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上系著綠線的中年男子材發福，面相和善，距離水鬼不到兩步的距離，卻完全沒有看見水鬼。

水鬼著水草，看見中年男子后，水鬼上的氣越發濃重，“水滴”下落的速度加快，噠噠噠地落在地上，卻沒有留下痕跡。

因為那本不是水滴，而是水鬼的氣。

尤星越手指間有紅線游，他融合了往復本上的線，的線和靈力都完了質的飛躍。

尤其是靈力，往復的靈力哪怕只有一，都能勝過妖怪們修煉數十年，其威更是不同尋常。

因此尤星越調靈力的瞬間，水鬼便察覺到了異常，他著水草，眨眼就消失了。

但中年男子脖子上的綠線并沒有隨之消失，厲鬼索命，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只要中年男子離開尤星越的視線，水鬼就會手。

中年男子胳膊上冒出一層皮疙瘩，著手臂，嘀咕道:“怎麼這麼冷。”

水鬼氣加重，貔貅立刻奓，他被顧珉抱在懷里，四個爪子朝天，嚨里還發出嗚嚕嚕的威脅聲。

尤星越晦地瞥了眼貔貅:這麼小的東西，簡直為這個家碎了心。

“帶同學回來玩？怎麼都在門口站著不進來？”

另一個面容與顧珉有幾分相似的男子開口。

尤星越小時候在福利院時見過這位男子，是顧珉的父親顧軒。

顧珉遲疑地看了眼尤星越。

顧珉見了二十年的鬼，還真沒見過水鬼這樣兇悍的厲鬼，渾綠的發，日近黃昏就敢現，可以想像出水鬼的怨氣有多深。

不過顧珉看不到線，他不清楚這水鬼到底是沖著誰來的。

尤星越對顧珉微微點頭。

顧珉心領神會:“爸，吳叔叔。這位是尤星越，我的一個朋友。”

顧軒笑呵呵道:“快進來，外面熱。”

說著，顧軒領著尤星越進門，一邊晦地打量尤星越，眼神里充滿好奇——所謂知子莫若父，顧軒很了解自己這個兒子，顧珉外表平易好相，實際上是個很難心的人，平常談得來的朋友只有一個發小，什麼時候又了一個這麼好的朋友？

大概是同學？看著這麼年輕，長得跟明星似的。

“爸。”

顧珉咳了一聲，示意自己父親不要盯著尤星越。

顧軒收回視線，笑呵呵道:“你們玩，我跟你吳叔叔聊會兒天。”

尤星越與顧珉并行，低聲詢問:“你父親旁邊那個吳叔叔是？”

顧珉輕聲道:“吳興方。是我父親生意上的朋友，十幾年的老。門外那個水鬼難道是跟著他來的？”

尤星越:“是。沒猜錯的話，水鬼是想要他的命。不過他日頭沒落就離開溺斃的地方，一路跟到這里，已經耗費了不力氣。加上顧家有貔貅鎮宅，他不敢進來。”

貔貅掙扎出顧珉的懷抱，爬到顧珉的頭頂，四爪一揣，哼哼道:“我的地盤他也敢放肆！膽敢踏進一步，我就咬死他。”

顧珉由著貔貅爬上爬下，神自然地頂著貔貅靈。

尤星越搖搖頭:“你慣的他上房揭瓦。那厲鬼看上去在間逗留了幾十年，氣極重，是相當難纏的厲鬼。你跟他打，不要命了？”

最后一句話，問的是貔貅。

貔貅晃晃腦袋，哼唧兩聲。

顧珉有點不好意思地抿一笑:“我以后會勸著他的。”

顧珉低聲道:“吳叔叔雖然摳門明，大是大非上從沒有出過錯。老板，您能不能幫幫吳叔叔，當然，我會勸吳叔叔照市價給。”

尤星越沉:“我想想辦法。”

