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不會是真睡著了吧,壞了，那我剛才按那一下會不會把吵醒？”談雙旺把手回來，有點不太確定地揣著。

“現在說這個也晚了,”陳清霽收了手機，靠在門邊的墻上,“等幾分鐘吧。”

他剛訓練完，又在高溫下騎車過來,這會兒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蓬熱意,不過皮偏冷白，看著還是清爽干凈,就這樣站在臺階上,頭微仰著靠墻,里含了顆薄荷糖,反而平添了幾分生機的英俊。

相比之下，談雙旺這個一天到晚待在空調房的反而更埋汰,就站外頭這一下子，已經像是從水里撈上來似的直流汗了,“不是說臺風要來了嗎？影兒呢？”

北越不臨海,但所省份有著十分優越的海岸線。每年逃不過兩大雨季，梅雨過后沒多久，跟著就是臺風。

這幾天氣象部門已經陸續發出預警,不過氣溫還是一天比一天高，跟過山車節節攀升似的,看不到任何下雨的跡象。

“過兩天吧,到時候有的下，急什麼。”陳清霽隨口應著，就這麼靠在墻,拿手機給咖啡店老板請了個假。

這是他第二次上班，老板臨時找不到幫手，頗有微詞，發了多條年輕人怎麼這樣的消息過來，但最終也沒辦法，囑咐他下次準時到。

談雙旺瞥見聊天頁面，忽然冒出個猜想，“陳哥哥，你不會是因為沒錢吧？”

“你第一天知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談雙旺頓了下，“我們假設啊，你現在不用打工，就安心訓練等著上大學，手上又有點閑錢，你會答應雨哥嗎？”

話音落下，沒等陳清霽回答，門鎖咔噠一聲，就這樣打開了。

梁逢雨其實半點沒聽見他們說什麼，只是開門那一瞬，看這兩人在對視，像是準備說什麼的狀態，于是問了句，“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談雙旺打哈哈過去，“那什麼，雨哥你況怎麼樣？怎麼好端端會被球砸啊？”

“我也不知道，”梁逢雨嘆了口氣，示意他倆進來聊，“可能運氣不好吧，那男生是個新隊的弟弟，踢球下腳沒輕重。”

頭暈惡心這些反應雖然不嚴重，但畢竟是腦震，還是安靜躺著比較保險。

三人走進房間，談雙旺一回生二回地坐到了電腦椅上，陳清霽則從客廳拎了張骨牌凳，凳子太矮，對他的高來說有點委屈，兩條長支起，莫名有種無安放的覺。

嘖，上次來的時候還坐床呢。

這會兒分界線就劃這麼清楚了。

梁逢雨半躺在床上，頗有點后悔地想，早知道不該一個腦熱就表白，應該更從長計議一點才對。

不過，畢竟也沒追過誰，都是靠直覺辦事，似乎也沒法苛責自己太多。

而陳清霽，手機快沒電，也沒什麼事干，就這樣坐著，手隨意搭在間，一時也沒開口說話。

不大不小一個房間，靜得只剩下空調十八度制冷的聲音，談雙旺不尷不尬地吃了香蕉，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草率了。

那天，陳清霽說了句他是墻頭草，談雙旺回去思想斗-爭了好久，艱難程度不亞于父母離婚的時候問你要跟爸還是要跟媽。

最后想累了，也想開了——干嘛非要立場堅定？

他偏就左右擺，想幫誰幫誰。

今天雨哥都傷了，那不得幫幫？

所以這會兒，談雙旺就很努力地把話題往他倆上引，一會說誒突然發現你倆都是藝生嘿還有緣，一會兒說臺風要來了到時候陳哥哥也不訓練咱們幾個一塊打牌吧。

但奇了怪了，不止陳清霽，連梁逢雨也用一種不太提得起勁的目瞄著他，幾句附和聽著就純粹是給他個面子。

“……”談雙旺決定還是吃飯去吧，不跟這兩個人攪合了，低頭一看，自己剛才點的外賣居然已經快到樓下了，“雨哥，介意我在你這吃個飯嗎？”

“不介意啊，”梁逢雨回完孟好的消息，把手機放下，“吃什麼？”

“螺螄。”

“……你還是回家吧。”

談雙旺其實也就是上說說，怎麼著也不可能在孩子房間吃飯，搞的味兒重不說，也不太禮貌，所以接到外賣小哥電話，就跟一陣風似的飛出去了。

門打開帶久不流通的空氣，空調歇了一陣之后重新響起，呼呼往外輸送冷氣，臺玻璃門外多茂，廣玉蘭的葉影投出一小片涼，房間有種比往日更清新的覺。

陳清霽還坐在椅子上沒，梁逢雨其實都做好他要走的心理準備了，心不在焉地看起了手機，沒想，半分鐘過去了，他還是沒起。

抬頭看他，“你也不了那個味兒？”

