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滄錄》第六章 龍首十八槊
百年前,神匠墨班未生之時,渡淇江難,難如上青天!
如今龍首槊舟飛揚惡浪,只要不撿雷雨時節,渡江絕無危險。
縱然如此,以淇江寬度,兩岸難相,渡江亦要一個時辰。
洪流城碼頭無數,停泊船只一眼去難以數清,麻麻隨江水上下波,尤為壯觀。
只見一艘翻著青新漆的皓首巨船緩緩啟,十八槊緩慢轉。
船頭站著一位裹著紅白呢子大的年,紅齒白,貂絨雪裘,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的公子,生的一副俊俏模樣,后寸步不離的跟著兩位笠帽客。
自然是蕭易,小皇子俯視江水,滄浪黃濁,十八槊兩邊排開,龍舟起行,居然不到太多顛簸。
“墨班大師得生,乃人間百年大幸。”小皇子偏立在舟頭,有寒風吹過,紅白絨裹得更了三分,已經是四月中旬,呼出的氣在大江面上居然還是白,可見江面寒意非同尋常。
“殿下,一百年前乃是黃金盛世,無數天才宗師應運而生,”老段看著龍首十八槊飛速前行,慨道。
“單論武道,如今九品高手罕見,一張天榜便是列盡天下豪杰。一百年前,怕是那位都不足以躋天下最頂尖的高手。”
蕭易微微來了興趣,老段角草微揚,神采有些變化。
“不說那冠絕天下的風雪銀城城主,單單是白日飛升的傳說人,都出了好些個。墨班造出巨舟之前,兩岸來回渡江全靠傳說里那位神仙一樣的擺渡人。”
蕭易閱遍野史,自然知曉,春秋年前,淇江中段最是難渡,繞道需多行百余里,方能到水勢平渡江。可唯獨有一人,一蓑一木槳一孤舟,來回穿行如梭,渡客只看緣分,不論善惡,渡了不知多人,有亡國的西楚霸王渡江后重整旗鼓,有逃命的年輕俊彥借此逃過一劫。
書中并未寫多此人其他事跡,只道此人一頭白發及地,每行只渡一人,那位擺渡人絕不開口多說他話,只一句上船否,若是不答,便再無上船機會。
霸王重建西楚,派有心人去淇江尋那位救命恩人,卻毫不見蹤影。蕭易也清楚,自己那位父皇在淇江之約停百槊巨舟于江心,派出無數高手搜尋江面,卻找不見那位擺渡人。那位擺渡人,的的確確存在,也的的確確不是凡人所能遇見的。
“可笑如今天下,強手凋落,”老段搖了搖頭,“莫非高手全都生錯了時代,到了一百年前去?”
蕭易到江面一寒意侵來,拉頸上貂絨,角扯了扯,“江湖最不缺高手。老段,興許再過幾天,下場春雨,這一百年來稀缺的高手就跟春筍一樣冒頭了呢。”
老段哈哈一笑,卸下腰間花酒,也不管江水飛沫,一口喝下,眼神卻由明轉暗,聲音低沉道,“殿下說的有道理,高手果然就像春筍,只不過這時節還沒下雨,怎的一冒就冒出了一大堆。”
龍舟行到江心,只見江面茫茫霧氣,遠方兩三點黑點破開迷障,向著十八槊龍首巨船飛速前行。
蕭易退后兩步,瞇起眼睛,看著遠方三葉小舟在淇江波濤中顛簸前行,卻如同劍桿一般筆直飛速。
齊梁龍船,北魏劍舟。前者穩,后者快。
繆降鴻和段明勝心照不宣,各自前踏一步,氣勢鼓袖,只等兩船相遇。
一舟三人,盡皆佩黑墨袖,外罩一層蓑草,霧氣皚皚,看不清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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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最煩你們這些過街老鼠,今天誰給了你們膽子敢出那黑。”老段面無表,灌下一口酒。
江心激流,龍船停住,劍舟止步。
“奉萬金來借殿下頭顱。”為首的劍舟端坐著一人,蓑被江風吹鼓,笑瞇瞇開口。
“閣下是天榜有名的高手,何苦為難我們這些小蝦米。”老段瞇著眼睛再踏前一步,“齊梁不缺錢,出雙倍買那人頭顱。”
為首蓑客笑瞇瞇出一口白牙,“等完了這樁生意,自然來接閣下的散錢。”
“沒得談?”老段酒已喝完,醉眼朦朧。
“沒得談。”為首蓑客搖了搖頭,十分惋惜。
“你既然知道那位跟在殿下后,居然還敢手,”老段喝完了酒,草也嚼爛咽進肚里,“誰給你的膽子,莫不是那頭活膩了的過江老畜生?”
“那位大人功參造化,若是正常隨行,自然不到風某放肆,”姓步刺客抬手,天空傳來一聲清鳴,一道鷹隼影俯沖而下,停在蓑刺客大臂上。
“殿下,可聽過風庭之名?”蓑客輕輕著這只鷹隼,草帽微斜,出了那殺氣凌冽的眼眸。
“齊梁有兩張金榜,一張題名書生謀客,另外一張題名窮兇惡極之徒。倒是有這麼一個類似的名字掛在惡榜里湊數。”
“風庭者原名風青,喜豢鷹隼畜生,春秋十四年弒師叛宗,那黑袖墨人人喊打的殺手宗門做了個狗屁刺客頭子,竊了百年前劍道大宗師風庭的名字,”蕭易笑了笑,語言里盡是貶義不屑,“天榜共三十六人,風青排名三十六,恰是個狗吃屎湊位置的角,高不低不就。”
“在下不才,只知一百年前的劍道大宗師風庭,不知閣下是哪個風庭,莫不是大宗師從墓里爬了出來不?”
蓑客默然不語,抬起頭不怒反笑,“世人說小皇子殿下博覽群書,風某只道閣下是儒雅墨客,不料是個伶牙俐齒滿噴糞的書癡。”
“待我摘了殿下頭顱,倒要看看小皇子殿下能否像方才那樣文采飛揚?”風青長嘯一聲,放鷹隼上天,整個人踏舟躍起,猶如一道利劍向龍船飛渡而去。
段明勝冷笑一聲,低笠帽,掠而出,呸得吐出角末野草,向那天榜高手風青一掌疾去!
兩人一掌相,力鼓,段明勝眉頭微皺,嚨一甜,自知不是對手,向那蓑風青吐出一口烏,借飄退,算是抗下一擊。
風青冷笑一聲,另外一只手柚子半攬,那口烏被隔空攬住拋向江心,自己穩穩后退,復又落在了舟頭。
段明勝落回龍船,面無表贊道,“好一個劍道大宗師風庭,在下能抗一招不死,豈不是妥妥的九品高手?”
蕭易看得清楚,老段說自己比不上九品高手,方才對上,僅僅是落了一下風,可見那蓑風青不過是個八品實力。
怪不得老段說天下高手凋零,八品高手上天榜,確實沒法跟一百年前那盛世相比。
“老家伙?”風青一殺氣按捺不住,后人遞上一柄黑劍,蕭易過目不忘,看出遞劍人正是那日道卷梨花來襲的刺客。
“今日,斬了你這龍首十八槊破船,拿你頭顱換萬金買酒!”風青劍意出鞘,后八位刺客默默出鞘。
小皇子蕭易殿下依舊是笑臉相看,面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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