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滄錄》第四章 天缺
天人八相是什麼?
易瀟曾經問過自己的老師,而源天罡的回答簡潔明了。
“是一種天賦,更是一種缺陷。”
老師從來不愿意給自己更多的解釋,而翻閱了無數典籍,至今易瀟都未曾真正找尋到關于天人八相的一字一句,連蛛馬跡都未曾找到。
這是一個古往今來幾乎從未有人踏足過的區域,充滿著忌與神。
拆封了源天罡給自己的錦囊,易瀟一字一字看著錦囊里那封長信,不知不覺,信面被自己的雙手出褶皺,雙手不住抖。
信上的容,正是關于那個神領域。
“天人八相是真正存在的,并未虛構。你曾經問我,天人八相到底是什麼?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全部的真相。”
“天人八相,是一種萬中無一的異象,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過目不忘也好,修行境界一日千里也好,這些天賦絕超常人,但是!”
“所謂的超凡天賦‘天人八相’,實則是一種病,且幾乎是無治的絕癥。”
“得之者天賦異稟,在某一方面天生有著近乎于妖的能力,但是付出的代價,乃是天缺之癥。天缺之癥,顧名思義,是天生的缺陷,無法避免,幾乎不可能被修復。”
“株蓮相能過目不忘,甚至可以看清他人的因果是非,傳說中有株蓮相的仙人能夠一眼看穿命格,甚至能夠逆天改命。而對應的天缺,是自斷命格。命格是人注定的命運格局,若無逆天改命的大手段,命格斷了,便是死了。占卜卦象顯示你命格游離此年,不知何時斷開,自渡過淇江,大世氣運纏,能夠保你一年無恙,這一年,有兩種方法可以救治你的天缺。”
“第一個方法,找到那位當世藥王,以長生仙藥煉出仙丹命明珠,續命斷格,從此得到完株蓮相。”
“第二個方法,是在一年習武并且沖破九品,以天劫對抗天缺,洗滌神魂,有一定幾率能夠治天缺。此條太過荒謬,世間無人能做到。”
“為師曾給你定下了三個不許,一不許與人爭辯,二不許一日閱書三個時辰以上,三不許練劍。第一條不變,第二條解封,第三條也解封。之前之所以不許你練劍,是你命相相沖,一但練劍必然氣逆涌,兇多吉,如今氣運護,如料不錯,便是已經有了元力在,”讀到這,易瀟默默了手,才發現手中那若有若無的氣息,“這就是所謂的元力了嗎?只是實在是太弱了,幾乎可以忽略。”
紅兒在車廂里闔目抱劍,細長的眼睛微微開啟一道細,聲音好聽道,“這幾天你自個兒沒發現?這是元力不假,按照品級來算,只怕是微薄到可以忽略,連一品都沒有。”
易瀟苦笑一聲,“有總比沒有好吧?”
紅兒微微來了興趣,“你修行元力,難道不怕氣逆涌?”
易瀟啞然失笑,不知如何解釋,只是低下頭,株蓮相產生的那株青蓮在腦海中微微搖晃,便看見自己的雙手纏繞著濃郁的紫青氣運,上更重三分,確實稱得上氣運纏,“我現在況有點特殊,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托株蓮相的福,能看見自己有氣運護攜,這樣總不至于還不能修行吧?”
紅兒咦了一聲,“你能看見氣運?”
易瀟笑著抬頭,這一抬頭,便是看見濃郁的黑氣,仿佛實質般從那紅兒人上翻涌而出,赫然是將死之人才有的氣象,愕然不知如何言語。不料樽云觴卻是置之一笑,仿佛悉易瀟心念一般,抱劍安然,“早死晚死都一樣。我若親手殺了他,便死了又何妨?”
易瀟皺眉,想到信中“天人八相對應天缺之癥”的說法,不由看了看樽云觴,自語道,“你的天缺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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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天缺?”樽云觴從未聽過如此說法,柳眉蹙起。
黑氣運乃是紅劍斬木鬼子時所沾染,易瀟親眼看著木鬼子的黑死氣被轉移,而樽云觴老師法遮掩天機,便是以生命力為代價,這才多病多咳,可這些都不足以稱之為天缺。
天缺,天生所缺。
心念至此,易瀟猛然想到了什麼,如果說天缺是天生缺陷,是天人八相對應的病,自己負兩種異相,龍蛇相與株蓮相,是不是備兩種天缺?
天缺天缺天缺!易瀟在腦海中瘋狂搜索著有可能為自己天缺的“病”:羸弱氣虛寒經脈不穩不便修行......
這些都不能算是天缺!
瘋狂的搜索后,記憶停留在六歲,殿前試。
再往前,是一片空白。
他下意識看向手中的信,心跳微沉。
“你有株蓮相,龍蛇相兩種異相。”
“也有兩種天缺。”最后的字跡以元力灌注,濃郁的元氣幾乎從紙上溢出,字字珠璣玄妙無雙,幾乎是一眼看去,便睚眥裂。
信有玄妙。
這一刻,端坐在車廂中的紅兒樽云觴雙眼睜開!
懷中劍鏘然一聲出鞘一尺,怎麼都不下。十息之后,那封信已隨風而燃,化為裊裊輕煙。
下一刻出鞘劍歸,樽云觴仿佛見鬼了一般的神,看著面容呆滯混混沌沌的小殿下,下意識提高了聲音皺眉道,“你看見了什麼?”
易瀟恍然驚醒,看著飛灰一般的信,猛然一拍,懊惱無比,“怎麼會這樣?”
隨后小殿下覺得腦海中仿佛炸開了一般劇痛,那株青蓮再怎麼搖晃也起不來作用,只能狠狠著眉心,咬牙切齒,“我記得我明明記得,可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句話有些拗口,說的自然是信最后的容,易瀟對于信的后面部分已經忘殆盡。樽云觴默然,看著易瀟自顧自懊惱,淡淡開口。
“天缺是一種病吧。”
沒有任何疑問的意思,只有肯定的語氣。
知道了,猜出來的?!易瀟心中狠狠一跳,卻聽到樽云觴自言自語,有些惘然。
“我也記得我明明記得,可我現在......什麼都記不得了。”
“我記得穆家主家有很多人,我記得有大長老,有穆家九劍,有他們。可我不記得他們這些人究竟是誰,長什麼模樣,說過什麼話。”紅兒靠在車背,喃喃道。
“我記得要復仇,要殺他。”
“我記得流河,所有人都死了。”
“我記得他的樣子,我記得我恨他骨。”
樽云觴五指用力掐掌心,蒼白的手指抖微。
“其他的我不記得了。真的不記得了。”
易瀟也沉默了。
自己忘記了六歲之前的事,那是很重要的記憶嗎?至在今天看來,并不重要。
可是樽云觴記得自己背負著仇恨,卻不記得為何背負仇恨。
不知為何,易瀟覺那封信最后的容向自己揭示了真相,可時機未到,自己無法記住,于是信灰飛煙滅。
人生十六載,這是易瀟第一次覺得自己那位老師離自己站得很遠。
遠到自己看不,連詢問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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