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蟬那把劍》第六章 巍巍中都如山岳

徐北游終于要離開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了。

去外面的廣闊世界看一看。

徐北游背著天嵐和一個包袱,包袱里面裝著一些換洗,一些散碎銀子,幾個還算和的饃,一塊用油紙包好的熏,還有那三百兩的銀票。沒人給他送行,他獨自一人走到小方寨的寨門口,回頭了一眼后,徑直離去。

接下來他要去丹霞寨,然后再從那兒跟著一支商隊離開西河原地界,去本朝太祖的龍興之地,中都。

徐北游沒見過大世面,去過最大的地方就是丹霞寨,但不妨礙他很大氣,按照先生的話來說,這是天生的,強求不來,也羨慕不來。來到丹霞寨,在寨子北邊的貨倉附近找到那支早就聯系好的商隊后,徐北游忍痛給了認識許久的鏢頭十兩銀子,得以混在商隊雇傭的鏢師中,坐上一輛拉貨的馬車,隨著商隊緩緩離開丹霞寨,踏上了漫漫旅途。

丹霞寨一點一點地在后遠去,終于是看不到了,直到這時徐北游才恍然發覺自己已經離開丹霞寨,踏了一個全新的未知世界。中都,對他來說好似是傳說中的地方,這里即是本朝太祖皇帝的龍興之地,也是前朝的邊關第一雄城,至于怎麼個雄城法,徐北游沒見過,只是聽過先生的只言片語,自然也想象不出來。

中都就像外面世界的一個影,怪陸離,朦朦朧朧地看不真切,如夢似幻。

是的,世界。

在他小的時候,他的師父,也就是負劍老人,曾經給他描繪過一個別樣的世界,那個世界中沒有為了生計而生出的零狗碎,沒有為了生活而不得已的茍茍且且,只有常人無法想象的波瀾壯闊。

在那個世界,有人乘劍出海,有人扶搖登天,有人用漫天大雪潑墨作畫,有人拔起大江便是一劍,有神仙朝游滄海暮蒼梧,有猛士一力敵千軍。有佛門高僧,合十可百丈金,也有道門真人,稽首便讓大地浮沉,有人持劍局,橫行天下。有人端坐局外,弈棋天下。有世鐵騎大戰,有世外神仙斗法,有江湖,有江湖人的大風流,有廟堂,有廟堂人的大規矩,那是個讓人神往且彩無比的世界,卻也是讓小人只能默默仰的世界。

現在的徐北游,沒有資格走進那個世界,他只能默默地仰、神往。

不管是那一眾權貴子弟們的世界,還是師傅描繪的這個世界,對于現在的徐北游來說,都太過遙遠了,遙遠到仿佛是天空中的一明月,看著很,但也僅限于看著而已。

畢竟兩個世界的距離,又何止萬里?行萬里路,走不進另外一個世界,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被擋在門外。

一路無事,經過兩天一夜的跋涉,徐北游隨著車隊穿過西河原,抵達中都城下。

中都給徐北游的第一印象就是高,幾乎與山等高。

兩道山脈之間,一座雄城很是突兀地拔地而起,高聳云,將這兩道原本并不相連的山脈完地連接在一起。

其實在距離中都還有十余里之遙的時候,徐北游就已經可以依稀看到這座雄城的廓。整座中都依山而建,從正面去,層層疊疊的甕城沿著山勢向上堆砌,足足有七層城墻如同梯田一般依次排列,足以讓任何想要從正面攻陷這座雄城的敵人而卻步。

徐北游從棲的貨車上站起,極目去,想要看到先生曾經說起過的中都王府,那座屹立于中都最高的府邸,以及傳說中可以俯瞰整個中都全景的凌風閣。

可惜,他沒有看到。

不過即便如此,中都還是給徐北游留下了最深刻的震撼。

他抬頭著這座雄城,忽然想起先生醉酒后常常念叨的一句詩。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燕云十六州。明日且登凌煙閣,扶劍封萬戶侯。”

——

整座中都依山而建,所以城的地勢是呈現出傾斜向上的角度,外城地勢最低,越往城走去地勢越高,城許多權貴家族都是按照地勢修建住宅,越是權勢彪炳的,府邸的位置也就越高,而作為整個中都的中心,中都王府自然也就在中都的最高點。

王府占地極廣,除了尋常權貴人家諸如引水府造湖、興建亭臺樓閣等手筆,還有一座以人力建的山峰,山高三十余丈,名為瀟湘山,其山上有四座依山而建的樓閣,由上而下分別被冠以凌風、臨風、聽風、迎風之名。

位于瀟湘山頂的是凌風閣,居于凌風閣中雖然不能如傳說中那般俯瞰整個中都,但也可以看到大半個中都。此時一名子正略顯慵懶地半躺在凌風閣二樓的一張榻上,以手托腮,著外面好似就在腳下的大半個中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怔怔出神。

沉思中的子有一種讓人驚心魄的,仿佛潔白玉石雕刻而的神像,雖然沒有冷漠高傲,但有一種不可見的凜然疏遠之,讓人可而不可及。

過了許久,終于回神,先是坐直了子,然后了個懶腰,將曼妙軀展現得淋漓盡致,可惜此時閣并無他人,也就沒人能有幸能目睹這難得的迤邐畫面。

整理了一下衫,重新恢復了平日的端莊模樣,然后輕輕拍手。

一名侍悄然走進閣,雙手自然下垂,在小腹疊。

子輕聲道:“準備一下,該回去了。”

“諾。”侍應了一聲。

子想了想,接著道:“端木玉那邊就不要理會了,讓他在西北好好多玩幾天。至于墨書大姑姑那邊,還是知會一聲吧,免得又嘮叨。”

一一應下。

待到凌風閣只剩下子一人后,了用手托著下的姿勢,又開始陷沉思,或者說怔怔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微響驚醒了子。

子回過神來,輕聲喚道:“斑斕?”

波瀾不是什麼人,而是一只貓,一只祖傳三代的波斯貓。

時至今日,子仍是沒有想明白,為什麼老祖宗要給通雪白的波斯貓取一個虎皮貓的名字。

斑斕,斑斕猛虎?

不過曾聽父親說起過,叔祖倒是養了一只虎皮貓,喚名春,春白雪的春,與斑斕互為死敵,直到叔祖遠渡重洋去了衛國,家里才變了斑斕自己獨大。而白貓斑斕這個侍奉過祖母和母親的“三朝老臣”,沒了大敵之后,變得越發慵懶隨意起來,就是對待自己這個新主人也是搭不理的,活一幅目無余子且倚老賣老的權臣做派,以至于許多侍在背地里都稱呼它為斑斕大人。

片刻后,一道雪白的影輕車路地從房梁上跳下,徑直落到邊。

一雙藍眼睛幽幽地打量著四周,竟是出幾分人的追憶傷神

甲子之前,這兒是它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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