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榆禮今天接秦見月去看他們的新房。

夏日晝長, 彼時落日余暉未散，良夜將至。

新房地點在側舟山的山腳。抵達時夜空已然星輝布，秦見月被程榆禮牽著走在的綠意之中。

臨近立秋, 山下泛冷, 秦見月的腳踝沾上幾滴攢在葉片上的珠。

說:“這里很適合避暑。”

程榆禮說:“冬暖夏涼，一年四季都宜居。”

“開發商都是說好話, 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有判斷，錢又不是白花的。”他莞爾道, 滿眼慧黠。

秦見月看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 的頭發長到在他的小臂上，細膩的發梢淺掃過男人筋脈錯的, 帶著一點潤細無聲的。

被掃過的意讓他不斂眸看。濃黑的發襯得卻是一張冬雪般干凈白皙的臉, 眉是天生的柳葉，眼是純的花瓣。他喜歡的, 飽滿而潤，淺澤。咬上去像是在嘗桃味的果凍。微微抿起時浮出心底的不安, 此時適合和地輕吻，安的怯赧。

男人有時也會心猿意馬。

秦見月還在觀察小道兩邊鵝卵石的澤，抬眼撞上他的凝視。

“看我干什麼？”臉, 以為哪里異常。

程榆禮但笑不語, 片刻便止住腳步:“到了。”

秦見月看著眼前這道莊嚴的中式合院的戶門, 門前有兩尊抱鼓石。不敢置信地摳摳臉頰。

往里面走, 院落寬敞。在碧天際之下, 青蔥的山脈做陪襯。買盡青山當畫屏。

“程榆禮, 你這是買了一個園林嗎？”秦見月吃驚地著眼前詩畫意的合院景象, 又不看向他。

他噙著運籌帷幄的笑:“你不喜歡？”

“不是, 你真的比我想象得還有錢。”

程榆禮道:“不說錢, 庸俗了。”

秦見月邁步逛了起來。園林的底是素凈的灰白，格調古典雅致。別墅是兩層的，青磚黛瓦，飛檐翹角，居于宮廷華貴和山林市之間的淡雅和含蓄。

“三十歲的時候在這里看看花。”他指著前方不規則的蓮花池，秦見月看過去。里面還浮著幾片幽綠的葉。

“五十歲的時候在這里喝茶。”程榆禮又敲了敲茶室的桌角，尋聲去。

“六十歲在書房練練畫。”推門進去，偌大的禪意書房，金楠木的桌椅陳在中央。程榆禮走過去悠哉地坐下，若有所思地著見月，“九十歲……九十歲干什麼呢？”

噗嗤一笑，跟過去:“你還想活到九十？”

程榆禮淡淡笑著，長臂一攬，將拽到自己上，戲謔說:“在找延年益壽的法子呢，非得活到九十不可。”

落地窗外，一片云飄來，方才的碧空變得黑。想必又要迎來一個暴風驟雨的夜。

秦見月摟著程榆禮的肩，笑著說:“那我活到八十八。”

墻外一顆枝葉高懸的青松落的余，這一瞬間好像能讓人一眼看到暮年。

“看你后。”程榆禮道。

秦見月扭頭去。在書柜的一旁墻角，竟然懸著一張大幅的水墨畫。畫上是一個穿著戲服的京劇人，仔細看，扮相還是他錯過的王昭君。那一張小小的禮品終究被他記掛在心上，替補全。

心下，卻又笑著揶揄說:“怎麼那麼閑啊你，天天畫畫。”

他亦微笑:“說要給你的，一份兒都不能。”

程榆禮著纖白脖頸，畔不過二三寸，窗欞的倒影落在的鎖骨之上，搖曳著粼粼的斑。

他頭微，想到一句古語:花看水影，竹看月影，人看簾影。

待見月轉過頭來，他沉聲問一句:“滿不滿意這個家？”

“當然！”有什麼資格不滿意。

程榆禮放松一笑:“收房。”

一串鑰匙被塞進秦見月的手中。

“保管好，主人。”

驚喜當然需要吻來償還。

秦見月揣起鑰匙，湊過去了他的薄。下一秒被程榆禮撬開齒。

無論多次，跟他接吻還是會臉紅，還是會舍不得閉眼睛。在小小的椅子上面，極盡纏綿。

芭蕉被沖下來的雨水打，一樣潤的還有為了找到他，走來的這一條跋山涉水的路。

萬水千山，攜風帶雨。走得好遠，好辛苦。

到后面，秦見月就親得有點沒有章法了。

齒磕，程榆禮握著的肩，稍稍推開一些，才發現眼角泛紅，淚汪汪的樣子。

他失笑:“怎麼了？”

