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旬考，葉勉又很不幸地捧回府四個丁等，比上回還多倆，不過他爹卻沒真的抄起子攆到寶院敲斷他的狗。

葉侍郎正一臉糾結地看著攤在他書案上的旬考榜單發呆，和上次結果相仿，甲等第一齊刷刷地寫著榮南郡王莊的名字，只是卻有一，葉勉的名字十分不和諧卻極其惹眼地在莊的名字之中。

算學那一科，榮南郡王竟被他那逆子給截了胡！

葉侍郎不得不承認，他是快意的，他想掌大笑，但是再看看葉勉的其他科目，除了丙等就是不及格的丁等，他又覺得自己作為他的父親不應該樂。

葉侍郎就這麼一臉便地表愣了一盞茶的時間。

此時的葉勉正在碧華閣的書房里與葉z邀功。

“如何？”

“好，”端坐在案前理要的公務的葉z敷衍道，眼皮都沒抬。

葉勉上穿著象牙白的云綢寢，外面松松垮垮地披了一件半舊的海棠的對襟小褂，赤著腳趿著一雙底便鞋，懷里抱著一只皮锃亮的黑兔子，樂陶陶得在地上踱步悠轉。

“這可如何是好，一不小心竟擋了人的路。”葉勉幸災樂禍道。

“嗯。”

葉勉倒也不介意葉z敷衍他，還順手拍了他哥一記馬屁：“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的公子只端華一人罷了，贗品終究是贗品，不過如此而已。”

葉勉說完從又從鼻子里輕哼了一聲，小聲嘀咕道：“就這也值當隔壁那些學生們如此追捧，當真是沒見識。”

葉z聽到這里終于頓了筆，忍不住悶笑出聲，搖了搖頭將手中紫毫搭在一邊的筆擱上，啜了口茶，道：“倒也不能這麼說，你在這算學上確實有些奇巧功夫，就算是我，對上你也只會吃虧罷了。”

葉勉一時愣在那里，微微睜大雙眼，心里微震，兩輩子了，一直活在親哥影里的他，倒是頭一回打人里聽說，兩個哥哥有哪里不如他的地方。

這覺很是稀奇，葉勉來不及回味，只故作鎮定地咳了聲，略有些不自然地謙道：“害，這有什麼？”

其實葉勉興得皮都發燙了，恨不得當場就給他哥表演一個徒手開號。

冷靜了好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什麼，笑得開懷，“明兒我去啟南院轉轉。”

“還敢惹事？”葉z瞥了他一眼警告道，“我最近忙得很。”

葉勉沒吭聲，只了兔子耳朵在手里把玩，心里暗罵姜北勤那個告狀，旬考前他帶了啟瑞院幾個人去修思院找那個薛平遠的麻煩，那孫子倒是慫得厲害，只葉勉還沒教訓完那慫包，就被聽到風聲趕回院子的姜北勤給攆了出去。

葉勉雖不爽，倒也沒太在意，哪想到姜北勤那長舌鬼居然連夜去他大嫂那告了他一狀，幸好他大嫂疼他，只和他哥提了提，不然被他爹知道了又得打他。

葉z看葉勉沒應承他，只站在那顧自逗懷里的兔子玩兒，哪里會不知道他在心里鬧什麼鬼，遂搖了搖頭說道：“莊那人，我年前在金陵倒是見過一回。”

“你見過他？”葉勉抬頭饒有興趣地看向他哥。

葉z點了點頭，“年紀小，心思卻極沉，其實他這樣的人......”

葉z想了想才說：“倒是和我有很多共通之，他的想法我也了解一二。”

“怎講？”葉勉好奇問道。

葉z沒有正面回答他，只說：“這人在南邊就事絕端，不留余地，如今到了京城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也是有所依仗罷了，前兩日宮里有兩位在他上吃了大虧，卻也拿他無法，這人定是你不能惹的，離他遠些就是。”

葉勉大呼冤枉：“我沒惹他，是他三番四次找我麻煩。”

葉z懷疑地看著葉勉，道：“他這樣的人應當不會無故找人麻煩。”

葉勉覺得自己真是冤死了，他沒事去惹一中二期的郡王做什麼。

葉z的話，葉勉還是聽得進去的，第二日上學果真沒去啟南院n瑟，不過午時去萃華樓用膳時，卻被陸離崢了過去，在啟南院桌上坐了片刻。

陸離崢屁往邊上挪了挪，讓了他半個椅子，葉勉挨著他坐下來，問：“你們小郡王呢？怎得沒來用膳？”

“莊哥去教苑了，等會兒來。”陸離崢咽下里的飯，說道。

葉勉呵呵笑道：“是嗎，還以為他氣得吃不下了。”

啟南院一眾年頓了頓，隨即繼續埋頭飯，要是之前還是會有人不爽跳出來說兩句的，不過自前幾天圍觀了葉勉的野蠻惡行后，還哪敢和他辯駁。

陸離崢小心問道：“勉哥，其實我就是想問問，你......你是不是生莊哥的氣了？”

葉勉哼笑：“哪敢？”

陸離崢嘆了口氣苦惱道：“你倆要是打起來，我都不知道幫誰。”

葉勉還沒說話就見啟南院眾人都站了起來，朝他后揖了一禮。

后是誰，葉勉自然不用回頭也知曉。

莊朝他們抬了抬手便了座，就在葉勉旁邊。

葉勉只覺一縷淡淡的香氣拂過鼻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倒是好聞的很，味道極冷淡，清冽如翠石松雪。

莊接過侍躬遞過來的錦帕，仔細地了瑩潤修長的手指，淡聲問葉勉：“你要在這用膳？”

“好啊，既然郡王這麼盛。”葉勉攬著著脖子的陸離崢，笑著說道。

啟南院眾人：“......”