顧珉激一笑:“吳叔叔是信鬼神的，年年都去道觀上香祈福，肯定會信老板的。”

尤星越心說那可不一定。

兩人低聲說話的時候，吳興方慨道:“老顧，你這房子最近翻修過嗎？新換了空調？”

顧軒納悶:“沒有。怎麼會這麼問？”

吳興方說:“我一進門就覺全都舒服。你不知道我最近幾天總覺嗓子疼想咳嗽，渾發冷，骨頭都疼，我以為是重冒，吃了藥也沒見好，打算明天去道觀拜拜。”

說著，吳興方了手臂，心慌地看了眼窗子:“怎麼覺又冷了點，最近總覺得有人盯著我看，但是周圍又沒人，瘆得慌。”

尤星越偏過頭，在別墅的小窗旁，一雙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吳興方——水鬼再次回來了，守在別墅周圍。

冤魂厲鬼執念頗深，一旦盯準了某個人，輕易不回放棄，吳興方打算明天去道觀，水鬼聽到了，今晚必定會下手。

水鬼察覺到尤星越的視線，裂開，牙齦齒中塞著河底泥，甚至還有小魚小蝦的尸。

尤星越在水鬼的注視下，擰開飲料，泰然自若地喝了一口。

那頭，顧軒接話:“我昨天還覺得房子太舊了要重新裝修。天天晚上聽到樓上咚咚的，茶幾上的紙巾杯子無緣無故往下掉，我都懷疑房子里是不是鬧鬼。”

貔貅專心致志地盯著顧珉的發頂，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聽的顧珉:“……”

聽的尤星越:“……”

您這房子不鬧鬼，鬧貓。

幾個人說話時，天完全暗下來。

吳興方又一次了手臂，他披上外套，不舍地起:“我覺得你這房子好得很。都七點多了，我得回家，我老婆在等我吃飯呢。”

顧軒:“行吧，我就不跟你客套了。”

眼看吳興方要走，尤星越放下飲料瓶子，笑著站起來:“吳叔叔。”

吳興方疑地看向尤星越:“你好，怎麼了？”

尤星越道:“我看您最近跟水打了道，恐怕是跟水有些犯沖。”

被水鬼盯著索命，當然是跟水犯沖。

吳興方樂了，笑瞇瞇道:“你還懂這個？不過你說錯了，我不會游泳，連游泳池都不敢下，怎麼會跟水打道呢？”

顧珉余能瞥見水鬼森的面容，他生怕吳興方不信，幫著開口:“是真的。吳叔叔，我看你最近可能撞了不干凈的東西。”

吳興方驚奇:“你不是一直不信這些東西嗎？你上香你都不去，現在怎麼信了？不過叔叔也覺得是見了不干凈的東西，明天就去道觀上香。”

吳興方信鬼神，這一點讓尤星越松了口氣。

尤星越直接說:“明天再去上香就來不及了。他現在就在外面，你一出去，他就會跟上你。”

事關命，顧珉心里忍不住著急:“叔叔，你今晚就留在這里吧。我這個朋友會通玄學道，能幫到叔叔。”

吳興方盯著尤星越過于溫漂亮的臉，搖頭:“道觀里像你這麼大的小道士連經都念不好呢！再說了，穎江市的大師我都拜見過，沒有你這麼年輕的。”

有句話吳興方沒有說，這小年輕也太漂亮了，說起話來又溫溫的，個子高，還帶著一副眼鏡。像個明星，看著就不太靠得住。

顧珉和貔貅同時扭頭，兩雙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滿希，顧珉道:“老板，你給吳叔叔算算命，他就信了。”

尤星越:你這是幫我嗎？你這是坑我。

尤老板冷靜道:“我不會。”

按照常理來說，算命這種事，是個正經的玄學人士都會一點，但是尤星越他，是半個玄學人士。

吳興方無奈極了，他覺得顧珉和他同學大概是遲來的叛逆期到了，開始搗鼓一些玄學東西。

吳興方語重心長地教導:“孩子，你有道士證嗎？”

