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這家店說是“電腦修理中心”,其實也就是個十來平的店面，玻璃門上附著層薄灰，“電腦維修”四個大字泛著褪的藍。里頭一個l型玻璃柜臺,擺滿各式電腦、大小零件,幾臺電腦堆在角落,無人問津。

陳清霽也不講究，就這麼靠在柜臺，等維修人員查看的空當，點開房東頭像,把上個月的水電費轉了過去。

退出的時候，視線不經意又掃到那個叼吐司片的百變小櫻。

是真會的，一條文字,帶上了點撒般的語氣，踩線，但要攤開來說又不能拿怎麼辦,人家都說了是朋友。

陳清霽嘆了口氣。

他平時回消息隨意的，唯獨，得想好了再回,怕一個不留神給人可趁之機，但話也不能說太重。

就在這時,談雙旺給他發了張照片:「吃完了,垃圾也扔了，在通風。你還不回來啊,在雨哥那？」

qingji:「什麼時候臭味消完了我再回去。」

談雙旺發來一個意味深長的表包:「我懂,那你多待會兒吧，這個味重得很，至半夜才能消完。」

談雙旺:「看來剛才是我這個電燈泡打擾你們了啊。」

qingji:「又開始了是嗎？電腦壞了,我拿下來看看。」

正午時分，日頭很烈，玻璃門擋不住白一片，店像一只被逐漸加熱的玻璃缸，熱度和冷氣勢均力敵地較量著。

陳清霽回完消息，剛把手機放下，結果又是一亮。

liangfengyu:「你是不是在出小區門左拐，過十字路口那家電腦維修店？」

沒事人一樣跳過了上條，陳清霽也就當沒看見:「嗯，怎麼了？」

liangfengyu:「等會順便給我帶條孔雀魚嗎，就在你回來的路上，瑪麗水族，我昨天跟老板講好今天去拿的。」

陳清霽回了個“好”。

店員看過之后，說是電路出了問題，一時半會兒修不好，得放這兒晚上再過來拿。陳清霽便推開門出去，到小區門口的水族店，把孔雀魚給拿上去。

小小一尾，鱗片是帶閃的紅，梁逢雨打開水族箱蓋，輕輕把它撈進去，然后彎下腰，手撐膝蓋，目不轉睛地觀察。

網兜離開，紅孔雀魚流水中，驚擾了缸中的原住民，那條藍的立即躥到角落，警惕地盯著它，還有點斗志煥發的意思。

“行不行啊你，老婆都主送上門了，”梁逢雨滅了燈，讓新魚適應會兒，手指點著那條藍的嘆了口氣，“大膽上啊，你這樣要注孤生的——”又側頭看他，“多錢？”

陳清霽報了個數字，“那我走了。”

“不看看魚嗎，它好歹也是你親手帶回來的，”客廳沒空調，梁逢雨打開電風扇，同時也提供了個不太能拒絕的理由，“螺螄那個味兒很難散開吧，上次我有個朋友吃了，來教室晚自習，大家破案破了一晚上，都在猜是誰踩到了臭狗屎。”

畫面有了，陳清霽有些失笑，抄著兜，靠在魚缸對面的墻，淡淡道，“談雙旺每次吃完，差不多也是這個味道，狗都嫌。”

“你嫌不嫌？”

“……”陳清霽瞥一眼，因為角度居高臨下，就顯得有些不太正眼看人，“拐彎抹角想罵人是嗎？”

“啊，你聽出來了，”嘆了口氣，一副報復失敗的樣子，“不好意思，沒控制住，心里多還是對你有點意見。”

“……”

這話沒法接。

陳清霽就靠在墻上，面無表地看著。

對視片刻，梁逢雨先認輸，乖乖把小爪牙收回來，沒事人一樣地指了下魚缸，轉開話題，“其實以前，這里魚很多的，但就它活下來了，可能因為質最好吧。魚真的很難養。網上不是有個笑話嗎，有人問魚難不難養，別人回答，如果勤換魚的話，那還是好養的。”

兩人這些天，關系多有點不尷不尬，外人看著或許沒什麼太大差別，但就像波瀾不驚的水面，底下已經慢慢凝起冰山。

此刻，開始收斂，不再積極進攻，于是那座冰山，又有點消融的味道。

關于魚的對話像是個臺階，緩慢又輕易地，將兩人這段時間不太自然的關系拉回來了點。

陳清霽“嗯”了聲:“那怎麼又買了一條？”

“一個魚，寂寞唄，年紀大了，不得找個老婆啊，”梁逢雨擰亮魚缸的線，新來的老婆適應良好，已經在悠悠擺尾了，而藍那條，依然暗中觀察，一副隨時要沖上去把對方干掉的架勢，“對了，它是母的吧？”

陳清霽靠在那，聞言幾分好笑，“我不知道，看得出？”

“我看不出，之前倒是跟老板說過，”不過，瑪麗水族的老板有點不務正業，天都在外頭打麻將，生意都給店員打理，也不知道兩人接的時候，有沒有給弄錯，梁逢雨示意陳清霽，“要不你幫我搜一下，怎麼分辨孔雀魚的別？”

搜索引擎上的答案大同小異，都是說看形、尾、，但梁逢雨這兩條魚，不算同一個品種，互相比較的話，又蠻難分辨的。

微彎腰，拿著陳清霽的手機，放大圖片，慢慢比對過去。

陳清霽剛才把手機遞給，也沒往回走，就站在旁邊，視線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兩條魚。

