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星越回到南北街137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南北街是穎江市人流量最大的商業街之一，夜比白天熱鬧。尤星越關上門，疲憊地坐在椅子上。

不留客小心翼翼地打量尤星越的表，作輕地……趴在了尤星越膝蓋上。

歷來只有能繼承古董店的老板能看見不留客，在尤星越來之前，不留客已經很久沒有其他生流過。

尤星越輕不留客的頭發，拿出包里的金蟾和玉貔貅。

金蟾到鎮，邪氣連同金蟾邪神一并被封印在里，所以沒有影響到玉貔貅的靈。

金蟾與貔貅都是招財靈，舊時代里階級森嚴，民間多用金蟾，尤星越手里這只玉貔貅雕得栩栩如生，而且年份較淺。

和田玉歷史悠久，備國人喜，品級度大。在玉石資源逐漸凋零的現代，玉貔貅的料子其實是難得的品相了，加上雕工絕佳，曹鐸買的時候大概花了不錢。

可惜曹鐸貪心太過，差點害得玉貔貅消散于天地。屬實是損人不利己，花錢買罪。

尤星越撥弄玉貔貅頭上的角:“雖然帶回來了，但是要怎麼養？”

不留客:“貔貅金玉財氣的供氧，這里是商業街，金錢大量流，對貔貅很好。你平日里可以講經，用靈力滋養貔貅。”

尤星越指腹輕輕挲貔貅，靈力注貔貅。

金蟾不知道尤星越在和誰說話，著急道:“我呢？那我呢？天師你饒了我吧，我這次鬼迷心竅了，但也沒真的害人不是？”

尤星越:“你敢說自己沒有過祀？”

金蟾急了:“天師你聽我解釋！我是過活人的祭祀，但我那個時候就是一塊鐵疙瘩，本沒有靈智。我開靈智后，確實索取過供奉，可只是一些牲畜。這次的確越界了，還好天師阻止了我，沒有釀下大禍。”

尤星越托著下頜，鏡片反著燈，幽幽地注視金蟾:“是嗎？”

金蟾的說法未必是假的，畢竟人造邪神誕生于人的貪。不過金蟾已經起了奪舍害人的念頭，只是未遂而已，尤星越不可能輕易放金蟾離開。

金蟾一時拿不準這年輕天師的想法，頓時陷委屈中:“真的。他們非要祭祀，難道也怪我嗎？”

尤星越沒理它，他實在太累了，用完上最后一點靈力，在附近浴室沖了個澡回來休息。

……

接下來兩天，尤星越一直在辦營業所需的手續。

也是這幾天，尤星越才知道不留客的古董店延續許多年，在他接手之前已經有六七任老板，而尤星越是第一個人類老板。

古董店一直以不留客的名字命名，尤星越打算延續不留客的名字。

原本古董店太久沒有開門，各種證明時間久遠，手續辦起來十分麻煩。

工作人員坐在窗口后，接過尤星越遞來的一沓證明。

這些紙質證明陳舊泛黃，看上去年頭不淺，甚至還蓋著沒見過的公章。

問題在于南北街至今只有六十年歷史，這些產權證明看上去都比南北街年紀大了！

工作人員:“……”

推一下眼鏡，被尤星越過于溫漂亮的容貌震了一下，很快收回注意力:“帥哥，你確定沒拿錯？”

尤星越一手抵住下半張臉，有點不敢看:“……是。”

工作人員滿臉寫著“你在逗我？”

深吸一口氣，甚至不敢用力翻證明:“你這些證明太久了，而且過戶的手續也不全……奇怪了，你是怎麼接手店面的？”

尤星越微微垂目，和不留客對上視線。

不留客努力掛在柜臺上，還給尤星越一個無辜的眼神。

在不留客悉的那個年代，開門做生意還不像現在一樣規范。

工作人員百思不得其解，新職不到四個月，干脆道:“不好意思，我去問一下同事。”

拿起證明，拍了拍旁邊同事的肩膀:“貌姐，你幫我看看這個產權證明，這都多年前的，還能用嗎？”

貌姐抬起頭，雖然被稱為貌姐，看起來卻十分年輕，一干練的通勤打扮，素清新靚麗:“我看看。”

不留客仰頭:“是漂亮貓貓。”

尤星越:“？”

不留客指一指貌姐。

尤星越好奇地歪頭看過去:國家部門里居然有能化人形的妖怪？如果是妖怪，會不會看出證件的異常？

被做貌姐的孩翻開證件，看到“不留客”三個字的時候，出明顯吃驚的眼神，幾乎是驚喜的，一下推開椅子站起來:“小劉，這個我來理吧。”

小劉嚇了一跳。

在印象里，貌姐雖然跟們一樣是基層，但無論是哪個領導都對貌姐格外尊敬，小劉還沒見過貌姐緒這麼激過。

貌姐從辦公區域走出來:“尤先生，跟我來吧。”

一邊走向走廊盡頭，一邊說:“先生，我黎貌。這里不好辦手續，您請跟我來。”

董媛打開最后一間辦公室，率先走進去。

黎貌，貍貓。

難怪是漂亮貓貓了。

尤星越跟著進門，一步踏門，眼前明亮的辦公室扭曲旋轉，景象再次清晰起來的時候，他們已經站在另一棟辦公大樓前！

比原先的辦公大樓更氣派明亮，不僅如此，附近還彌漫著令人戰栗的氣息，空氣里沉浮著淺淺的花香味。

辦公大樓的名字是:非人類規劃總局。

顯然，這就是妖鬼怪的總管局。

不留客仰著頭看著這座闊氣的辦公大樓，吃驚地睜大眼睛:“哇——好有錢。”

尤星越贊同:“我們什麼時候也能這麼有錢就好了。”