“嗯，也就他喜歡。”陳清霽在給談雙旺發消息，讓他吃完通風，結果字沒打完，手機就自關機了，無奈地放下。

“充電在你后邊，桌子上。”梁逢雨指了下。

書桌不算整潔，但得很漂亮。原木系，墻上掛了各種畫，郁金香、幾何圖形，風格突兀又統一，像是自己畫的。上頭擺了本攤開的素描本，一只馬卡龍藍杯子，然后是小香薰、幾盆多、纏一堆的耳機線，筆記本電腦被收起來放在桌上柜里，還有一些書，《伯里曼人結構繪畫教學》之類，整整齊齊排在右側。

陳清霽從一面小鏡子下找到了充電線。

他訓練的時候不怎麼看手機，電量很省，也沒什麼人要聯系，昨天起就沒充過，今天也是到家之后，才從談雙旺那聽說被球砸的事。

“還有哪兒不舒服麼？”陳清霽接上手機充電口，就這麼靠在桌沿，問了句。

“頭有一點暈，其實還好，不怎麼難，”梁逢雨稍稍坐起來一點，視野更好地看到他，漂亮的眼睛彎了下，“不過，好意外。”

“嗯？”

“你沒回我消息，我以為你打算一直躲著我呢。”

剛才打開手機，順便點進去，翻了翻跟陳清霽的聊天記錄，兩人剛認識那會兒還算聊得有來有回，最近好多天，一整頁都是的綠氣泡，或長或短，一條條發過去，像是一場獨角戲。

他回得很。

理智上來說，男生說不喜歡你，態度擺得冷淡干脆些，可見人品沒問題，總比那些釣魚的海王強。但擱到自己上，梁逢雨就不太能接。

“我沒看手機，”陳清霽解釋了句，把手機開機，順帶瞟一眼，“再說躲你干嘛，百米能跑贏我了？”

兩人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得那麼明朗，點到即止就夠。

梁逢雨懂他意思，嘆了口氣，“放心，我說話算話——幫我拿一下電腦，還有相機。”

陳清霽拿了遞給，“醫生不是讓你休息？”

“我要更新啊。”梁逢雨支好床上書桌，把筆電打開。

“什麼？”

“v站，我弄了個賬號，發你們的剪輯，播放量還高的，好多人私信我要你聯系方式，我才不給，”梁逢雨把電腦轉了個個兒，正對他，“要看嗎？”

是問句，可已經把視頻點開了，這個角度不太方便，陳清霽也就在談雙旺剛才坐過的椅子上坐下來，掃了一眼。

“叱吒風云，我任意闖萬眾仰，

叱吒風云，我絕不需往后看，

翻天覆地，我定我寫尊自我的法律，

這兇悍閃爍眼的野狼……”

梁逢雨用的是《世巨星》的bgm，加了個極為浮夸的閃電特效，一開場就是他們比完賽，三三兩兩往回走的畫面。

校隊男生平均高都在180以上，三五群，邊聊天邊漫不經心地走，那氣場不是一般的強，忽略掉上那運服，其實跟社會哥也沒太大差別。

彈幕除了“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好帥好帥”、“三秒鐘要左二那位帥哥聯系方式”——

“……”

陳清霽看了個開頭，就靠回椅背，沒什麼緒地說，“你還是睡覺吧。”

他就不該信。

“我男朋友才能管我睡不睡覺，”梁逢雨把相機sd卡拿下來，接上讀卡，暗地說，“你又不當。”

“嗯。”陳清霽把電腦屏幕往那邊轉了點，半點不吃這個激將法。

“……”

梁逢雨把相機里的素材導進電腦，還沒點開剪輯件，筆記本忽然一閃，也不知是老病日積月累徹底發，還是突然中病毒，瞬間就了一片白屏。

也是大意，之前說梁星鳴那臺是老古董，忘了這臺，其實是三中發給老梁的，用了也快有兩年了。

學校發的筆記本能有什麼好質量。

“完了，我電腦里有個涂墻的設計稿，明天們要用。”梁逢雨不死心地又摁了下重啟，有點后悔自己突發奇想要搞剪輯。

這稿子弄丟了，嚴重倒是不嚴重，讓老師重發一份就行。但就這麼不巧，老師這兩天在村里寫生，信號時好時壞，也不確定能不能聯系上。

筆電沒反應，還想去按電源鍵，陳清霽抬手稍擋了下，“別越按越壞了，附近有修電腦的吧，我拿下去看看。”

……

竹苑外頭就有一家電腦修理中心，烈日炎炎，玻璃門閉，陳清霽沒幾分鐘就走到了，被問及電腦碼，他拿出手機，給梁逢雨發了條消息。

qingji:「碼？」

梁逢雨回得很快。

liangfengyu:「0420。」

片刻后，才像是想起什麼，又發了個小鞠躬表包，跟他道歉似的說:「sorry，之前想換碼，一不小心就用了朋友的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