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疾沖過廣告明星虛幻的影，像是被甩飛出去的重型炮彈，“嘭”地撞掉了另一個圍欄，進一片花園，落地時發出巨響。

蘇鶴亭拽著安全帶，頭因為車的劇烈震而撞到了車頂，要不是他耳朵耷拉得快，這一下簡直重傷。

車進玫瑰叢就熄火了。

蘇鶴亭口起伏，跟謝枕書對視一眼。

半晌后，他問：“到站了？”

“差點，”謝枕書拉開車門，“剩余的路建議步行。”

***

高架橋上的機車手下了車，站在圍欄邊向下看。

天已經黑了，底下的建筑都被投影廣告覆蓋。黑市的效污染格外嚴重，夜景仿佛是兒樂園，被各種立投影滿，如同炫森林。跑車沖進這片繁華區，就像掉進萬花筒，瞬間就消失無蹤。

高架上的車都堵死在這里，后方人聲喧嚷。武裝組的飛行平穩落地，幾個員跳下來，在警笛聲中維持周圍秩序。

一個戴著防毒面的武裝組員發現機車手，疾步向他沖過來，喊道：“武裝組，你蹲下！”

機車手摘掉頭盔，不僅沒有蹲下，反倒迎著武裝組走過去。他邊走邊高舉起手，像是束手就擒。

“別！”武裝組員是個年輕小哥，不敢貿然開槍，只是恐嚇，“站住！不然我就開——”

機車手一頭盔砸翻武裝組小哥：“媽賣批的兒子，壞老子地四兒1。”

他朝腳邊啐了口唾沫，又將被砸蒙的小哥拎起來，把頭往小哥跟前湊：“開，你開槍啊！”他雙眼通紅，是一對改造眼。他用這雙眼盯著武裝組小哥，像條毒蛇：“馬上和尚來，告訴他，蝰蛇在這兒等他！”

***

花園是個假的。

反系統生存地的所有花園都是假的，現在連蔬菜都種不出，更不要說花草了，這些只是黑市用來化夜景的幻影。

蘇鶴亭罩上兜帽，起衛的兜，跟著謝枕書。

他們從玫瑰的投影里穿過，翻過圍欄，上了右邊的街道。

這條街道地面骯臟，到積水洼。兩側的樓很舊了，即便掛著無數燈牌，也能看出蒼老。那些面朝街道的窗戶豎滿鋼條，仿佛是被封住的棺材。

“貓，”遠遠地，有幾個電子煙的拼接人聚在那里，他們朝蘇鶴亭喊，“陪|睡嗎？”

蘇鶴亭略仰起頭，出兜帽下的臉。

他鼻子微紅，臉上還留著那天被和尚用槍托砸過的傷痕，眼神十分不爽：“再喊給你頭打歪。”

他的改造眼漂亮，看起來很新。

新會讓人害怕。

因為植維修需要花費大量金錢，在黑市，有錢的拼接人只分兩種，一是為大老板效命，二是斗場的榜單常客。為了不被新世界當作垃圾淘汰，他們必須拿命賺錢。

幾個人又回了頭。

謝枕書忽然轉了彎，直接進了更昏暗的窄巷。

這里沒燈，地面坑坑洼洼，都是雨天積攢的水，很不好走。

“朋友，”蘇鶴亭說，“資料到站才能給我？”

謝枕書把拿在手里的儲存拋給了蘇鶴亭。

“謝了，”蘇鶴亭接住儲存，停下腳步，看著謝枕書的背影，“我們萍水相逢，你要把我送到哪兒？”

謝枕書也停下來，倒沒急著轉，而是手拽住一旁的破把手，用力一拽。

這里竟藏著個門。

里面的燈出來，照在謝枕書的手上。他側過，看蘇鶴亭一眼，那眼神里分明寫著“進不進”。

“愣著干嗎？”門里突然探出半個，是拎著自己大袖袍的士，“你倆倒是進來啊。”他朝蘇鶴亭轉過頭，拍了拍自己的后腦勺，“我剛正在安全區里拼腦袋呢。”

安全區是刑天監控下的拼接人網絡空間，士就是在那里被的頭。安全區和懲罰區不同，在那里傷不會影響線下，死幾回都沒事。

謝枕書已經彎腰進去了。

蘇鶴亭這才注意到謝枕書個頭很高，超過了自己。他隨其后，也想彎腰，卻發現本用不著。

“你來得好啊，”士把門仔細頂上，“我好怕你被抓。”

里面很熱，是個狹小的酒吧，開著一個放廣告的顯示屏，坐滿了拼接人。

“我給大家介紹一下，”士引著蘇鶴亭落座，“這位是我的兄弟貓崽。崽，這些都是朋友。”

蘇鶴亭沒掀掉兜帽，略點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他不喜歡朋友，尤其是眼神不禮貌的朋友。他能藏起耳朵，卻藏不了尾。這條尾在外面，告訴所有人他是個化拼接人。

這種有特征的拼接人，通常待在易場最后兩層，很出現在斗場。

“我所有消息都是從這里弄到的。”士在蘇鶴亭對面坐下，這桌子也很窄，只放得下兩杯水。他聲音極小：“你拿到資料了嗎？”

謝枕書就坐在蘇鶴亭后面，凳子間沒什麼空隙，兩個人堪稱背靠背。

蘇鶴亭豎起儲存，也低了聲音，像是防止謝枕書聽到：“這什麼東西？”

“資料啊，”士瞪大雙眼，“你還沒看？”

“沒空，”蘇鶴亭說，“現在看。”

他甩一甩尾，尾尖梢變作接口，跟儲存輕輕相連。

資料上傳只要一秒。

儲存里沒有文字，只有一段很短的錄像。錄像畫面模糊，顯然是在不正常況下拍到的。

【幾個人在午夜暴雨中抬擔架，擔架上蓋著白布，但白布下的廓不是完整尸，而是被截掉的肢。不知道哪里的監控探頭閃了下，有人朝鏡頭看過來。】

畫面開始搖晃，拍者發現自己暴了，開始跑。

【跑步的息聲只持續了幾秒，拍者就被打倒在地。】

畫面到這里還沒有結束。

【拍者被拖向擔架，在掙扎中頂翻了擔架。白布下的東西掉出來，是兩條。跡沒除，是新截的。一條上文著“巨靈族”，另一條上文著“出平安”。】

蘇鶴亭被儲存里的畫面吸引，他見過這雙。

“四川麻將約您戰到底！”

一聲廣告猶如驚雷，炸響在他耳邊。

蘇鶴亭像被黃瓜嚇到的貓，他大撞到桌子，桌上的水杯當即翻倒。他反應極快地收，凳子“哐”地撞到后面

后面的謝枕書剛起，沒被撞到，倒是蘇鶴亭一下仰了過去。

“欸！”士手抓了個空。

蘇鶴亭兜帽一輕，已經被謝枕書拎住了。

“呀——”士想夸謝枕書，又看蘇鶴亭眼。他一時間尬在那里，干地喊了句：“好！”

桌上的水伴隨著這好聲，全倒蘇鶴亭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