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蘇鶴亭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坐在路口長椅上。

此時天昏暗，雨下個不停。路上行人寥寥，都打著傘，只有他在淋雨。蘇鶴亭迅速掃視了一圈，沒看到大姐頭的影。

“叮——”

這聲音從他兜里傳出。

蘇鶴亭手從兜里出個手機。這手機模樣老舊，像個古董。他摁了下磨損的鍵，看到兩條短信。

【乘坐21：00的97號公車，尾隨一個戴著十字星耳飾的男人。】

【在沒人注意的地方殺掉他。】

蘇鶴亭手指靈活，飛快地打字回復。

【想屁呢。】

【斷開我的腦機連接，立刻。】

一秒后短信回復蘇鶴亭。

【30秒后公車到站，如果你不殺掉他，死的就是你。友提示，他是懲罰區的偵查系統，代稱“檢查員”，專門找你這種臥底，找到一個殺一個。】

【你干掉他，媽給你二十萬。】

【零花錢。】

蘇鶴亭心惡劣到極點了，公車正好到站，在他面前打開了門。他盯了那門兩秒，起上車。

公車無人駕駛，座位很空，零零散散四五個人。蘇鶴亭投了兜里的幣，朝著后方走，經過的乘客都沒戴耳飾。他繼續向后走，看到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坐著一個人。

雨夜車線很差，蘇鶴亭最先注意到對方的手。

這雙手白皙修長，指甲打理得相當干凈。純黑的鋼筆架在他的虎口，猶如被擱在供架上的合鞘長刀。

蘇鶴亭坐下來，跟對方隔了三個空位。

對方穿襯衫，領帶略松。右耳戴著個十字星耳飾，垂鏈扣在耳骨上。他皮很白，肩寬腰窄，正在看窗外，好像沒注意到蘇鶴亭坐下了。

“叮——”

蛋的短信魂不散。

【日落后是懲罰區的屠殺時刻，你比我清楚吧？】

不清楚。

蘇鶴亭摁掉短信，把雙手揣進兜里。他拉高的領后只著眼睛，的頭發糟糟，看起來像只流浪貓。

大姐頭不知道，蘇鶴亭有個。他在大炸中丟失了部分記憶，有關懲罰區、主神聯盟和限時狩獵的一切，他都不記得了，但是他不能讓大姐頭察覺到端倪。

因為他的還在大姐頭手里。

窗外的雨越下越急，道路兩側卻沒有路燈。蘇鶴亭余瞟向窗外，能窺見飛閃而過的建筑樓群。那些樓群都藏在昏暗中，沒有一盞燈亮著。時間仿佛已經進了午夜，建筑的廓越發像是無法形容的龐然大。它們匍匐在周圍，讓公車前行的燈顯得格外突兀。

“嘔——”

前面的乘客開始暈車，在過道里埋頭狂吐。

蘇鶴亭抖了下貓耳，在這些雜音里聽到了金屬地面的聲音。

喂。

他預不妙。

別搞什麼超出他認知的劇——

就在這個瞬間，公車猛地顛簸一下。蘇鶴亭手穩住，還記得檢查員在一邊，所以強忍住了跳起來的沖。

但是公車已經變道了，車頭被強行打歪，胎在地面出刺耳的響聲，整個車都向左|傾。那個暈車的倒霉乘客還沒來得及直起，就被慣力甩向左側，接著狠狠撞在座椅上，發出撕心裂肺的喊。

下一秒，左側的車窗轟然炸開，玻璃碎碴飛濺而出。蘇鶴亭抬臂遮擋，聽見前方幾個乘客在不斷尖。接著，公車猶如掉進了滾筒洗機里，在旋轉中劇烈顛簸，隨即猛撞在路邊的電話亭上。

電話亭的玻璃門也“嘭”地開。

“……回家……”

一只手伴隨著陌生的聲音，從破開的窗口進來。

“回……”

那只手得過分，沿著座椅向里爬，手臂橡皮泥般地拉得老長。剛才撞傷的乘客尖聲變調，在座位上沒爬出一米，就被那手臂抱住。

“回家……”

這次的聲音近在邊。

蘇鶴亭倏地轉頭，看見一個袒的“人”正趴在他右邊的窗口。它披頭散發，面容慘白如紙，泣聲幽咽。

蘇鶴亭還抱著前面的座椅靠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強行扮演著路人。

“人”一頭撞在玻璃窗上，不顧被抓乘客拼命的掙扎，將乘客向車外拽。乘客發出短促的求救聲，“人”卻在這求救聲里朝蘇鶴亭的方向瘋狂撞著頭。

車窗幾下就碎了，蘇鶴亭看見它的頭進車窗，正在嚅。

“叮叮叮——”

短信集地來襲，可是蘇鶴亭沒空看，“人”拉長了脖子，臉已經到眼前，他快裝不下去了。

這是什麼任務！

與此同時，蘇鶴亭側旁陡然響起槍聲。子彈猛擊在“人”的頭部，“人”張不開，只能靠腔部位發出沉悶的痛喊。它在疼痛中甩著腦袋，撞在座椅靠背上。為了把頭拔出車窗，它濃的長發間出幾條窄長鋒利的金屬，蹬在公車外壁，發出“刺啦”的尖銳噪音。

