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大步趕到書房，里面已經一團。

一個微胖的侍整個兒撲在地上，似乎是摔了跟頭，但不知怎麼回事，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沒起來。他旁邊還圍了幾個侍和守衛，個個面驚慌，手足無措地僵在那里。

辛妮亞埋在奧斯維德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左手著眼睛，右手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僵著。奧斯維德臉非常難看，他仔細查看了一番辛妮亞的右手，抬頭沖守衛喝道：“傻了嗎？去醫院人啊！”

兩個守衛忙不迭應聲，甚至都沒顧得上沖凱文行禮，就急吼吼沖了出去。

“怎麼回事？”凱文走了進去，覺氣氛不太對勁。如果只是摔倒了，怎麼也不至于那麼大反應。

奧斯維德沒有先回答他的話，而是語氣不耐地沖其他幾個侍道：“你們也不會嗎？別讓他一直在地上趴著，先抬起來。”

那三個手足無措的侍連連點頭，相互商量著將撲在地上的胖侍抬了起來。

凱文看了一眼，臉就變了：“他怎麼會變這樣？”

那個胖侍被抬起來的時候，依舊保持著撲在地上的姿勢，一丁點兒都沒有變化，就跟被凍住了一樣。那種形非常詭異，就好像他們抬起來的本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個石雕。

可石雕卻會說話，只是聲音抖得厲害：“陛下，我、我怎麼不了？我覺不到我的手和腳……”

“醫來了再說。”奧斯維德答了一句，而后沖自己的書桌挑了挑下，對幾個侍說道：“放桌上，或者放椅子上，看怎麼能固定吧。”

吩咐完，他才轉過頭來沖凱文解釋道：“辛妮亞跑進來的時候摔了一跤，他擋了一下，結果自己摔得更狠。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你已經看到了，他摔完就爬不起來了，辛妮亞磕到地面的手也一樣。”

凱文湊近看了眼辛妮亞的右手。

剛才遠看沒注意，近看他才發現，辛妮亞右手的皮變得非常奇怪，從手肘開始分節，上臂還是正常的藕白，前臂直到手指尖的皮則泛著死氣沉沉的灰黃，沒有半點兒。

“疼麼？”凱文抬手輕輕了一下辛妮亞的前臂，那像質地松脆的砂石，似乎再用力一點兒就會徹底碎掉。

辛妮亞紅著眼睛搖了搖頭，噎道：“但是我害怕。”

那邊三個侍終于把胖侍靠穩在椅子上，其中一個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奧斯維德，囁嚅道：“陛、陛下，您……您剛才也被辛妮亞殿下撞了一下耳朵，真的沒事嗎？”

奧斯維德臭著臉道：“聽聲音有點兒模糊。”

“你也被撞了？”凱文眉頭一皺，他對奧斯維德本就沒什麼顧忌，一聽這話直接手上了奧斯維德的耳，按按找變的地方，就這樣順著耳廓一路到耳垂，從頭到尾沒敢用力，就跟辛妮亞的手臂一樣輕輕著。

好一會兒后，凱文撤開一步收了手道：“沒變，不過有點兒熱，大概撞得輕一點。你說已經開始影響聽覺了？”

他說完這話目一轉，才發現奧斯維德表略有些古怪，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邦邦地開嘲諷：“出門沒帶腦子？誰告訴你是這個耳朵？！”

“……”凱文沒好氣地回道：“我了一分多鐘你才發現我錯？”

奧斯維德從鼻子里冷哼了一聲，表傲慢，模樣欠打，端了一副好架子。可惜老虎皮剛撐起來還沒發威，就因為一只發紅的耳朵，又氣癟了回去。

凱文看他那樣覺得有點兒好笑，但礙于場面不合適，只得把表繃得更加嚴肅，抬腳繞到了奧斯維德另一邊。

這次不用上手去了，因為奧斯維德這只耳朵的變化非常明顯，跟辛妮亞的手臂一樣，毫無，泛著灰黃。

凱文憂心道：“這要睡覺不小心到，會不會直接碎了？”

奧斯維德臉瞬間就綠了，他翻了個白眼，從牙里出一句：“不勞心，閉上你的烏！”

兩人正說著話，去請醫的那兩名守衛回來了，被架在他們中間的那個醫看起來老得都快了，又瘦又小，像個長了兩條細的干癟豆子。他幾乎是被守衛全程抬回來的，腳都沒沾到地，直到進了書房才被放下。

老醫一唱三嘆地了一口氣，沖奧斯維德行了個禮，拉長調子道：“陛——”