“確定了，這只是公的，新來的是母的，沒弄錯，”梁逢雨松了口氣，指給他看，“這個尾要稍微飄逸點兒，看得出來嗎？”

這樣說，陳清霽也就稍彎了下腰，但就這麼巧，梁逢雨正要起，肩膀就這樣上了他的胳膊。

客廳朝西，白天一直拉著厚實的隔熱窗簾，玄關這邊采不好，又有魚缸阻滯線，暗淡得不像白天。

風扇左右擺頭，過玻璃魚缸，將線攪得迷迷。

這一即分，卻讓兩個人都下意識看了眼對方。

“陳小，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啊，”梁逢雨在與不之間搖擺半秒，很快有了決定，“男之間對視超過十秒，如果互有好，就會吻上去——我們試試嗎？就試試，如果你對我沒覺，那也沒什麼好怕的，對吧？”

“沒聽過，”陳清霽直起腰，把手機從手里出來，吊兒郎當說，“我一般和人對視十秒，都是準備手——要試試嗎？”

“……不了，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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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出的直球就這樣被人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回了過來，梁逢雨多有點心梗。

陳清霽對是不一樣的。

這個有覺。

只是這種特殊對待，到底是因為本，還是梁星鳴的緣故，就不清楚了。梁逢雨不得不承認，如果是后者，那還讓人挫敗的。

暫時想不出答案，干脆蒙頭睡了一覺。

從小到大，梁逢雨素質都還算不錯，別說臥病在床，冒發燒都難得。第一天是睡過去了，到第二天，就不太躺得住，琢磨著玩點什麼。

門是不能出，不然梁星鳴肯定會老媽子附的。

梁逢雨打開手機，在群里問了句:「誠心求問，有沒有什麼好玩的游戲，適合打發時間？」

談雙旺顯然一天到晚都在看手機，秒回道:「我們男生一般都玩端游比較多，英雄聯盟、cf什麼的，你興趣嗎？」

liangfengyu:「看梁星鳴玩過，不太喜歡。」

談雙旺:「我想也是。那連連看、植大戰僵尸、貪吃蛇這種，你肯定知道吧，我再給你推薦個特別點的，《逃離方塊》。」

梁逢雨給他發了個豎大拇指的表，但逃離方塊這個名字，只能想到各種幾何圖形，也不是很提得起興趣。

要不還是看個韓劇算了。

梁逢雨正要退出微信，就看到談雙旺跟著發了句:「這個我沒玩過啊，看陳哥哥玩的。」

他玩過啊？

梁逢雨立刻雙標起來了，二話不說地開始下載。

本來只是好奇陳清霽的品味，沒料這游戲還真有點東西，室逃題材，和配樂都無可挑剔，畫風詭譎獨特，開篇就吸住了的視線。

設計者顯然很懂玩家心思，一開始鑰匙、火柴什麼的線索都很好找，到后面時難時易，而且，要把線索拼在一起，也很彎彎繞繞，反正常人的腦回路本無法企及。

有好幾個地方，梁逢雨查了攻略才恍然大悟，越發上癮。

這游戲出了好幾部，梁逢雨通關了第一部，又跟著下了第二部，就這麼一直玩到下午，終于是有點玩不了。

卡在了某一關上，累了，也沒心思去查攻略，把手機丟下，走去臺放松眼睛。

推開門，熱氣像棉被一樣裹來，幾乎是一下冒出汗。正值傍晚，但盛夏的白晝像是長得沒有盡頭，知了了一個晌午，這會藏在廣玉蘭的葉子里，悶頭不響。

室外像個火爐，梁逢雨站一下就站不住了，正要返回，余忽然瞥見陳清霽的影，從不遠晃的香樟葉底下出現。

他顯然是剛訓練完，上一件運款白t，下邊是繩運，手里拎個袋子。人長得帥，連走路姿勢都很好看，肩寬長，不不慢，然而又能令人會到那種、拔節的力量。

梁逢雨眼睛一下就不累了，整個人還有點神清氣爽，沒打招呼，轉回房間，盤坐在床上，給他發了條消息。

liangfengyu:「截圖.jpg。」

liangfengyu:「游戲好難，這關怎麼過？」

陳清霽到家洗了個澡，頭上搭了條巾，邊拿起手機，邊往房間走去，路上隨意掃了眼，單手給回了條。

qingji:「網上有攻略。」

liangfengyu:「查了，看不懂。你在家嗎，過來指點一下？」

推開房門，談雙旺正戴著耳機，在游戲里大殺四方，陳清霽把幾件曬干的服隨手搭在一邊，在椅子上坐下:「梁星鳴也會，你問他。」

liangfengyu:「等他回來，我頭都要想破了……」

qingji:「那就歇會，別想了。」

像有強迫癥似的:「不行，這關過不了我頭疼，再疼下去明天就要去醫院了，你就這麼狠心？我是病號。」

“……”

誰理你。

沒見過這麼理直氣壯的病號。

陳清霽其實討厭被人拿的，也知道多半在夸張，第一反應就是不搭理，但手機扔下去沒幾秒，又漫不經心地拿起來了。

qingji:「剛洗完澡，等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