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屏息斂聲，只有彈幕還在一波一波地刷新。兩秒過后，蘇鶴亭自斷開了腦機接口。

世界顛倒回來，歡呼聲隨其后。

“結束了，”主持人回過神來，把驚愕都嚼爛，用老練、專業的語氣為蘇鶴亭喝彩，“勝者為王！觀眾朋友們，讓我們高喊貓崽的名字，他就是今夜的滿貫王！”

現場氣氛狂熱，鏡頭追著蘇鶴亭。但是他站在那里，不和觀眾互，像是一鍋沸水中的石頭，連笑容都欠奉。

“貓崽的排名正在飛速上升，這是本月積分賽第一名！讓我們再來看看他的總榜積分排名……”

聚燈閃到蘇鶴亭的眼睛。

看屁啊。

他拉衛兜帽，臉都快要埋進去了。

“贏了還擺臭臉。”士的心還沉浸在戰局里，張得怦怦直跳。他松開自己攥袖子的手，發現掌心了一片：“我都以為他人要沒了。”

“你不興的嗎？”佳麗直回被士拽歪的，端詳著屏幕上的特寫，“他干嗎把臉藏起來？”佳麗敲打著自己的顯示屏，“臭小子把臉出來，多好的宣傳機會。”

蘇鶴亭聽不到佳麗在場外恨鐵不鋼的喊聲，他目游走，穿過吵吵嚷嚷的賽場，看到了申王。

申王靠在躺椅上，垂著沉重的腦袋。他后頸上的連接線沒有拔掉，保持著進比賽時的坐姿，仿佛睡著了。裁判蹲下來檢查申王的生命監測，一分鐘后，正式宣布了他的死亡。

“恭喜恭喜！”經理從人群里出來，獻寶似的給蘇鶴亭送水，喜不自勝，“又贏了，贏得漂亮！這個月你放心休息，接下來就看總榜積分怎麼排。”

蘇鶴亭和經理的流僅限比賽，他不關心總榜積分，而是反問：“申王經常換嗎？”

“他什麼都換。”經理此刻不得和蘇鶴亭多講話，于是主解釋，“申王資金雄厚，植能按月改造。他上次比賽換過手臂，上上次換過……”

蘇鶴亭問：“都是植？”

“當然是植啊，”經理費解，“哦，你是不是想問他對自己的|做過什麼改造？”

不是。

蘇鶴亭想問的是那雙。

改造手一開始是為了服務殘障人士。

人的大腦只要沒問題，就能向四肢傳送控制指令，這是正常人。但如果不幸肢傷，或者神經系統損，不能運，就需要植。植會替代傷的部位，再通過腦機接口和大腦通，雙方一起工作，讓人恢復正常，所以傳統植又可以看作是假肢。

后來由于人工智能的參與，新世界的改造手走向了一個極端，它從“讓人恢復正常”變了“讓肢變強”，但它仍然是腦機接口和植的配合。

申王那雙詭異的地方在于，它是雙未經改造的，它不是隨便能二次使用的植，這跟拼接人不是一回事。

“你讓我注意他的，”蘇鶴亭直視經理，“是在暗示我那雙不是他的嗎？”

經理目瞪口呆，他連忙擺手：“我是想提醒你他下盤很穩，不好打。那雙怎麼會不是他的呢？頂多是模仿了泰坦的文吧。”

蘇鶴亭把手抄進兜里，眸微沉。

文可以偽造，但是其他不能。他可以百分百確定，那雙就是泰坦的。

只是令人費解。

衛知新給申王雙干嗎，恐嚇用嗎？

＊＊＊

蘇鶴亭每次比賽結束后都會和佳麗面，借著吃蘑菇的由頭，和佳麗換消息。但今天不方便，因為他走出賽場就看見了嚴陣以待的和尚。

“啊，”蘇鶴亭不高興地甩了甩尾，“你怎麼還在啊？”

“我得保護你，”和尚看天都黑了，像個教導主任，苦口婆心地勸說，“回家吧？別在外面玩，晚上逛最容易進監|所。”

蘇鶴亭：“……”

他說：“我吃個飯。”

“不用那麼麻煩。”和尚起，示意蘇鶴亭朝街邊看。

那里停著一輛巡夜用的裝甲車，還有一組持槍的武裝組員。

和尚話里有話：“家里飯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呢。”

蘇鶴亭看到槍，老實就范，并且態度良好，主上車。

＊＊＊

比賽結束，賭局也結束。衛知新的名字仿佛靜止，被一個“KO”蓋住，不僅宣布著申王的失敗，也宣布著他的失敗。但是衛知新并沒有氣急敗壞，相反，他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這一招在現實里可用不了。”衛知新摁下暫停，前傾，仔細觀察著投影里的蘇鶴亭，“是火彈啊。”

畫面中的蘇鶴亭正好舉起手，對準申王。他右眼里的“X”剛剛浮現，手指被火焰覆蓋。

衛知新潛心關注，半晌后微微一笑：“真賴皮。”