尤星越:“……沒有。”

吳興方痛心疾首，宛如面對一個險些失足的大好青年:“我們現代社會講究一個持證上崗，你沒有證，怎麼能驅妖捉鬼呢？你這是無證上崗，涉嫌詐騙的。而且我都打電話跟道館那邊的法師說了，他算過了，說我沒有大事，最近只要小心就好。”

多謝兩個笨蛋助攻，吳興方現在完全將尤星越當了新時代小騙子。

尤星越沉片刻，突然上前兩步:“得罪了。”

他握住了吳興方的手。

吳興方:“？？”

他使勁掙了一下，沒想到對方看著瘦，手勁很驚人，他竟然完全無法掙。

下一秒，一說不清的熱流涌上來，尤星越手在吳興方脖頸前一揮，吳興方多日來的窒息大大減輕。

吳興方捂著脖子，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著尤星越，這才明白這個漂漂亮亮的年輕人是個行人。

尤星越打斷了吳興方脖子上的綠線，將一紅繩拴在吳興方手腕上。

吳興方想起自己剛才慷慨激昂的“持證上崗論”，臉龐發紅:“那、那個……”

尤星越表示理解:“沒關系，我確實不是正規的道士。我是個古董店的老板，所以只是會一些而已。剛剛幫吳叔叔清除了一些氣，您應該舒服很多了。”

吳興方激地笑笑，但是他心依然想去道觀找真正的大師看一看:“真的舒服不，謝謝你。剛才是我眼拙，沒有看出老板的真本事……那我明天去道觀吧。”

吳興方在穎江市的道館上了二十年的香，心里更愿意相信正規的道館。

這一次，尤星越沒有阻止對方，而是后退一步，禮貌地保持了正常的社距離。他兩手疊，看上去平靜溫和，微笑道:“好的。”

顧軒目瞪口呆地觀看了全程，直到吳興方拍著他的肩膀告辭，才如夢初醒地送吳興方出門，臨走前忍不住看了尤星越好幾眼。

顧珉遲疑道:“老板？！”

水鬼本沒有走！還在窗外虎視眈眈。

尤星越笑了下:“他不信我。而且就算你讓他待在這里，只能保證他今晚是安全的，我們總不能保護他吧，還是要從源上解決。”

顧珉了然:“老板是讓吳叔叔做餌。”

尤星越慢慢走到門口，目送吳興方上了車，那綠油油的水鬼從車窗爬進車里，過玻璃向別墅投來一個計謀得逞的笑容。

尤星越道:“水鬼能一念之間回到自己溺亡的地方，我要是主出手，他一定跑得比我手還快，我們只能找一個合適的時機。”

別墅外，吳興方的黑轎車夜幕。

車，吳興方坐在后排閉目養神，被那個古董店老板握了一下后，吳興方上的不適減輕許多，可以稍作休息了。

靠椅后，一個扭曲的鬼影緩緩浮現，腥臭發綠的水順著靠枕緩緩至椅面上。鬼影手里拿著一綠的水草，他抬起手。

與此同時，尤星越依然站在別墅門口，上落著走廊燈的暖。他輕輕接了一句話:“我想，他會選擇勒死他。”