“別陛了，直接看病。”奧斯維德聽到他說話就頭疼，干脆地把辛妮亞的右手塞到老醫眼皮子底下。

他簡單說了辛妮亞和那個胖侍的況，然后皺著眉盯著老醫，等他開口說話。

老醫眼神似乎不太好，鼻尖幾乎都快到辛妮亞手背上了。他看了一會兒，“唔”地沉片刻，又巍巍地挪到椅子旁，把胖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

“看出結果了麼？”奧斯維德忍不住道。

老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病，但我在一本書里看見過。”

奧斯維德：“什麼書？”

老醫撓了撓臉，仰頭想了很久，道：“書名忘了。”

奧斯維德：“……”

這醫但凡年輕一點兒，奧斯維德都能下令把他叉出去！

“但我記得那段容。”醫了老大一口氣，又補充道，“那是貝瑟曼時代的事了，按照輩分算，那是陛下您曾祖父的曾祖父一輩，書里說那年夏天王城鬧了一場鼠災，皇宮里突然開始流行一種怪病，好好的人突然就不能了，包括貝瑟曼皇帝本人也有一只胳膊被染。那病的描述看起來跟辛妮亞殿下以及這位侍的況很像。”

“鼠災？”凱文轉頭看了眼窗外，走廊上芝麻大小的黑蟲四散飛舞，泛濫災，跟醫口中的當年還真有點兒相似。

奧斯維德也瞥了一眼飛蟲，皺眉問道：“后來呢？有什麼解決辦法？”

“宮廷醫束手無策，于是貝瑟曼皇帝只能另尋他法。那時候靈族還沒遷居海上，跟咱們國常有往來，皇帝請了當時靈族的大長老來看。”老醫仔細回憶了一番，接著道：“我記得，大長老說這與其說是病，不如說是某種類似傳染病的巫。后來皇帝遵照大長老的提議，去了趟法厄神墓。”

凱文掏了掏耳朵：“誰的墓？”

奧斯維德同樣詫異：“法厄神墓？明神法厄的地底神墓？”

老醫點了點頭。

奧斯維德和凱文兩個同時出了“你他媽在逗我？”的表。

辛妮亞被奧斯維德洗腦長達一年之久，明神法厄這個名字對來說簡直如雷貫耳。哭小狗的姑娘突然就止住了眼淚，噎噎道：“去神墓能見到他嗎？我想去……”

老醫慈祥道：“去神墓能見到他的骨頭。”

辛妮亞：“……”

據說“十分喜歡法厄”的奧斯維德聽不下去，瞪了老醫一眼，扯回正題：“靈族大長老為什麼讓他們去法厄神墓？”

老醫擺了擺手，道：“陛下您信舊神還是后神？”

奧斯維德答道：“哪個都不信，我信我自己。不過這兩者相比而言，我更偏向于舊神。”

辛妮亞轉頭看他：“因為有法厄嗎？”

奧斯維德翻了個白眼，直接用手掌蓋住的臉，免得再搗。

“陛下應該知道的，明神不止主管明，還司戰爭和健康。大長老說那種巫追溯源跟神屬一脈，不是他們能解的。陛下您聽說過法厄神墓的傳說嗎？流傳最廣的那個，說法厄神墓主殿神壇里有一只銀雀圣杯，杯子里裝著滿滿的圣水。”

奧斯維德：“……隔了這麼多年還有用？”

虧得他是皇帝，否則這話在舊神的忠實信徒面前說出來，鐵定是要被打的。

老醫憋了半天，最后出一句話：“至當初的貝瑟曼皇帝功了，否則也不會有后來的繼承人。”

這話才是最關鍵的。

奧斯維德沉了片刻，沖老醫道：“行了，我知道了。那本書你還有辦法找到麼？”

老醫巍巍又行了個禮，說：“我回去試試。”

譴走了老醫和那幫侍，書房里便只剩下凱文和他兩個人。看他的表，凱文就知道，他并沒有真的把全部希寄托在法厄神墓上。因為那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

世間流傳著很多關于法厄神墓的描述，版本不一，容也不盡相同，但都有個共同點，就是兇險難當。

他們沒看過老醫說的那本書，事實上，關于貝瑟曼時代的正式記載中并沒有提到那場怪病，倒是語焉不詳地提過貝瑟曼后期極其尊崇明神法厄。如果是因為老醫所說的，那倒可以理解。

同樣也可以想象，當年貝瑟曼為了進神墓到達主殿，折損的兵將絕不會。或許這也是語焉不詳的原因之一。

奧斯維德了自己的耳朵，瞇著眼道：“法厄神墓……這不是個好選擇，要賠太多人進去，不值。你說呢——你在發什麼呆？”

凱文正倚在窗邊看著外面的飛蟲出神，聞言目一，將視線投向奧斯維德，道：“想進墓地倒也——”

他話沒說完，就被門外一個聲音打斷了：“陛下，王城巡騎軍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