這招和申王的巨大化一樣，都只能在虛擬世界里玩一玩，現實里辦不到，除非蘇鶴亭的右手也是植，里面藏著槍管。

衛知新為了弄清楚蘇鶴亭改造眼的用，專門賠上了申王，結果差強人意，起碼知道了那只改造眼有鎖定功能。

他摁下開始，讓投影再次起來。

畫面中的火浪開，蘇鶴亭的耳朵被風吹。他右眼里的“X”在打完那槍以后就迅速變淡，仿佛只存在了幾秒鐘。

因為不斷回放，客廳一直被“轟——”的音效占據。衛知新獨自坐在沙發上，形被投影覆蓋。他時不時會暫停，然后說點什麼，可是客廳里沒有人接話。

鋼刀男盤坐在門口，安靜得像是不存在。

＊＊＊

蘇鶴亭重新戴上應鎖，坐回悉的地方。他在前方燈亮起來的時候，舉起手發問：“打擾了，我的飯呢？”

窗口“唰”地打開，和尚端出一盤玉米炒蘑菇，一碗大豆飯，都擱到了蘇鶴亭面前。

騙子。

蘇鶴亭說：“上次還是大盤。”

“上次是上次，”和尚嚴肅，“你也沒說頓頓都要吃大盤。”

蘇鶴亭用勺子舀出大豆飯，和玉米炒蘑菇拌到一起，再把它們攪得七八糟。和尚以為他在抗議，結果他什麼也沒說。

“到這麼早？”門開了，端著托盤的大姐頭走進來，坐下在蘇鶴亭對面，招呼和尚，“一起吃吧。”

“你們伙食就這樣？”蘇鶴亭大口吃飯，“我聽說武裝組有食補。”

“一天也就十來塊，能加塊人造都不錯了。”大姐頭說，“今天比賽打得跩，這只改造眼有點東西。”

“比賽專用，”蘇鶴亭幾口把剩下的飯吃，“現實里又用不了。”

那枚火彈的威力使人忌憚，大姐頭懷疑蘇鶴亭沒有說實話。這小子很狡猾，一直都沒有亮出自己的底牌。

“你上次在懲罰區，”大姐頭比出手指槍，“為什麼不用這招殺了檢查員？”

“為了給你減輕負擔，”蘇鶴亭沒有正經回答，“你也付不起二十萬吧，大姐？”

“我謝謝你的，狗兒子。”大姐頭盯著蘇鶴亭，“我還沒有慶祝你喜提衛知新的暗殺名單。”

“怎麼說呢……我不怕衛知新。”蘇鶴亭收拾好碗筷，跟大姐頭對視。他角的傷痕快好了，笑起來也有點不爽：“是你們怕他。”

這件事只有刑天的利益在損。

“我死了沒人替你們去懲罰區，他死了衛達要找你們算賬，”蘇鶴亭說，“你這幾天是不是每晚輾轉反側，想找個能化干戈為玉帛的辦法？”

“愿意替我們進懲罰區的拼接人排著隊呢，”大姐頭神不變，溫地說，“你別太囂張。”

蘇鶴亭偏頭，示意大姐頭大聲點：“啊——？你說什麼？”

如果真有能替代蘇鶴亭的人，大姐頭絕不會費這麼大周折地讓和尚來保護他。他們是圖窮匕見，面對蘇鶴亭已經落了下風。

大姐頭雙手架住下，對蘇鶴亭的挑釁無于衷。今天扎起了銀大波浪，臉頰兩側很干凈，突現了眉眼間的英氣。很冷靜，仿佛已經經歷過無數挑釁，連眉頭都沒一下。

說：“我們好商好量，一個衛知新，不至于讓我們爭執。你瞧，我讓和尚跟著你，隨時保護你的安全。如果你覺得不夠，我還可以再派人。兒子，人類解放大業都指你了，何必再跟衛知新那種憨批小孩玩？你待在這里，給我三天時間，我會讓他離你遠點。”

大姐頭講話時全程都注視著蘇鶴亭。言辭懇切，語氣平穩，眼神堅定，是個忽悠人的高手。

蘇鶴亭說：“三天？”

大姐頭肯定地回答：“三天。”

“如果三天以后他還魂不散，”蘇鶴亭瞇起改造眼，“我做什麼你都管不著。”

和尚聽出殺意，他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他不能當場駁大姐頭的話，那會讓大姐頭對蘇鶴亭的震懾力降低，但他知衛知新的脾。

這事太難辦了。

“那我這三天干嗎，”蘇鶴亭直起，異想天開，“睡覺？”

“做點飯后運，”大姐頭沒給他休息時間，把他的目引向椅子下方，“你可以去懲罰區了。”

蘇鶴亭甚至都不用，椅子下方的接口就自出來了。他覺得自己像個工人，毫無地“耶”了一聲，把尾進了接口。

“止短信轟炸，”他說，“別煩我。”

眼前的畫面立刻模糊，雨天的從腳下侵襲。蘇鶴亭聽到了雨聲，那永不停歇的暴雨——

“歡迎來到懲罰區。

“信息確認。

“本次驗時長二十四小時。請隨時注意健康狀況，避免興猝死。

“再說一遍……”

蘇鶴亭重新睜開眼，發現自己又坐在路口長椅上。暴雨遮擋了些許視線，他活著脖頸，向對面。

對面有個人打著傘，出的下帶著冰涼的弧度。蘇鶴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對方像是應到了他的上線，緩緩抬起傘檐。

十字星耳飾閃了一下。

——耶。

蘇鶴亭想。

我他媽需要先打個招呼再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