莊看了一眼陸離崢，目陡然變沉，冷然叱道：“坐沒坐相！既在外邀人共膳，便依禮行事，在一起像什麼樣子！”

陸離崢顯然是十分懼怕莊的，手足無措地掙開葉勉站了起來，白著臉半聲都不敢吭，啟南院四周安靜如止水一般，一旁的幾個侍更是心驚膽戰地重新加了椅子和食，便退回一邊眼觀鼻鼻觀心。

啟瑞院那桌聽到這邊靜，魏昂淵要起過去，被阮云笙給按了下來。

葉勉仿若沒有察覺周圍空氣凝固，只輕嗤了一聲便在新加的椅子上姿態怡然得了座。

莊臉略緩和，眼里戾氣盡散，轉頭問他：“手上的傷好了嗎，用膳可還方便？”

“沒大好，不便，你喂我嗎？”葉勉看著他問。

啟南院眾人：“......”

莊微怔，隨即卻點了點頭,“有何不可？倒是巧了，今兒有八寶熊掌，”說完莊果真拿起手邊并未用過的筷箸夾了一筷子熊掌，遞到他邊，“以形補形，以后再打手心，倒是能多扛一陣子。”

陸離崢瞪大雙眼，他莊哥被鬼附了嗎......

葉勉倒是十分從容地張口接過，只在心里一只一只地數著草泥馬。

沒想到莊喝了口湯之后又說：“我剛去看了你的算學考卷，確是十分好。”

葉勉皮笑不笑，“過獎，倒是有勞郡王親自去核查了一番。”

“無妨，確是有些好奇而已。”

“哦？郡王下次再對我好奇，倒不妨直接來找我。”

莊點頭，問他：“聽你的算學先生說，你不到半年就自學通了《九章g》和《y》，心算比人珠算都快準些，如何做到的？”

葉勉樂了，手指了指自己的頭，彎眼笑道：“靠腦子”，隨后抬手招了侍過來，吩咐道：“去啟瑞院桌上把我沒過的那份參腦花端來。”

侍領命而去。

葉勉轉頭看向莊，“算學先生說我這人占了大便宜，天生腦子就好用，做算學題便不用費心力，不過郡王也不必過于憂心，多用些豬腦花總是有用的，以形補形。”

清明剛過，阮家的案子也最終有了結果，經大理寺佐證阮左都史并未貪贓，即按失職罪論，貶為從四品右僉都史，謫京外昌州。

“你當真要走科場？”葉勉一邊走一邊問阮云笙。

阮云笙抱著一摞剛從藏借回的書，費力的點了點頭，“我們阮家現如今這樣，靠恩蔭和舉薦并不會比我下場簡單，而且我家這一支，現只能靠我了，正正當當走完科場總歸名正言順一些。”

魏昂淵拍了拍阮云笙肩膀，“那就按你想的來，將來了廟堂，我們也是最好的兄弟，誰也不敢欺你。”

李兆和溫尋也都點頭，笑說：“改日咱也拜個把子，做那結拜兄弟。”

阮云笙大笑，“好！那將來還得靠各位哥哥提攜了。”

葉勉哈哈笑道：“將來指不定我們大家都得靠你提攜呢，阮探花~”

葉勉這麼一打趣，幾人就都想起拜魁元那日落在阮云笙籃子里那顆花生，遂都笑了起來。

葉勉搖了搖頭，他忽然就懂了為什麼國子學的學子們年紀這麼小就極拉幫結派了，朝堂之上沒幾個知知底的臂膀，那真是一步一個坑，這次阮家的事，他也不知道他哥使了多力，但是這案子這麼快就被大理寺結案，沒人在里面活縱是不能的。

果然阮云笙轉頭就對葉勉說：“這次也是要謝謝z哥哥了，不然這案子還得再拖上一陣子，z哥哥忙，我也不知何時登門拜謝方便，不如讓我爹去辦，我只謝你，如何？”

葉勉也不矯，笑問他：“哦？那你怎麼謝我？”

阮云笙笑道：“六皇子在京郊有個莊子，山上引了熱湯泉，過兩天旬假，我帶你們去那里泡湯如何？我們可以在莊子里住上一晚，次日再回。”

阮夫人和六皇子的母妃有些親故關系，因此倒也夠的上。

葉勉還沒說話，溫尋倒是樂的不行，他最吃喝玩樂，急道：“我也去！我也去！”

阮云笙笑：“自然是都要去。”

葉勉突然想起什麼，問阮云笙：“那個莊子可桃溪莊？”

“正是，你知道？”

葉勉撇了撇，“沒什麼，前些日子我大嫂娘家的姜北勤說要邀我去來著，我沒應承。”

溫尋氣哼哼道：“理那長舌鬼作甚？”

葉勉點頭，心里卻想，可別撞上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