秦見月害地搖頭，垂眸說:“有一點。”

簡單地用手指替一淚，程榆禮打趣道:“這麼容易，小哭包。”

秦見月也趕忙淚，轉移話題問他:“對了，我那天聽到一個消息，白雪是不是去找你了啊？”

忽然想到這個，這事兒還是齊羽恬告訴的，也不知道從哪里彎彎繞繞知道這八卦，最終傳到秦見月的耳朵里，半分吃驚，半分失落。

猶豫再三還是不打算藏著掖著，以免互生嫌隙，決心當面問問他。

程榆禮應道:“不是找我，是去找到程家去了。”

他還是上著班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知道家里人都在，但這簍子是他捅的，也不能總躲在后邊當頭烏，就立馬趕回去，打算當著白雪的面跟懇切解釋一下。

沒料到一進門就聽見那大小姐在口出狂言:“你們程家找什麼人不好，就找個草臺班子唱戲的，簡直就是在辱人！”

程榆禮一只腳才踏進門檻，見白雪端著手臂在那兒嚷嚷。

本來打算好好跟談一談，程榆禮聽見這話哪兒能冷靜，他幾步踏到白雪跟前，盯著那雙滴溜溜的眼睛。

他還是那副不急不緩的慵懶語氣，但字字句句卻都是刺:“退您的婚是我對不住您，但是飯可以吃，話不能講，您怎麼兌我我沒意見，至于我太太和的職業，這不是什麼人的都配評價的。”

程榆禮一向待人溫厚有禮，眼里難得表現出一怒極的冰冷。

聽得程干都連聲斥他:“程榆禮，你說什麼呢？沒教養的東西！”

程榆禮置若罔聞，居高臨下看著白雪:“白小姐，我奉勸一句，要撒野去別。這是我程家的地盤，您要還在這兒賴著不走——”

他回頭看一眼家中阿姨，揚眉示意:“梅姨，攆一下吧。”

白雪放下抱起的手臂，氣得面紅耳赤。甩著的包就氣急敗壞地撤了。

白雪和夏霽有一點相似，但也不全然相同。白雪是，夏霽是。兩人一個直腸子，一個還會稍微掩飾掩飾。

但那凌厲的勁兒都掐著人脖子似的，每秒鐘都覺得窒息。

總之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想來想去，還是懷里這個省心。

到今天想起這回事，太還在突突地跳。程榆禮輕輕按了按額角。

他寬見月，簡單道:“理好了，今后不會再來了。”

“你是不是為了我得罪了很多人啊？”

程榆禮說道:“不重要的人得罪就得罪了，別放心上。”

秦見月若有所思點頭。

閃電的落在的上，程榆禮借著這點亮輕輕地替了角的水漬。意味深長笑了下:“真到了九十歲，最后一口氣也得留著親我老伴兒。”

秦見月抱住他，下磕在他的肩膀。

慢吞吞地想，他是不是真的這樣規劃過他們的未來呢？

有些事可以當面問清楚，有些事還是只能靠猜。

但無論如何，最起碼此刻他的懷抱是暖的。

-

翌日，秦見月回到家里，想了很久要把他送的啟明星放在哪里。猶豫不決間，聽聞外邊有靜。咚咚咚，門被敲響。

秦見月急忙把照片往日記本里一嵌，秦漪進門不會等通知，的作剛落，門便被推開。

“怎麼了？”秦見月問。

秦漪給送來一點洗凈的荔枝，放在桌上:“昨天去看房了？”

秦見月點頭:“嗯。”

“怎麼樣？”秦漪習慣替秦見月整了整被單，而后在床沿坐下，要和長談的意思。

一時之間，秦見月不知道要怎麼評價今日的心，只淺淺答了一句:“好的，在側舟山。等辦完婚禮你和我們一起搬過去住吧。”

“嗐，我去湊你小夫妻倆的熱鬧呢。”秦漪擺擺手。

秦見月想說，房子真的很大，你未必湊上我們的熱鬧，又找不到形容的措辭。便沒再吭聲。

“媽媽這幾天想通了。之前跟你說那些話別往心里去。”

