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蟬那把劍》第一章 六駿由自中原來

丹霞寨,在西北這個貧苦地界,勉強算是數一數二的地方,可相較于中原的花花世界,就難免相形見拙,甚至是不值一提。

今天有一支馬隊帶著來自繁華世界的高高在上打破了這里的寧靜,總共六人六馬,可上那子氣焰,卻比六百披甲騎兵還要目中無人。

若是有識馬之人在此,就會明白這六人為何會有如此氣焰,三匹明顯就是出自軍中的天字號甲等戰馬,非將領不能騎乘,一匹寶竺國的“天馬”,一匹出自草原的烏騅,最后一匹則更了不得,呈現出燕紫之,竟是與傳說中的颯紫十分相像。馬匹尚且如此,這些馬的主人更不必多說,份已經不能用一個“富”字來形容,必然要在“富”后面加上一個“貴”字才行。

領頭的一名白公子,面若冠玉,乍一看會給人如沐春風之,難免要心生親近,可他座下那匹僅次于颯紫的“天馬”,卻無時不刻都在提醒著旁人,這位貴公子絕不會是尋常的宦子弟,甚至是尋常百姓一輩子都難以及的“天上”人,足以讓一般人而生畏,繼而卻步。

三匹戰馬上的是三個面容極為肖似的年輕男子,一舉一都帶著極為濃重的軍伍烙印,腰間更是堂而皇之地佩有軍中制式佩刀,這幾位也許不是軍中之人,但肯定與軍中有著千萬縷的關系。

騎在烏騅上的男子算是本地的地頭蛇,他家老太爺是陜州都指揮使,位列三司,乃是掌握一州權柄的三位大佬之一,他本人雖然文不武不就,可依仗著自家老子的威風,在西北地界上也是能橫著走的角

至于最后那位騎著颯紫之人,卻是披了一件寬大袍子,兜帽遮擋了面容,依稀可以看出是名子。

騎乘“天馬”的貴公子瞧著和氣,實際骨子里傲氣十足,對其余幾人有些答不理的意思,唯獨對那名騎著颯紫的子異常熱心。就在他跟子輕聲談的時候,那名騎著烏騅的地頭蛇對三名佩刀男子中的一人用了個眼,然后又朝白袍公子那邊輕輕努,小聲問道:“李兄,這位是什麼來頭,好大的架子。”

被稱作李兄的人出一淡淡笑意,手指往上方輕輕一指,輕聲道:“上頭下來的大人,伺候好了,沒壞。”

地頭蛇暗暗咋舌,這幾日,他與這位李兄算是相談甚歡,雖然還沒到無話不說的地步,但也約察覺到這位李兄的家世未必會比自家低了,要知道自家老爹已經是手握兵權的三品封疆大吏,再往上可就是真正能著朱袍的二品公卿,這樣的人,跺跺腳,一州之地便要震三震,那位白公子能被李兄視作大人,其中意味可就要讓人細細斟酌思量了。

難不是宗室子弟?

地頭蛇悚然一驚,不敢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轉而說道:“近幾日隨著這位爺奔波,著實辛苦,聽說瓊脂樓的張媽媽最近梳攏了幾個雛兒,等回去之后,小弟做東,還要請李兄不吝賞。”

兩人相視一笑,笑容中有不足為外人道的曖昧,似如知己相逢,一切盡在不言中。

丹霞寨占地很大,但真正讓它聲名鵲起的,卻是在幾十年前的一場騎軍大戰,那場大戰由兩位名多年的大都督親自領軍,兩支當世最為銳的騎軍在丹霞寨殺得天昏地暗,乃至伏尸遍地,河,留下的古戰場至今還荒無人煙,傳說大批戰死士卒的冤魂不散,匯聚一隊隊兵盤踞此,使這兒變了一塊死地。

這一行六人的目的地正是被視作死地、兇地的古戰場,去看一看先輩們曾經浴拼殺過的地方。不過滄海桑田,如今的丹霞寨經過幾番變遷,已經遠離了古戰場,甚至知道那片古戰場準確位置的人都已經很

,即便有人知道,也未必敢去。

這幾名明顯是世家出的男,不知什麼緣故并未攜帶隨從,所以許多事就要親力親為,在抵達丹霞寨之后不久,地頭蛇便開始張羅著找帶路的向導,只是因為以上原因,竟是沒能找到一個,這讓一心討好佳人的白公子分外惱火,臉上雖然不顯,聲音卻是微微低沉下來。

地頭蛇不斷拭著額頭上的汗珠,已經把雇傭向導的價碼開到了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銀子能做什麼?可以在江南買十畝上等田地,至于西北這種苦寒之地,二十畝也是有的。

一個尋常之家,攢夠二十畝田地要經過幾代人的努力?

也許是五代,也許是六代,也許是永生難及。

即便如此,還是沒有人來。畢竟民畏如虎,這幾位明顯就是家子弟的做派,又有幾個不開眼的敢往前湊?銀錢雖好,能不能到自家手里還是兩說,即便能到手中,可去那個死地,還有命去花嗎?

這天底下的人,出會不一樣,那都是命。可除了腦子不好使的,又有幾個真的傻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白公子的臉終于是沉下來。

地頭蛇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就在他幾乎絕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對他而言幾乎不亞于天籟之聲。

“你們要去古戰場?我知道。”一名大約二十歲的青年出現在一行人的面前。

他出現的很突兀,好像是從哪里突然冒出來的,也很自然,好像他一直就站在這兒,只是被旁人無意地忽視掉了。

這種落差,讓騎著颯紫的子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干干凈凈的青布衫,后背著一個用棉布細細裹好的長條狀事,材適中,清竣的面容上掛著干凈且自然的笑容,正如這西北的天空,遼闊而高曠。

對于子來說,在這些年見過很多優秀男子,就說現在邊的這位白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心機手腕樣樣不缺,眼前的青年與白公子相比,無疑算不得英俊優秀,甚至有些不起眼,可他的上卻有一勢,讓人耳目一新。那是好像在西北曠野里縱馬馳騁的覺,一往無前的勢。

面龐藏在兜帽下的子抿一笑,好像看到了有趣的風景。

然后收回了視線,兜帽下的面容連同心緒一起歸于平靜。

對于這個從小就見識了天有多高的子來說,這個年輕人有點意思,卻還不能讓興趣,更不能讓去好奇深究,甚至在心底留下痕跡。

畢竟世上的優秀男子實在太多太多了,眼前的男子就像森林中的一棵茁茁青木,縱然有些許不同之,總歸還是要泯然于莽莽森林之中。

即便是面對六位高門貴子,這名青年臉上的笑容也沒有變化分毫,不卑不地說道:“一百兩銀子,不還價,我帶你們去,包去包回。”

地頭蛇從袖中扯出一塊白巾,額頭上的汗珠,沒好氣道:“只要能帶我們過去,不了你的銀子。”

就在這時,白公子忽然開口問道:“你,什麼名字?”

語氣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

青年不在意地咧一笑,出一口雪白牙齒。

“徐北游。”

一個與這方寨子格格不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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