然而它中槍的頭部沒有，一種黏稠的包裹著子彈，把子彈從它太的位置吐到了地上。

蘇鶴亭后領一，被一直沉默的檢查員拽向左側。兩個人的在剎那間錯，蘇鶴亭清晰地看見那十字星耳飾在昏暗仄的空間里閃爍著銀，隨后炮彈般地沖向車窗。

“人”剛剛拔出頭，正在用刀鋒狂躁地砸著公車。

檢查員勾臂掛住座椅靠背，作利落，直接從窗口翻了出去。風呼地吹開他的頭發，出雙冷冽的眼。電石火，他已經屈膝狠撞在怪的側頸。那份蓄力難以想象，怪竟然“嘭”地被撞翻在地，濺起了無數泥花。

暴雨“噼啪”地掉在檢查員的上，他面無表，抬手朝著怪開槍。雨水淌過他的眉眼，他的眼睛卻眨也不眨，一連串的槍聲在黑夜中十分響亮。

當槍聲停止時，一種極割裂的恐怖開始蔓延。

“夜行——”死里逃生的乘客話沒說完，對著蘇鶴亭的方向先變了臉，發出短暫的音節，“欸！”

說時遲那時快，蘇鶴亭陡然歪頭，一只刀刃般的利腳“唰”地破窗，從后面過他的臉頰，玻璃碎片登時濺。

蘇鶴亭一把擒住那只利腳，手臂遽然使力。后方車玻璃頓時碎得更徹底，怪被拽進車，掄撞在公座椅上，旋即發出凄厲的咆哮。

蘇鶴亭著自己側頸，那里被碎玻璃片刮到了一點。他心有余悸：“好可怕啊你。”

隨著他的，側頸染上了紅。

蘇鶴亭攤開剛才抓刀刃腳的那只手，看到了被割開的傷口正在冒，這讓他的心更糟了。

他在這里會傷，就像他打比賽，這里的痛也被調高了。

蘇鶴亭心跳加速，覺到某種刺激信號在他腦袋里狂轟炸，像極了尾連接斗場的那一刻。流淌到手背，弄臟了他的袖口。他握拳，又松開，在不高興中持續。

“喂。”他想說點什麼。

可是那些刺激信號淹沒了他。

“叮——”

這聲短信提示音冷不丁地響起，打斷了蘇鶴亭正在上升的興度。

【快跑。】

大姐頭的信息言簡意賅。

公車外的炸轟的一下集炸響，沿街店鋪的玻璃整齊碎裂。車被氣流掀翻，路邊的電話亭不堪重負，立刻倒地。蘇鶴亭也被撞翻在座椅間，背部刮蹭出火辣辣的劇痛。

片刻后，硝煙彌漫，只剩雨聲。

蘇鶴亭用手撲開碎玻璃和灰塵，從座椅間爬出來，跳出報廢的公車。

怪的整片背部被火覆蓋，頭發也燒了起來。蘇鶴亭拉下拉鏈，看到檢查員半已經被火吞沒，已無生還的可能，地上還掉著他的那支鋼筆。

蘇鶴亭蹲下，漆黑的影與側旁還在燃燒的怪構吊詭的畫面，他仿佛是這座死城里的唯一幸存者。

【檢查員死了，打錢。】

大姐頭這次回復很慢：【不是你殺的，小子。別在原地逗留。】

蘇鶴亭看到手機上的時間，距離他下線還有一個小時。

不知道為什麼，蘇鶴亭討厭懲罰區。他對“主神聯盟”有種恐懼，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他此刻站在雨里，天明明是黑的，周遭也沒有燈，他卻覺自己正站在聚燈底下。

【任務完了，斷開我的腦機連接。】

蘇鶴亭打字的時候把糊得手機上到都是，雨水弄花了屏幕，他一，屏幕更臟了。

【還有一個小時的驗時間，去這個地址。】

【這是你在懲罰區里的家。】

【一小時必須到。】

“家”這個字正好被水蓋住，蘇鶴亭松開手指，把手機扔進火里：“命令我。”

***

大姐頭給的地址有些距離，蘇鶴亭罩著兜帽在雨里前行。他的尾尖能當路燈，可他不想在黑暗中暴，就這樣幽靈般地橫穿過寬闊無人的馬路。他試圖過這些建筑廓回憶起點什麼，但它們實在太暗了，仿佛是夢魘幻影。

那個虛假的家位于某個別墅區，蘇鶴亭到門口時渾已經了。他看到鐵柵欄門上掛著個別致的木頭牌，上面寫著個“蘇”。

蘇鶴亭小聲吹了個口哨，推開鐵柵欄門。他經過小花園，站在門檐下握住門把手，突發奇想，語氣歡快地說：“我回來啦。”

不料屋的燈倏地亮了，門從而開。

不久前確認死亡的檢查員正站在門口，寬肩擋住了些許燈。他抬起冷而薄的眼皮，居高臨下地瞧著蘇鶴亭。

“叮——”

手機已經扔掉了，可那煩人的短信提示音持續響起。

蘇鶴亭覺到致命危險，他在公車上被打斷的興度瞬間飆升，腦袋里的警告聲狂鳴。

檢查員看著蘇鶴亭，冷漠地說。

“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