秦見月剝荔枝的手指頓住，作變緩，那一道甜津津的粘稠水流的指。

秦漪繼續說:“但是不管怎麼說，我都是為了你好，怕你委屈，還是希你嫁個好人家。我是擔心你嫁過去，這不對付那不對付，又跑回來跟我哭。這種事兒啊我見多了。

“上回見過小程，我才稍稍放下點心。他看著還算靠譜，雖然不知道他們家里怎麼樣。他要是能一直護著你，也算是你的福氣。”

秦見月不吭聲地繼續剝荔枝。果被到里，甜，卻又不那麼甜。

“人家都說，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以后就是娘家的人了，去了好好伺候公婆。別吵架鬧事。”

巾拭了拭指，秦見月鼻尖泛酸。不知為的母親這番掏心的話，為的母分別，抑或是為了們的意識從不在一樣的軌跡上。

“嗯？聽見沒？”

秦漪見不吭聲，拍了拍見月的手臂。

一角，不不愿地應:“嗯。”

“還有，”秦漪指著見月桌上的一瓶汽水，“以后這種東西喝，涼的不許吃。當心孩子懷不上。”

這話刺耳，秦見月急躁地回:“懷什麼孩子，我還要唱戲呢。”

“話不能這麼說。”秦漪安地拍的肩膀，“程家也不是一般家庭，說了也得讓你生個兩三個，你既然選擇嫁過去，就得有這方面的意識。唱戲是唱戲，但你還是得以家庭為重，別人給你好的生活條件，你就得回饋過去什麼。”

“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就只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嗎？”

“我可沒這麼說，唱不唱戲取決于你自己喜不喜歡，但是你得分清主次。”

秦見月不平道:“可是你當年嫁給爸爸，也沒有因為他荒廢了事業啊。”

“是啊，我沒有。”秦漪坦誠道，“但你爸爸那時候什麼條件，我能因為嫁給他就不工作嗎？我要是不接著唱，咱們全家等著去喝西北風嗎？”

他們結婚結得早，江淮剛從外學院畢業的那年，秦漪便一頭熱下嫁給他。次年秦見月出生，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但起碼見月也算是的結晶。基于的貧賤，在爭吵過后，也總能浮出一點螢火的溫。

那幾年很艱難，秦漪沒有放過任何一次和秦見月吐苦水的機會。

秦見月自然知道。

后來爸爸事業有，媽媽也確實秉承了相夫教子的理念，恪守婦道，為兒丈夫勞。

覺得幸福，因為這就是的人生追求。

再后來便是到了家庭的低谷時期，秦漪不得不重新工作，而告別舞臺已經好些年頭，再加上腳不便，登臺已奢。便經人介紹在一所戲曲學校做了外聘老師。

秦漪又念一番往事，說道:“但你現在不一樣啊，我說句你不聽的，小程的這個能力，養你一個老婆還不夠嗎？你這輩子吃喝都不用愁了，還上什麼班？”

秦見月心中不快，自知和媽媽觀念不合，無法通，便岔開話題道:“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你看你看，我一說你就這樣。媽這是教你做人的道理呢。”

“知道了，我聽見了。你快出去吧！”

秦見月說著，把媽轟走了。

-

終于等到九月初八。這場婚禮辦的比程榆禮意想之中要簡單很多，是秦見月的意思。

太夸張的場面會讓拘束，況且程家的地位在，多雙眼睛盯著，多閑話又要傳出去，心里難免打怵。

避免爭端，最終決定只請關系比較親近的親朋好友吃個飯。

刪繁就簡的婚宴，穿一濃郁的紅旗袍，盤起長發。化妝團隊是齊羽恬特地幫找來的時尚圈的大佬，山清水秀的妝容，配著詩畫意的一張臉。

秦見月的氣質很古典很東方，這旗袍相當適合。程榆禮本想著這麼打扮會不會過于樸素，好歹他也承諾了人家要明正娶，不辦得像模像樣一點都問心有愧。

待他見到妝室里那位娉婷裊裊的人走出來，一切顧慮都打消，只倚在門上有半分鐘沒說出話來。

秦見月當哪里不好看，問他:“是不是妝有點奇怪？”

程榆禮微微一揚眉，淡道:“不奇怪。”他說著便手摟住的腰往外面走。

在廊上到來人，程榆禮手掌微微合了合，秦見月腰間一。

“我媽。”他低聲說。

秦見月立馬清清嗓子，糯糯喊了聲:“媽媽。”

“……”

對方手里攥著手機，頭也沒抬一下。

“媽。”直到程榆禮出聲，跟終于抬起頭來看向他們的人介紹一聲，“我媳婦兒。”