顧珉和顧軒同時打了個寒。

顧珉清楚，尤星越說的是，水鬼會選擇勒死吳興方。

車，司機鼻子里聞到奇怪的味道，他看向后視鏡，眼珠猛地瞪大，下意識踩下剎車，慘已經不控制地發了出來——

浮腫的綠水鬼手持一水草，勒在了吳興方的脖子上！

吳興方睡夢中覺得窒息，猛地睜開眼睛，嚨像被一繩子勒著，他的呼吸開始艱難。

就在他臉皮發脹的瞬間，手腕上的紅繩啪的斷裂，十幾紅線反向勒住水草，吳興方獲得了息的機會，大口氣！

人的求生本能無比強大，吳興方手腳，拉開車門一路滾下車，連滾帶爬地跑向別墅！

車的水鬼尖嘯一聲，化綠鬼影撲出車外！那些紅線立刻追出車子，可惜線的速度跟不上鬼影，只能跟在后面。

車子本沒有開遠，只是剛剛出了別墅大門，吳興方大學畢業就再沒有跑得這麼快過，他膛劇烈起伏，就在他覺肺要炸的時候，他終于跑進了別墅。

“大師！”

“大師救我！”

吳興方顧不上形象，一邊跑一邊用聲音求救。

顧軒什麼都看不見，不明所以地問:“怎麼了？”

一邊說一邊準備上前攙扶吳興方，卻被兒子一把拉住！

顧珉呼吸急促，他還是第一次看降服厲鬼的畫面:“別過去！等老板理完那只鬼！”

尤星越打了個響指。

此刻，鬼影和線距離他都非常近，線得到了更多的力量，猛然發力追上鬼影，在厲鬼的尖中將其五花大綁。

水鬼在紅線的拖拽下摔落在地！

吳興方爬起來躲在尤星越后。

尤星越面平靜，看上去本不像剛剛降服了一只厲鬼，連呼吸都是舒緩平和的。

他低頭注視著水鬼，難得到了頭痛:“老實說，我不僅不會算命，也不會超度。放你出去，大概還會害人，我該拿你怎麼辦比較好？”

水鬼和尋常厲鬼不同，他們會找替，放出去一定會害人。

吳興方趕道:“大師！這是厲鬼，你還是趕打死它吧！”

尤星越:“唔……好像不太合適。”

人死了還有鬼魂，魂死了就是徹底死了，所以即便對付冤魂厲鬼，也首選超度。然而，尤星越不會超度，他見難纏的鬼魂，首選打一頓趕出去。

水鬼呸了一口，他見識了尤星越的本事，生怕自己真的被尤星越驅逐，趕開口:冤有頭債有主！姓吳的！你欠我的，就算這輩子不還，下輩子也要還！”

水鬼的嗓子里像塞滿了泥沙，聲音說不出的糲。

吳興方急了:“我欠你什麼了？！”

水鬼大怒:“你推了我的家，當然跟我有仇！”

“我活著的時候被湖里的水鬼拉下去當替，我一直都想找個新的替，但是我就在我死了的第二天，湖邊就被人裝了圍欄！我等啊等，等了四十年！好不容易圍欄壞了，你把湖推平了要蓋什麼商場！”

水鬼說到，嗚嗚地哭起來:“我這麼多年容易嗎？小的我不舍得拉他們下去，年輕的孩子那麼漂亮，我看得神了忘了拉他們下去。十幾年前拉了一個年輕男人，結果他是個警察，而我還沒有那麼變態，他的氣那麼足，不僅沒被我淹死，還打了我一頓！”

“我等了四十年啊！你還把那麼多土推倒在我的尸上！嗚嗚嗚……”

尤星越:“別哭了……你害人不反挨揍，還好意思告狀，沒見過你這麼丟人的厲鬼。”

吳興方訥訥道:“我請的風水大師說湖不好，淹死過不人，要趕推平，我……大師，接下來該怎麼辦？”

尤星越了眉心:“就事論事，你推平了湖是好事，但是住了他的尸骨確實對不起他。”

水鬼生怕對方真的弄死自己，連忙道:“大師！我有害人之心，但是從來沒有功過啊！我知錯了，求求大師放我一條生路吧。”

“水鬼拉人是執念，放你出去你也改不了。何況湖都推平了，你能去哪兒？我送你……送你去間吧。”

尤星越抿，那三個繞在齒間，他沉默片刻，慢慢吐出一個名字:“時無宴。”

冥霧之中，鬼神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