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咎在家抄了兩章書，仔細檢查核對過不會有這個世界的史盲錯誤，放下筆歇了一會，忽然看見敞開的門外有個悉小丫頭在晃頭晃腦，道:“小蓮花兒！你在外面做什麼？怎麼不進來？”

“老爺叔叔。”小蓮脆生生地答應一聲，左顧右盼地挨進來。

小蓮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像春天的柳樹條兒一樣著營養，因而依然是瘦骨伶仃的模樣。繼承了母親三九的靈，但是沒有繼承母親的漂亮外表，相貌不過能稱一句平整——倒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剃了的頭皮長出來一頭茸茸的短發，被扎起來一個小揪揪，上面戴著一朵大大的蝴蝶結，蝴蝶結下垂的影很好地掩蓋了短黃。

李咎從桌上的果盤里擇出一個蘋果，從倉儲中心里換出一個阿克蘇冰糖心，將這個超大超甜的果子遞給小蓮，道:“你為什麼在外面聽？”

小蓮抱著蘋果搖頭:“我沒有聽，是，我娘不讓我打擾老爺，但是……”

“但是什麼？發生什麼事啦？”李咎是真心把這個聰明的小姑娘當自家閨疼，看見小蓮皺眉搖頭，就放下手頭的活兒，把小姑娘抱到羅漢床上的炕幾對面坐下，準備和小姑娘談談心。

整個李園里，幺娘、小蓮和啞是最特殊的。幺娘是因為頭一個跟了李咎，這地位就不一樣，而李咎恰好也很欣賞為自己扭轉命運的勇氣。啞不必說，李咎最大的只有他知道。小蓮年紀小，又懂事可、冰雪聰明，李咎長這麼大，穿越前后加起來二十多年，除了他親媽柳士，只抱過小蓮這麼一個異。

小蓮一派天真地問:“老爺叔叔要娶妻了嗎？”

李咎有些好笑:“并沒有，誰和你說這個？”

小蓮噘著說道:“春娘姐姐說的啊，剛才，我娘和幺娘小姨做子，被春娘姐姐看到了，春娘姐姐說喜歡，就拿走了。我娘說子已經有陳太太定下了，春娘姐姐就說‘什麼陳太太李太太，憑誰也越不過我去，多早晚等我嫁進來，有你們好看’！我覺得春娘姐姐說的不對，但是我娘沒說什麼，我也不敢說。”

小蓮將余春娘的語氣神態模仿得惟妙惟肖，仿佛就是余春娘本人重現場景一樣。

但是李咎一聽就知道這閨沒說實話，或者至沒全部說實話，小小年紀心眼兒多得不得了，難怪們娘兒倆都要被人賣了還能逃出命來。

“和叔叔說實話，你是不是就想讓叔叔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小蓮又扁扁:“老爺叔叔，春娘姐姐……真的……反正我不喜歡。但是幺娘小姨怕您不開心，都不敢和您說。今天們吵得有點兇，我才悄悄跑過來的。”

說完，小丫頭又眼地著李咎:“老爺叔叔，去看看嗎？”

李咎從羅漢床上跳下來，把小蓮也托下來，抓起門口的回文錦對襟衫披上，又把小姑娘扛在肩上坐著，笑道:“你都來了，我當然要去看看，不然怎麼好意思給你當叔叔。你為什麼管幺娘小姨，卻管小姨的姐姐姐姐？”

小蓮抱著李咎的腦袋，撒似的說:“做事不像長輩嘛！我還想妹妹呢，偏偏我娘不讓。”

“人小鬼大！一輩子這麼聰明才好。”李咎小姑娘的腦門兒，“坐穩，咱們走！”

幺娘和三九做外頭的活計一般都在垂花門邊的倒座房。倒座房總有七八間連通的屋子，坐南朝北，又在最外層，有些吵鬧，到現在還沒人住進來。李咎便讓空在那里，常備著茶爐和水，預備著有人上門他又不在時，可以臨時待客。若是關系好的，如趙笠、黃致、染織陳等，自然就迎到里面客廳等著，若是關系不大近的，就在這里歇歇腳、喝口茶。

李咎本不想將客人分出三六九等，不過卻被阿柱說服了。不管李咎心里怎麼想的，現實就是如此。倘若王縣令來了，被請到倒座房喝茶，同時旁邊還有長工的家屬親眷送吃的、打秋風，難免讓王縣令覺得難堪。

阿柱說:“這都是為了老爺的心愿哪！咱們知道老爺對咱們是一樣的就行了。”

……確實步子賣太大容易扯著蛋，李咎同意了，貴客去里頭客廳接待，尋常客人就在茶房里等候。

不過打倒座房變了茶房以來，正經待客沒幾次，多數時候都給長工們、眷們走用了。上元節以來，三九和幺娘的服小店生意興旺，常需要和外頭通買賣，或是運布進來，或是送貨出去，或是接待客人。若是將生意放在李園里頭，既不好看，有不方便，倆也不好意思就在李咎門口做私活，索遠遠避開到倒座房里。

這樣，又方便和外面來往，還能給李咎通報往來，省下十八郎跑來跑去，順便也方便給李咎算房租——倆準備按廣安街的商鋪房租給李咎房租，既然李咎鼓勵倆認真做個事業，倆就不該再占任何便宜。李園的一日三餐和“宿舍”房租，李咎不和們，但是鋪子的房租就不能不算了。

除了三九們倆，還有后來加的大姑娘小媳婦子，空閑的時間也都在倒座房做服。

還未走進屋子里，只在外面剛種了菜的白地里，李咎就聽見了春娘尖利的聲音:“……賤丫頭！你在我家什麼活不干？倒是你白吃白住十幾年！現在不過你洗條子，推三阻四的，充什麼小姐！李大哥人心腸好，收留你吃飯罷了，你倒用人家的房子盤私房錢，被我發現了還不肯出來，李大哥知道他買了個白眼狼麼！分的事不做，倒是先吃里外上了！我今天就要代李大哥好好教訓教訓你！”

李咎頗有些意外:這個話里話外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妹妹”，您誰啊？我認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