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步青在廚房做著晚飯，鴿子湯燉上，看著窗外下得霧氣騰騰的中雨，忍不住發短信問季婉：［你帶傘了嗎？］

其實是想問，什麼時候回來。

季婉：［沒，現在在門口的伊樂便利店避雨，傘賣完了。］

孟步青手指一圈手機邊沿，都說得那麼清楚了。

干脆說：［那我來接你吧。］

沒再等回復，快步去儲柜里翻出兩把傘。開傘試了試，其中一把折疊傘果然壞了，斷了兩骨架，介于還能用和該扔了之間。

孟步青猶豫了會兒，姑且把壞掉的傘也拿上，換好球鞋出門。

雨下得很，還有大風時不時刮撥雨的方向。

孟步青撐著壞的那把傘，沒走幾步，一陣風把整個傘面掀翻過去。手里像撐著一個搞笑的聚水空蓮蓬。

冷冰冰的雨淋到臉上。

傻了兩秒，趕換傘。

路過藍大垃圾桶，順手把舊的那把扔進去。

走在路上的人，遠遠去仿佛穿梭在水珠與霧氣之間，仿佛融進天與地的界。背影很快消失不見。

孟步青走到便利店前，看見站在屋檐下等著的季婉。

“怎麼臉上都淋到雨了，”季婉驚訝地看著，從大口袋里拿出紙巾，“一下，別凍冒了。”

孟步青沒接，抬手背蹭了下臉上的水珠，“哪兒那麼容易冒。”

也懶得多解釋，只說：“快回去吧，湯還在燉著火沒關。”

季婉拆開紙巾，大致地幫把臉上和服領口的水珠干，“麻煩你了，還來接，以后你自己先吃飯。”

“那你怎麼辦？”

“個外賣。”

在廚房忙活半天的孟步青不高興了：“哦。”

季婉忽然笑了一下：“個外賣送把傘給我。然后回家，吃你做的飯。”

孟步青輕哼，眉開眼笑地撐起傘說：“行，不好吃你也得吃啊。”

只有一把傘。

自然地去挽住季婉的手。

忽然覺得，這氣氛真像親人似的……

孟步青心里輕了下，旋即不聲地順了下風吹的發，假裝無所謂。不去想自己為什麼高興。

一把不大不小的傘，正好夠兩個人挨著避雨。

走在雨里。

周圍夜愈濃，路邊車燈出的束照亮一段細細的雨，能清晰看見雨忙碌。道路旁的黑路燈投著白，映著水洼。

孟步青發現，季婉走路的時候，比起說話更愿意留意周圍的環境。

好奇問：“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季婉簡單地指了下，“只是那個路燈，映著旁邊的一灘水，是不是有點像一水淋淋的月亮？好看的。”

路燈照耀下，水洼亮著的倒影。孟步青也覺得很漂亮。

“嗯，很好看。”

很快走進小區，道路變窄，車子從后面緩慢行駛過。

“下午沒來得及說，”孟步青輕摟了下的腰，讓往里走點，突然想起來，順勢說了句，“博古通今的人超厲害。季老師~你超有魅力的~”

尾音上揚，故意拖長的咬字得像棉花糖。

說完，眉眼彎彎地盯著。

季婉被看得不好意思，偏開目，竟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頓了頓，才說：“也沒什麼厲害的。”

—

回到家，季婉跟孟步青一起把飯菜端上桌，“那麼盛呢。”

“當然。”

孟步青坐下，順口問：“你是剛下班嗎？”

“嗯。”

“什麼工作呀。”

“銷售。”

“喔，”孟步青點點頭，“那你幾幾年啊？”

季婉突然笑了一下，停住筷子，抬眼著，“查戶口？”

“你也可以問我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孟步青老實地說，“這換信息，拉近距離。”

季婉問：“你不想出國，畢業之后什麼打算？”

“……”

一上來就問那麼高難度的。

誰能跟你拉近距離！

孟步青垂眼吃飯，快速用食堵住自己的。

等待著下一個話題。

知道，季婉只是跟自己暫住，因為答應了舅舅他們等兩年后再分財產。舅舅總希畢業后申請那邊的學校，畢業后一起移民。

房子本來也是要理掉的。

孟步青的媽媽，在丈夫破產后以最快的速度離了婚，帶著名下還算厚的財產去國外，又以極快的速度完再婚。

二婚嫁給了一個當法的白人老頭，繼續當家庭主婦。

舅舅在國外讀法學碩士，畢業后搭著這層關系和常青藤畢業的名校文憑，在律師圈混得越來越有名氣。

他們算是標準的英階級。

孟步青對此毫無興趣。

不想出國。

舅舅那邊對寄予的希，只能先拖著。至于以后該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

不要有煩惱，人啊，指不定明天就死掉了。

是這麼想的。

當然，這份半吊子的思考不能對任何大人說。他們會把批毫不負責、思想極端稚的小孩，否認的所有，再強加給一些主流的觀點積極面對人生。

孟步青聽膩了。

“所以那你是打算……”季婉似乎也想進行嘮叨，但咬了一口糖醋排骨，后半句話頓了頓，變了，“糖醋排骨燒得也太正宗了！”

“哈！”孟步青聞言得意地彎，“是不是五星大廚水準，能去米其林餐廳兼職，秒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同齡人。”

“……”

“你怎麼不再多評價幾句了？”

“好吃，”正當孟步青以為要說點好話客套時，季婉正經地說，“不過糖醋排骨怎麼燒都好吃。”

孟步青點點頭：“行，下次炭烤試試。一把大火，幾個焦黑排骨，再倒出來灑點糖醋攪拌均勻。”

“……我相信你只是形容得可怕，真正燒出來還是味的。”

“不知道呢。”

季婉頓了頓，認真地說：“早上我的話說錯了。松江大學的考試比一般學校的難度高很多，你每門都及格了，至也是努力過，那無論績怎麼樣都是值得表揚的。”

孟步青張了張，抬手合起自己驚掉的下，“怎麼突然這麼說？”

“因為你說不去考的那門考試，后來又問我要答案，被拒絕了也沒放棄，還一直問一直問，說明也有想法的。”

孟步青瞪大眼。什麼時候厚臉皮也能被表揚了？

“這算什麼有想法？”

“很多自暴自棄的人，是不會要求自己每門課都一定要及格的。你并不隨波逐流地只知道埋頭學習，有目標，也有努力達到，已經相當厲害了。”

孟步青被夸得愣住。

雖然潛意識覺得哪里不對勁，但聽著順耳，也就不想去鉆研怎麼反駁。

孟步青笑了兩聲。

看了看桌上，有點含蓄地問：“你還有別的喜歡吃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