坐在床邊，也給特蕾西念了《烏騎士》的故事，聽得咯咯直笑。

臨走之前，他又看向床頭的花。他是第一次見到那麽漂亮的花，和荒原那些千奇百怪的染花完全不同，它們隻是很單純地盛放，不帶任何雜質地明豔著。

或許是他多看了這幾眼，特蕾西說：“時淵，你要不要拿幾朵花回家呀？”

時淵說：“這是送給你的呀。”

“沒關係，你喜歡的話就拿走吧，給我留兩枝就好。”特蕾西說，“我們是朋友嘛。”

秦落落也說：“都這麽講了，你想拿就拿吧。”

一共五朵風信子，時淵拿走了兩朵，還有一小紮滿天星。

人類很看重這些，他覺得陸聽寒也會喜歡花的。

下了公後，他走過一個小廣場。

他又看到了抗議者。

男男高舉著牌子，寫著：【懇請聯盟革職陸聽寒上將】

【反對安樂死方案，反對監視者掌權！】

【我們絕不該妥協】

【他能像怪一樣思考！我們真的能相信他嗎？】

時淵站定腳步，多看了他們一會。

鳥群襲擊後，城中一直有關於染高峰期的流言，很多人相信在20年的低穀期後，高峰期即將重現。而過了兩個月，再沒有大規模的染生，各個深淵的畸變數值也趨於穩定，這個流言就慢慢消失了。

隨著流言的消失，生活回歸穩定，正如過去的20年一般。抗議者的數量、遊行的頻率再次多了起來。

最近幾周，時淵時不時能見到他們。

時淵在劇團見到了人類的熱——程遊文他們談起舞臺劇時，眼中總帶著笑意和；而抗議者的臉上是憤恨的，當他們佇立在雲之下，後的聯盟旗幟獵獵作響，手中的抗議標語目驚心，他們皺眉頭，眼中像有一團無名火在燒，讓時淵想起森林裏的黑群，或者荒原上嶙峋的怪石。於是，時淵明白了，和恨一樣熾烈。

有幾個路人站在旁邊看，抗議者的隊伍無聲地前進，占據了長街。

時淵不喜歡看這些，正要離開，突然有個男人對著路人聲嘶力竭地喊：“你們為什麽相信他！他在深淵旁邊待了十年，整整十年！深淵是魔鬼，會改變心智腐蝕靈魂！他總有一天會站在怪的那一邊！”

路人們見他激，退後了半步，沒想到男人不依不饒，追上去：“你們又不是沒見過監視者失控，他們神不穩定，你會讓一個潛在的瘋子掌握整座城的生死嗎？！”他揮舞著雙手，“反正我不會，我到死也……啊！！！”

時淵出尾，絆倒了他。

男人摔了個臉著地，懵了兩秒，再抬頭看見時淵跑遠的影，破口大罵：“你他媽的發什麽神經！找死啊？！”他把標語牌扔到一旁，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而時淵抱著花在巷子裏跑得飛快。

他第一次幹壞事，心跳得都快蹦出來了，生怕被人追上。好在他很靈活，走街串巷比風還要快，一棟棟樓房掠過他的邊，男人摔瘸了，本趕不上他。

等他跑回小區門口時。那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時淵回了家，一進門就帶著花香撲進了陸聽寒的懷裏。

他說：“送你！！”

陸聽寒看著滿懷的花，還有眉開眼笑的時淵，有些驚訝。他問：“這些花是從哪裏來的？”

“秦落落送給特蕾西的，然後特蕾西又送了幾朵給我。”時淵的尾尖在空中搖曳，“現在它們是你的了。”

陸聽寒接過花，眼中帶了點笑意：“怎麽那麽開心？”

“因為我拿到了花，而且我還做了件壞事。”時淵說，“但我不會告訴你我做了什麽的！”

“為什麽不能，是什麽壞事？”陸聽寒問。

“不能就是不能，”時淵笑彎了眼，“這是我的。”

這倒是一件稀奇的事，時淵竟然會幹壞事了，還那麽高興。

陸聽寒說：“那我不問了。我還以為，你能幹的最大壞事就是拿尾絆倒別人。”

“……”時淵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你怎麽知道！”

陸聽寒：“……”

他真的是隨口一說，可時淵已經對他特別崇拜了，一雙眼眸看著他，烏黑又明亮。

陸聽寒找出了一個空花瓶，在時淵小心翼翼把花放進去、灌水的時候，知道了那件“壞事”的全部過程。

“下次別這麽幹了，”陸聽寒說，“你沒必要和他們作對，說不定還有危險。”

“他們罵你。”時淵說，“我不高興了。”

陸聽寒他的腦袋：“沒關係的，喜歡我的人更多。”

