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手續后，尤星越帶著證件和往復回到南北街。

一關上門，一支筆滾下桌子，咕嚕兩圈停在尤星越鞋邊。

尤星越:“……”

一道小小的明影子蹲在椅子上，掌大小，通呈現和田玉獨有的潤白。明影子頭生一對不足指頭長的小角，耳朵微尖，披鱗甲形如豹。

這是玉貔貅的靈，在南北街養了兩天，已經從奄奄一息的小貔貅養了頑皮靈，沒事就喜歡把高的東西推下去。

桌子上的筆，塑料刷牙杯……不時掉落在地，深更半夜可以抓到貔貅在幾個博古架上跑酷。

就這貓似的破病，難怪曹家總覺得家里鬧鬼。

不留客嘆氣:“怎麼能這麼頑皮呢？”

金蟾四腳朝天，躺在地上告狀:“它還差點把杯子推下去！老板，你可得管管它，不然它就要上房揭瓦了！”

金蟾飽貔貅摧殘——貔貅半夜跑酷，經常“不小心”撞到金蟾，有時候還會蹲在金蟾腦袋上思考貔貅的一生。

而金蟾到紅線錮，不能移，何況屋子里還有尤星越，金蟾只能選擇忍氣吞聲。

尤星越半天撿了金蟾三次，后來索睜只眼閉只眼，由著玉貔貅拿金蟾出氣。

誰讓冤有頭債有主，金蟾在曹家散發的邪氣險些導致貔貅消亡，相比于金蟾帶給貔貅的傷害，貔貅這點“報復”簡直是無傷大雅的惡作劇。

貔貅蹲在桌子上，居高臨下俯視金蟾，用一種“總有刁民要害朕”的語氣回答:“我沒有，你瞎。”

貔貅雖說年紀輕，開靈智也有幾十年，因而是一副清越聽的年音，并不稚。

貔貅為龍九子，外貌如虎似熊，靈是絨絨的模樣，頭頂一對小角，活像只神氣活現的貓。

尤星越淡然從金蟾上過去，連彎腰撿起金蟾的想法都沒有:“是嗎？”

金蟾屈辱地了一聲:“呱——”

尤星越一把貔貅，“我有正事，你先自己玩。”

說著坐下來，從包里取出玉盒。

貔貅圓滾滾的眼珠轉，視線落在金蟾上。

金蟾急之下，小聲泣起來:“我的命苦啊……”

尤星越找出耳機戴上，裝作聽不見金蟾一唱三嘆的怪調，專心打量往復。

雖然答應了郁荼清理往復，但是尤星越對此毫無頭緒。往復實在太特殊，即便郁荼沒有限時，尤星越也不能拖得拖得太久。

玉盒三寸見方，通潔白溫潤，手甚至微微溫熱，盒八面都雕琢著鬼神圖。

打開玉盒，眼的是一層層“線”，纏糾結找不到頭緒，嚴合地蓋住了往復的本，看不出究竟纏了多線。

生死是大事。生靈死后，絕大部分線會自落，只有極數亡魂不愿意放下前種種，魂魄上依然纏著各種線。

由亡魂纏在往復上的線，是越生死的執念和牽絆，沉重固執，想要解除，不知道要花多功夫。

尤星越曾被亡魂的線割傷過，雖然只是淺淺一道傷口，卻半個月都沒有愈合。

往復如果有靈智，想來會被這些線束縛得難以呼吸吧？

尤星越將往復放在桌上，面對被線覆蓋到看不出模樣的往復，尤星越頭疼道:“說是要取下線，該怎麼做？”

往復實在太特殊，這要是放在其他東西上，尤星越會直接上手，但是他不知道能不能往復。

不留客:“以往的老板，是用自的線牽引出往復的線。亡故者的線越生死，能纏在往復本上的線更是偏執，取線艱難，還容易傷。”

不留客鼓勵尤星越:“不過你比他們都要強，在你之前，從來沒有人可以讓線在普通人面前顯形。”

只有數生靈可以看見線，可尤星越竟然能讓線在看不見的人面前顯形。

尤星越笑著不留客的頭發:“謝謝夸獎，我盡全力。”

尤星越心態輕松，他是既來之則安之的格，一旦發現自己在某個無法離的境，總能很快適應:“慢慢來吧。”

他撥了撥線，找出一線頭，指尖緩緩延出紅線，試著連接往復上的線。

嘗試幾次，全都失敗。

往復上的線確實太固執，死死纏著往復，對尤星越遞出的線答不理。

而線畢竟不如手指靈活，尤星越沉默幾秒，很無辜道:“其實用手也沒什麼吧？”

不留客想了想，贊同:“的想法和人類不一樣的，只要能解開線，用什麼辦法都一樣吧。”

尤星越得到了不留客的肯定，手指勾起白線，輕而緩慢地出來。

他手指修長，念書的時候經常做手工，手指格外靈活，指尖微屈就輕輕挑起一線。

往復上的線看上去多，實際上只是線太長纏了許多圈，一能繞上三四圈，尤星越解下十來線，已經能看見往復的本。

尤星越拈出線頭的時候，指腹難免往復本。

間

時無宴驀然睜開眼睛，從冰冷的長榻上坐起。

坐在一邊打瞌睡的郁荼被時無宴嚇了一跳，手忙腳地站起:“主人？”

主人一睡幾百年，怎麼突然醒過來了？

時無宴沒理他，一手搭在脖頸上，他的指尖冰冷蒼白，摁住脖頸上青的管。

時無宴疑地皺起眉——

束縛在本上的“線”正縷縷地離，這不稀奇，應該是不留客的老板在解線。但和以往不同的是，有溫熱的東西直接到了他的本。

好像是……人的溫。

時無宴幾乎可以想象出那副場景——指尖勾出拼死糾纏的線，離線的時候，溫熱而有薄繭的指腹就過本。

時無宴抿起。

那時有時無，輕輕沾過本，羽一樣掃過，偏偏又難以忽視。

南北街137號

短短兩個小時，尤星越已經解到最后一層線。

這些能直接附著在往復本的線，比外層更加鋒利固執。而且往復的本為大小齒，線以千奇百怪地姿勢卡在齒之間。

尤星越稍不留神，指腹被線割出一道傷口，因為傷口極深，鮮立刻滲出來。

“嘶。”

尤星越猛地收回手，還是遲了，一滴順著手指下，準確落在往復上。

尤星越臉微變:壞事。

不留客口而出:“糟了！”

開啟靈智的普通尚且不宜沾，何況往復？

尤星越立刻出紙巾，剛剛去滴，手腕忽然一——對面椅子上憑空多出一道影。

那人一手圈住尤星越的手腕，袖上金紋流，出的手指修長蒼白。

他烏的睫垂著，忽然掀開，黑夜似的眼睛盯著尤星越:“……放肆。”

他似乎常年不見，蒼白，眉睫卻烏墨似的黑，有種冷冷的俊。

措辭幾乎嚴厲，語氣里到沒有苛責的意味。

尤星越心里涌起不好的預。

果然，那人接著說:“為何……我？”

說是，但有些那些作完全稱得上……。

不留客驚呆:往復本人？！

掌握萬生萬死的往復，竟然真的有靈智，還能化人？

不留客歷任老板都為往復解過線，但從未讓往復親自現過！這也是不留客第一次見到往復本人。

尤星越怔了片刻，道:“您聽我解釋，我真的不是在非禮您。”

不留客十個呼呼的手指一下捂住臉:為什麼會有越描越黑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