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這條消息沒有收到回復。

梁逢雨也不介意,要是這麼好搞定，他就不陳清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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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結束后，校隊又放了幾天假,留給大家休整，7月9號這天，一幫子人重新在場集合。

這也是梁逢雨時隔多天，第一次出現。

還是全副武裝，帽子墨鏡防曬一個不落，脖子上掛了只相機，帶子換了卡通圖案,和帽子一個。

不過這回,看起來是認真地打算拍點什麼。他們訓練的時候，就舉個相機在一旁錄視頻,休息時間,才走近拍照，邊拍邊和他們聊天。

這幫校隊的男生里，梁逢雨其實就跟趙學義、稽揚兩個一點,的理由非常神奇，他們都是七月份生的。

不過，青春期的男生麼，遇到漂亮孩總是愿意多和聊幾句的，尤其是校隊這種和尚廟,那心底的沸騰程度不是一般可比擬的。

拋出一個問題，他們能搶著回答,所以沒半天，已經跟誰都能順理章地聊到一起去了。

“等著吧，絕對是沖你來的,就是想讓你吃醋，”談雙旺也來了，脖子上依然盡職盡責地吊著那繃帶，一副場老手的樣子扭頭對陳清霽說，“讓你以為對你失去興趣，反而越多地關注，老方法了。你看你看，我說什麼來著，你現在視線就往那邊去了。”

兩個人站得離他們不遠不近，但沒加聊天，陳清霽靠著單杠，聞言也沒什麼被中心事的反應，下一抬，示意不遠，“梁教練黑著個臉來了，等著吧，有人要遭殃了。”

“真的假的？”談雙旺順著他的視線就頭就探過去了，只看到烈日下仿佛被曬化了的塑膠跑道，場空一片，老梁的影子都沒有。

他這才想起來老梁今天不在，是另外一個育老師代班，又扭回來，一臉上當騙地看著陳清霽。

陳清霽這才微微彎腰，搭了下他的肩頭，“你剛說，我也就像這樣下意識看了眼，沒別的意思，明白？”

“明白明白，”談雙旺小啄米似的點頭，“那晚上吃火鍋你會去吧？”

竹苑外頭的巷子里，新開了家重慶火鍋店，這幾天宣傳造勢很猛，是那種正宗的重慶牛油九宮格，不辣不要錢。北越這邊都是本地火鍋，講究什麼養生、湯，用蘸碟調味，吃什麼都一個味，所以它一下就穎而出了，正逢開業大酬賓，生意好到。

談雙旺每次路過，都要讓濃烈的香料味勾住腳步，群里約了好幾次，人都約不齊。

“不去。”他重新站直了，懶洋洋地說。

“為什麼啊？雨哥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吧，都沒來找你說話，安安分分的，你就這樣躲著，”談雙旺是真想大家聚一聚的，他報了荔都的大學，跟陳清霽一南一北，和梁星鳴孟好也不在一塊兒，往后是不會有這樣熱鬧充滿同齡人的暑假了，“說實話傷人的，說不定雨哥就是被你傷了心才跟其他人談笑風生轉移痛苦。”

陳清霽懶得搭理他，剛好到集合時間，邊邁開長走過去，邊丟下一句，“說兩句吧，墻頭草都沒你會擺。”

“……”

幾個意思，我擺了嗎？

談雙旺瞪著眼想反駁一句，結果發現他心還真有點舉棋不定，想幫雨哥但又不能得罪自家兄弟，所以說起話來也很沒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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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市里嚴查補課，三中原本想捶死掙扎一下，悄悄多上兩禮拜，結果不知道給哪個小王八蛋舉報到教育局去了，于是統統偃旗息鼓，5號考完就放了。

暑假的校園靜得很，只有場通往教學樓的路邊在大搞工程，時不時響起電鉆聲。

據說是要造一棟室育館，斥資幾百萬，圖紙很高大上，還帶室游泳池，以后的三中學子還有游泳課上。

“所謂母校，就是一個你走了就開始裝修的地方。”――這句話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梁逢雨撐著傘，邊走邊嘆，旁不遠忽然傳來某個男生暴躁而崩潰的一聲“啊！我草！”，繼而是一陣哄笑，順著看過去，就看到那男生拿紙猛腦袋，一臉崩潰的要死。

這條路綠蔭，幾乎都不過。

當然，也有很多的，鳥。

陳清霽在前頭走著，忽然頭頂橫過一把傘，視線稍低，就看到梁逢雨，戴棒球帽，套著防曬衫。

個子有165左右，放南方孩里算高的，但在他面前依然顯得小，這個高差，他視線很自然地落到的眉眼，清澈無比，像有絢爛的在里面。

“別誤會啊，我純粹是不想你等一下去洗頭，”梁逢雨舉著傘，一副我對你清清白白的樣子，主開口，“你知道這條路有個別稱，‘天屎路’嗎？這上面有很多鳥窩。夏天是最遭殃的季節，不信你看地上。”

不用說，陳清霽也已經注意到，腳下的水泥路，早已布滿一灘灘黑白灰明雜的斑駁，夏季里，蒸騰出一非常難以形容的氣味。

綠化好的校園基本都有這個病，陳清霽他們學校也是。a中臨江，男生宿舍樓除了能看一線江景之外，還能時不時看見條從鳥里下來被曬得發臭的死魚，或者提防莫名其妙的白鷺飛過來天降一泡。這還算好的，談雙旺連曬在臺上的都被鳥拉過。