接下來的幾天，時淵天天給花換水，客廳裏總有淡淡花香。

可惜的是他從廣場跑得太急，幾枝滿天星被弄折了，沒幾天就死了。而風信子在一周過後，都蔫得差不多了。

時淵第一次看到花開到花謝的全程。

它們太脆弱了。鮮豔的花瓣逐漸低垂，皺的，也變得枯槁。哪怕他再怎麽換水，再怎麽嗬護，再怎麽瞪大了眼睛盯著看，都沒辦法讓它們重歸靚麗好。

怎麽才能讓它們保持盛放呢？

這一天，陸聽寒還沒回來，時淵站在花瓶前思考這個問題。這畢竟是他送給陸聽寒的禮，他想要它們漂亮久一點。

他手上綿綿的、正在死去的花瓣，有個想法突然冒了出來。

——要是我染它們，它們說不定就能活下去了。

就像城外的染植一樣，它們有些灰暗沉，滿是巨口和尖刺，而有些鮮豔極了，花香濃鬱到任何人都會駐足。畸變不斷改變它們的基因，延緩了它們的衰老，它們大部分能盛放很久，至比風信子和滿天星要久。

“你們想被我染嗎？”時淵小聲問，“我從沒染過別人，但是，這是唯一能讓你們活下去的辦法了。”

花朵當然不會回答他。

時淵也知道自己不該這麽做。人類不希自己被染，花草植應該也不希。

他略微憾。

陸聽寒回來時，時淵還待在花瓶前頭看。

他走到時淵後，時淵說：“它們要枯萎了。”

“風信子就開幾天，滿天星會好很多。”陸聽寒說，“很快雪見花就要開了，到時候多養幾朵。”

時淵：“噢——”還是不大高興的樣子。

陸聽寒不聲，手猛時淵的腦袋。

時淵：“呼嚕呼嚕呼嚕。”他立馬興高采烈起來了。

第二天，陸聽寒準備離開司令部時，問了副一句：“最近有花嗎？”

“花？”副愣了一下，“您是說什麽品種呢？”

“都可以，好看就行。”陸聽寒說，“哄小朋友開心的。”

陸上將既然開了口，那就沒有弄不來的東西。次日他帶著滿滿一捧花回家了，紅白黃，開得熾烈。

時淵：“哇！”

風信子已經被丟了，新花和尚未枯萎的滿天星放在一起。時淵趴在花束前看，又認識了四種花：雛、玫瑰和康乃馨，還有一束未開的雪見。

他問：“雛的花語是什麽？”

陸聽寒不知道——在他的生命中，沒有任何一個景需要他知道花語，也從沒有人問他這種問題。他查了一下，告訴時淵：“花語是天真爛漫。”

時淵：“哇。”

時淵又問：“那玫瑰呢？”

陸聽寒回答：“熱，熱，人們經常送玫瑰給人。”

時淵：“哇。”

時淵：“康乃馨呢？”

陸聽寒：“真和母，一種適合送給母親的花。”

時淵：“哇。”他又說，“但是你要失了，我可能沒辦法當你的母親……”

陸聽寒：“……”他終於忍不住說，“時淵，你究竟在想什麽？”

沒有人能弄清楚一隻深淵的腦回路，即使是陸上將也不行。

時淵把花放進花瓶，擺弄了很久還是七八糟的，花太多，左翹一朵右歪一朵，本不聽他使喚。陸聽寒站在他後，等時淵垂著尾放棄了，他默默出手，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把花枝捋順、弄整齊了。

花朵錯落，生機蓬。

他們把花瓶放在電視旁，客廳又有了花香。

陸聽寒說：“再過幾天，雪見就要開了。”

時淵在沙發上抱著尾：“大家好像都在等雪見，特蕾西和秦落落也在等著。”

“它是聯盟的盟花，花語是‘希和不屈的’。”陸聽寒說，“每次都是全城人在等它的花期，代表我們又過了一年。”

“它還有多久開花呢？”

“可能是三天，可能是五天。”陸聽寒回答，“有一句聯盟俗語是‘花開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病痛會好，生意會好，戰況會好……一切平安順遂，如淩霜綻放的雪見，堅強又麗，充滿了希。

醫院裏，穿淺藍病號服的病人們吞下苦的藥，吊瓶水滴滴答答，房間滿是消毒水的味道，沃爾夫岡把一條巾搭在特蕾西的前額，將書簽夾在話書的32頁；遠鉛灰的天空下，抗議者高舉標語，要求年輕的上將引咎革職，隊伍長到不見盡頭，更遠的城牆上，戰士們持槍巡邏，在他們後是夕墜落的荒原。

在這樣的一天時淵和陸聽寒並肩站在客廳。

拉上窗簾，燈溫暖，他們頭挨著頭看一束含苞的花。

“以前有很多花嗎？”時淵問，“我是說，在深淵出現之前？”

陸聽寒回答：“對，能看到大片的花海，想要什麽花就有什麽花。”

“很漂亮嗎？”

“很漂亮。”

時淵說：“真想看一看呀。”

“說不定哪天就看到了。”

“真的麽？”

“當然，”陸聽寒指了指花瓶，“不過在這之前，你要記得給它們換水。”

“好的，我會記得的。”時淵期待道，“那我們一起等雪見花開吧。”

陸聽寒：“嗯，等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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