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

一個尖細的聲音打斷了蘇鶴亭和檢查員的對視。蘇鶴亭應聲去，看見街道中心站著個穿明代宦服飾的機械太監1，充當了街道口的紅綠燈。

“諸位。”太監抬起一只手臂，作很是死板。它等了片刻，等自己外罩的蓋面2變綠紋葫蘆，才用尖細的嗓音再次高喊：“過——”

過？

過什麼？

街道口的風驟然加速，裹挾著暴雨，從機械太監背后猛烈地刮出來。

蘇鶴亭抬臂擋風，兜帽都被刮得飛起。檢查員的傘也被刮飛了，飄向半空。

這風簡直蠻不講理，直接碾過長椅，撞上街邊建筑。那些玻璃門隨即碎裂，招牌晃，轉眼間陷一片混。天空中忽然傳出響亮的振翅聲，蘇鶴亭在雨水拍打中仰頭，見那溟濛昏暗的盡頭飛出只單鳥。

機械太監兩手端平，電子眼無閃爍，態度倨傲：“神魔通行，凡人讓道！”

它話音一落，單鳥瞬間著地，街道間頓時狂風肆。蘇鶴亭這次是真的被風掀翻了，若不是他反應迅速，抓住長椅，人已經上天了。

那單鳥態優雅，形龐然，昂首時足足有半個樓高。它上的藍羽在閃爍的路燈下泛著金屬澤，白喙呈亞，像是薄涂了的漆。

蘇鶴亭頂著風，快看不清前方了。

刑天給的資料里沒有這些！

機械太監的聲音被調大，在街道間回響，出些許電子。它重復著那一句：“神魔通行，凡人讓道！”

這一聲聲組雨中回的背景音，繞著耳朵呶呶不休，吵得蘇鶴亭幾乎要聽不清雨聲了。

單腳鳥顧盼神飛，它微微抬喙，朝著筆直的街道發出“嗶”的清啼。那聲持續不到兩秒，一人高的炮彈就從它喙間猛而出，轟了這條長街！

霎時間火焰如怒龍，在雨中翻滾浪。

那些燃燒的建筑中傳出人類的哭喊，有人相互攙扶，踩著碎玻璃片向外奔逃。

機械太監站在單腳鳥的前方穩如泰山，它呵斥那些哭聲，如同誦經般詠念：“宵時刻不許出行，宵時刻不許喧嘩，宵時刻不許擋——”

太監的話沒說完，頭就“嘭”的一聲掉了。

檢查員架著的浮懸槍管，過瞄準鏡準擊。

機械太監脖子里的彈簧蹦，被炸開的腦袋掉了一地的零件，其中的發聲設備還在說：“路……宵……一……”

檢查員扣扳機，機械太監的發聲設備“嘭”地碎屑。

單腳鳥無視腳下的襲擊，它仰起頭，在拍打翅膀時又一次發出清啼。那刺眼的火在它喙間匯聚，況間不容發。

檢查員又出一發子彈，正中單腳鳥的喙，把單腳鳥的頭打歪了。單腳鳥喙間的炮彈“轟——”地砸在不遠的巨大廣告牌上，燃起熊熊大火。

——媽的。

蘇鶴亭揮開硝煙。

這鳥就是座會移的超能炮臺！

畢方炮彈燃起的大火非但沒有被雨澆滅，反而燒得更加猛烈。火舌舐街道，把建筑藏起的人都了出來。慌的人在火間群聚，奔跑時還有人摔倒，幾個步履蹣跚的老人持杖緩行，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保護群眾撤離現場，”檢查員的聲音略沉，卻很好聽，他對耳朵上掛著的通話說，“是畢方3。”

“收到！”通話里傳出干脆的應答聲。

蘇鶴亭忽然想起和尚對檢查員的介紹，檢查員在懲罰區會保護其他人。但這些算人嗎？他們只是主神系統創造的數據，是偽裝人的NPC。

檢查員的槍口突地轉移，他對準蘇鶴亭，在扣扳機的同時命令道：“趴下！”

蘇鶴亭的反應更快，在子彈飛的前夕就埋下了頭。子彈“噗”地進某個黏稠的軀里，接著被吐到了地上。

蘇鶴亭聽到悉的哭聲，幽咽纏綿。他耳朵一豎，在歪頭時看到了夜行游蒼白的臉。

“哈嘍。”蘇鶴亭有禮貌地問好。

夜行游雙手捧心，哭得更厲害了。它披散的頭發都要蓋到蘇鶴亭上了，那寒锃亮的鋼刃“唰”地抬起，剁菜似的連砍在長椅上。

“回家……”它哭哭啼啼，“跟我回家吧！”

蘇鶴亭在鋼刃的連砍中迅速避閃：“不了吧。”

夜行游似乎聽不懂人語，它幾腳剁斷了長椅，拖著手臂去抓蘇鶴亭。蘇鶴亭單手扶住長椅后面的路燈，借力猛飛起，踹在夜行游的側頸。

夜行游當即側摔倒地，砸起灰塵。它六條鋼刃彈，刮在地上的聲音刺耳，出的腔已經打開了，黏稠拉出細，里面是咀嚼用的鋼牙。

“回……家……”

無數夜行游哀怨的哭聲從附近的黑暗里蔓延出來，它們行走在街道影里，避開大火，畏畏地徘徊著，把這里包圍了起來。

畢方被檢查員的子彈激怒，仰天發出怒號。它打開翅膀，倏地騰空。狂風頓然大作，吹得滿街烈火燒得更旺。

好熱！

蘇鶴亭在狂風中被吹歪了貓耳，他握路燈，卻聽到路燈鐵桿發出“啪”的彎折聲。

畢方乍然行。

這街道對于它而言太窄了，它揮雙翅時，兩側高樓應聲坍塌，被它的翅膀攔腰刮斷，那些外飾玻璃轟然碎。

“嗶——”畢方甩首清啼，喙間炮彈在街道間轟炸。

檢查員的狙|擊|槍“咔嚓”折疊，槍管拆分，如同黑般覆蓋住他的右臂。他在雨中飛奔起來，速度快到人影模糊。只見他右耳銀一閃，人已經沖到了畢方的正前方。

畢方再次張，喙間炮大亮——

檢查員的襯衫被狂風吹，他的眼神冰涼至極，抬臂陡然下砸！

嘭——！

畢方的頭部被無形的重拳砸中，瞬間撞進了地面。炮彈在地上，炸出絢麗的火花。

檢查員的側臉在火星飛舞的風浪中十分清晰，雨水打了他的襯衫，他轉過頭，盯住了蘇鶴亭。

周圍的硝煙微散，風吹斜了雨珠，那被砸進地面的畢方嗆了口啞火，空氣里飄出一焚燒的怪味。

“長，”檢查員的通話里傳出急促的聲音，“還有——”

天空傳來凄厲的“嗶”聲，兩發炮彈從左右一齊轟出，帶著燃燒的火，登時炸在街道中心！

蘇鶴亭拖著那折斷的路燈，甩了下尾，右眼“X”字已經浮現出來，但是有人比他更快！

只聽鋼甲“鏘”地落地，兩側疊加，鑄就雙面鐵盾，在轟翻全場的炸聲中替蘇鶴亭擋住了左右夾擊。

檢查員舉著單臂，離蘇鶴亭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