“哦！見月是吧？”谷鳶竹往后一退，上下打量:“看著機靈的。”

“……”秦見月笑得都僵了僵，好一個“機靈”。哪個字跟是沾邊的？

谷鳶竹揣回去手機，這才挪眼認真看了看，還算客氣地笑說:“唱曲兒的？這段真好，嗓子也好聽。”

總算是夸了兩句真心實意的。

“謝謝媽。”

程家盡管眾怒于程榆禮私定終這回事，但好歹也是個名門大戶，都是懂得規矩和清理的，婚宴這種好日子不能誰難堪，眾人還是笑臉相待，氛圍融洽。

父母也只來了一個，程榆禮的爸爸程維一向很出席這種場合，即便是兒子的婚禮。他比他母親還要嚴肅。

沈凈繁跟程干也來了，老倆口出雙對的，穿得還喜慶。沈凈繁見月上去唱兩句，被程榆禮攔下了。他是好心，生怕秦見月不樂意或者不好意思。

秦見月說:“沒事的，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嘛。”求助地看著秦漪:“跟媽媽一起唱好不好？”

秦漪笑著，起說:“哎喲這孩子，還難為呢。”

京劇比起別的劇種要磅礴一些，里頭沒那麼多，挑不出適合在婚禮登臺的曲子。今天便唱了段黃梅戲，家喻戶曉的那一支樹上的鳥兒雙對。

“這曲兒得新郎上去唱啊。”中途響起這麼一道起哄的聲音，有人蹬了一下程榆禮的凳子。

程榆禮今天又破例喝了點兒酒，子散漫地側在桌沿，笑著瞥他一眼，懶洋洋開口道:“埋汰我。”

他就喜歡這麼靜靜坐在底下，倚在椅子上，看著在臺上唱，這一刻，全舞臺的都是為打的。

-

婚宴結束后，程榆禮忙著送客晚了些，夜里回到他們的新房，進門就見廚房燈亮著。他早些人把秦見月送回來。彼時正覺得酒多口，翻箱倒柜找飲料。

“我說家里吃的怎麼越來越，原來是在眼皮子底下養了只小老鼠。”

男人倚在門邊，手兜里，似笑非笑著。

在喝酒之后這人顯得就沒那麼正派，也是今兒大喜日子多幾分喜慶。整個人一副散漫姿態杵在那兒，一臉調戲大閨的笑意。顯出些京圈紈绔子弟的頑劣本。

突如其來的一道聲音讓秦見月嚇得急忙起，“你才小老——”

話音未落，腦袋一下嗑在冰箱上層未合上的門上。

“嗷。”好痛！

秦見月痛苦地著吃痛的地方，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

程榆禮嚇得忙手抱著，著腦袋，笑著哄:“怪我怪我。”

秦見月撅著，錘他口一下。兩頰泛著，三分醉態，比往日更為人。

程榆禮不由分說將打橫抱起。

“你抱我干什麼？”秦見月暈暈乎乎的。

“這不是撞著了，怕你走不了路。”

“啊？”懵了，“撞的是頭不是。”

他義正言辭:“撞到頭容易不清方向，更嚴重。”

轉出了廚房，他往樓上臥室去。

“沒有吧。沒那麼夸張。”秦見月撞疼的地方。

半晌，程榆禮無奈一笑，盯著喝到混沌的眼:“沒理由我就不能抱抱你了？”

秦見月鼓了鼓，不再吭聲。將臉埋在他的前，任由宰割的小羊姿態。

很快，一紅火的新娘被撂在火紅的床上。他從后擁過來，秦見月霎時間整個人被箍住，彈不得。瘦削脊背隔著他的襯著男人結實的口。

程榆禮擁住，又騰出一只手來。旗袍嚴合地罩在上遮擋住每一寸，卻也不妨礙他隔著衫出奇招。

秦見月推他的手腕，聲音變忍:“不要這樣子。”

想不明白，他怎麼總有這些千奇百怪的法子捉弄。

程榆禮看著閃躲的眼:“難？”

“不是。”

他輕笑，聲音極低:“那是舒服？”

“……難。”

程榆禮倒是不疾不徐，眼里神著壞，慢條斯理地說:“讓你一下，我從白天忍到現在的。”

“……”秦見月臉紅得都快了。

咬開的領子，他聲音啞了些，帶點困:“怎麼沒穿我給你買的？”

“太、太奇怪了。”

“是嗎？”程榆禮彎一彎，等不及的。火催促著，“行，今天就饒了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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