大家苦中作樂，經常戲稱自己是a中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陳清霽見怪不怪了，總還是小概率事件，相比之下，跟保持距離比較重要，于是睨著，往旁邊側了點，“你還是給談雙旺打吧，他有心理影。”

“為――”話沒說完，兩人俱是聽到“啪嗒”一聲，像有雨落在塑料傘面上，但比雨聲更重、更粘稠。

這一刻，時間好像都靜止，連蟬鳴聲也沒了，只能聽到肇事者鳥撲棱翅膀飛上大樹的聲音。

梁逢雨看著傘頂上那一坨，“……”

心就很復雜。

是知道這條路的可怕程度，每年班里總有那麼幾個倒霉蛋，走著走著就慘著沖去寢室洗頭。不過自己從來沒被淋過，所以上說歸上說，頭一遭真的中招，遠比想象中的悲催。

而且，這是最貴的傘。

不過事都這樣了，還是抓住機遇比較重要，梁逢雨抬頭，認真地看著他，“陳小，這個事得有你一半責任，說吧，怎麼賠償？”

陳清霽:“……”

你就是來訛我的吧。

他也懶得跟扯，掏出手機眼皮也不掀，“那我轉錢給你？”

“可以，十三塊一四。”接得很快。

“貴了。”

“那你說多？”

“八塊八六。”

“……”

兩人走在一塊，氛圍看著松弛，仿佛還跟從前一樣，實際上打機鋒。一個積極撥，一個見招拆招，上便宜也不讓占。

那天晚上微信里的試探和防守無限延長到此刻，五十多米的小路轉眼就走到了頭。

“不跟你扯了，訓練去了，談雙旺不是要走了麼？”到教學樓前，陳清霽抄著兜，心累地沖校門口抬了抬下，“你跟他回去吧。”

眼神里，不奉陪的意思很明顯。

梁逢雨收了傘，很小心地沒到鳥屎，拎起脖子上的相機，“回去干嘛，我還有視頻沒拍完。”

“……隨你。”他兀自抬腳走進去了。

這是高二教學樓門廳，裝修得很氣派，臺階比其他幾座樓要寬敞不，還放了面儀表鏡，天然適合練蛙跳。

代班的育老師讓他們在這跳滿三十組，再去場一千五放松跑，這樣上午的訓練就全部結束了。

陳清霽正兒八經訓練的時候，梁逢雨不怎麼會打擾他，談雙旺先回了家，拍了會兒視頻就去育辦公室蹭空調，一邊玩手機，一邊等漫長的蛙跳結束。

“要我說，你放棄吧，”男廁所，張波拍了拍稽揚的肩，“明顯就是沖陳清霽來的，不然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就和他一起來。”

誰都看得出稽揚今天很在狀態，連蛙跳也是第一個完的，作到位沒到位另算，反正那種仿佛吃了興劑一樣的態度錯不了。

“我沒想追，我開學也才高二，沒錢追，追上也是異地，”稽揚捧了把水洗臉，他上有種普通育生沒有的乖勁，喜歡誰也老老實實承認，“說不喜歡異地。”

張波瞪大眼，“靠，你個傻小子不會已經表過白了吧？”

“沒有，張哥，”稽揚嘆了口氣，拿紙了眉眼，“就早上大家聊天的時候，趙哥不是說他跟異地友談得很累嗎，接了句，也不喜歡異地。”

“哦，你小子還細心。那你加把勁唄，到時候也考個京市的大學，咱們再追不遲。”張波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勵。

稽揚點點頭。

兩個人出廁所往場走，張波一眼就看到陳清霽走在前頭，一八五往上的高個子，清雋拔，骨架勻稱，別說，這種人還好不在三中，不然妹子的眼里還有他們嗎？

跑得還賊他媽快。

半是泄私憤，半是給稽揚報仇，張波一個箭步上前，抬手給他肩膀上來了一下，“兄弟！等會教下我你那種起跑方式吧！”

陳清霽猝不及防，半邊肩膀都快給他拍塌，也不知道這人是報仇來的還是真傻，把人的手從肩膀上拎下去，不客氣地說，“行啊，那你讓我拍回來。”

“……”

梁逢雨看出來，陳清霽格雖然偏冷，但并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清冷，蠻開得起玩笑的，在短跑隊人緣不錯。

他也不藏私，任何人來問短跑技有關的問題，都會告訴人家，就是欠了點，老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損張波。

當然也是張波挑釁在先。

“怎麼辦？我以為人都是追求新鮮的，所以想著，來看你幾天，說不定那種覺就淡了，可以開開心心和你做朋友，”場旁，醫務室外頭有一排水池，盛夏銀水管被曬得很燙，剛出來的水也是滾燙的，陳清霽站在樹蔭底下，就這麼等水變涼的功夫，梁逢雨就冒了出來，“但是吧，這才第一天，越看好像就越喜歡你啊。”

抬手在額前搭了個涼棚，一句表白，就像“我還是很喜歡喝橘子汽水”那麼稀松平常，隨時隨地蹦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