黎貌微笑道:“不留客是妖怪店，很久以前也是相當出名的。只要走總局的流程，今天下午前就能辦起所有證件。”

尤星越:“原來是這樣，我一直不知道還有特殊部門。”

黎貌微笑:“總局立還不多百年，建立之初，不留客已經銷聲匿跡了。您又是人類的份，不知道是正常的。我在人類那邊工作，一是為了防止一些不了解況的新妖怪走錯門，二是為了等待不留客再次現世。”

黎貌保持微笑，心卻充滿無奈:誰能知道不留客會找一個普通人類做老板呢？！

黎貌領著尤星越走進大樓，這個時間已經錯過了上班時間，一層只有柜臺后坐著人。

準確來說，是一個化形的妖怪——這位妖怪前臺穿著得的西裝，絨絨的大尾勒在自己脖子上。

尤星越的視線控制不住地停留在尾上——

灰白的尾，遍布斑點末端一團黑，隨著尾甩，尾尖懶洋洋地打著圈，簡直就是逗人棒。

見到黎貌，妖怪前臺送出一個風萬種的飛吻:“你怎麼上班時間回來了，我的寶？”

尤星越表微妙:哦——磕到了。

黎貌:“……”

尷尬地白了對方一眼:“別在不留客老板面前說話，我是回來辦手續的，人類那邊辦不下不留客的證件。”

妖怪前臺坐直，尾卻像另一個生，猛地收，勒得他咳嗽幾聲，含淚抬起頭:“不留客的新老板？”

尤星越微笑:“早上好。”

他驚奇地問:“尾和自己是兩個生嗎？”

黎貌:……要命了，不留客的新老板是自來嗎？

妖怪前臺沒見過這麼不怕生的人類，興致地向尤星越介紹:“對對，我還給我的尾起了個名字，……”

黎貌快被同事蠢哭了，趕道:“先生，我們先上去辦手續吧。”

尤星越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好的。”

他對前臺一點頭，跟著黎貌走上電梯。

前臺快樂地搖右手和尾:“拜。下次介紹你和我的尾認識。”

尤星越微微偏頭，一笑:“榮幸之至。”

黎貌額間的青筋不控制地跳了一下，用力拍下電梯運行鍵，隨后帶著尤星越迫不及待地逃進電梯。

電梯關閉后，黎貌長長舒出一口氣:總算擺愚蠢的大豹子前臺了。

“我們這個總局，”黎貌強調，“其實還是正經的，所以辦理的手續證件都合法合規。”

然而黎貌這一口氣到底沒舒出來——電梯上行的過程中，還循環播放著電子音:

“非人類規劃總局規章制度——

止化出原形給同事擼。”

止在辦公區域打啵求偶。”

止擾異、同、沒有別、兩個別的同事，被打概不負責……”

尤星越出手捂住了不留客的耳朵，又看了眼黎貌。

黎貌慢慢、慢慢地垂下頭。

好不容易熬到六樓，黎貌逃一樣出了電梯門。

到了辦公室，黎貌雙手抖，打開電腦，埋頭工作，一句話也不說。

辦公室里一時只剩鍵盤敲擊聲，中間尤星越簽了幾份文件，坐了還不到半個小時，一冷的寒氣悄悄彌漫開。

尤星越眼睫微垂，紙杯里的熱水漸漸變冷，門外也傳來腳步聲，尤星越扶著椅背轉過。

來人恰好到了門口，是一男一。

人姿容絕麗，個子很高，耳邊墜著鮮紅的流蘇耳墜，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喲，我的漂亮小貓在忙正事呢。”

黎貌終于崩潰了:“局長！”

被稱作局長的人無辜地眨眨眼，看向尤星越:“你是不留客的新老板？我是總局局長，程明淺，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尤星越一怔:“我？”

程明淺側過，出后的男子。

男子容貌雋秀，一紙白的裳，在外的皮毫無，角卻鮮紅異常。

周彌漫著濃重的氣，不是活人，卻能在白日里行走自如，必然是差鬼神。

他抱著一只玉盒，向尤星越彬彬有禮地欠:“在下郁荼，間使者，侍奉往復。聽聞不留客再次問世，冒昧來訪，還請先生見諒。”

往復？

尤星越遲疑片刻:“據我所知，這世上只有一個往復。”

往復的大名，連他這個半吊子天師都有耳聞。

生于混沌之中，凌駕忘川河上。名為往復，又稱回，負責生魂與死魂的轉換，是應天地規律而生的鬼神——傳說如此，實際上往復懸在忘川河的濃霧里，從沒有人目睹其真容。

甚至有傳聞說，往復沒有靈智，沒有實，只是一團混沌。故而又設立地府，維持亡魂的秩序，故而間真正的核心其實往復。

郁荼含笑頷首:“不錯，正是生死回的往復。”

尤星越:“既然是往復，我又能做什麼？”

程明淺道:“往復平衡生死，世間在往復中獲得回，故而往復的本上總是糾纏一些線。線積累得多了，難免妨礙行，所以要不時清理一番。”

郁荼慨:“不留客的上一任老板離世已有三百多年，主人本上的線越纏越多，我等雖有鬼神之位，卻無法看見，更無法線，只能勞不留客的主人。”

郁荼再次欠，遞出懷中的玉盒:“依照不留客的規矩，請先生為我家主人清理一番。”

往復是天地之間的法則，所以尤星越看看不留客，毫不猶豫地答應:“既然這樣，我會盡力的。”

程明淺道:“而且我們也不白嫖哦。”

尤星越好奇:“還有報酬嗎？”

郁荼地笑一下:“主要是優先投胎，死后提供免費住宿。您要是對間公務員興趣的話，我們也能優先考慮。”

尤星越:“……看來我活著的時候是不到了。”

間工作，福利也很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