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詢和談天之間，“從以前的照片和視頻看，已經長得很了，為什麽還要對自己大幹戈？”

呂潔苦笑道：“這裏麵的原因太複雜，太漫長，真要追究起來，怕是要說到十幾年前了。”

榮銳的餘瞟了一下的右手中指，從主管刑警兜裏掏出一盒煙遞了過去：“沒關係，任何小細節都有可能給我們破案帶來線索，您可以慢慢說。”

呂潔有點兒意外，看一眼自己手指末端微黃的煙漬，釋然一笑，取了一煙點上：“好吧，謝謝……你們應該注意到了，我妹妹，跟我長得一點兒都不像……”

呂白的長相集合了父母所有的優點，從小明眸皓齒、人見人。大概上高二的時候，互聯網刮起了直播風，呂白為了攢錢買Iphone，在同學的慫恿下做起了直播。

那時候還在家裏住，父母管得嚴，不敢跳舞唱歌什麽的，所以就另辟蹊徑做起了AＳ·ΜR，也就是耳。

一開始是COS護士做一些治愈係的聲音模擬，眾不多。但長得太漂亮了，錐子臉、大眼睛，正是當時網上最流行的“網紅臉”，所以聽眾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十幾歲的漂亮小姑娘，本什麽都不用做，隻要梳著雙馬尾，穿著護士裝，坐在鏡頭前賣個萌，就能引來一大票男打賞。不久之後，呂白就紅了，有經紀公司找簽約，給營銷、刷數據，點著火箭把送上紅人榜。

呂白不顧家人反對輟了學，在經紀公司提供的直播間裏做唱見，錄MV，和其他大V互吸流量……源源不斷的錢湧進的賬戶，甚至有視頻平臺找拍廣告，邀請參加網絡綜藝。

“是在拍過第一條廣告之後，開始整容的。”呂潔完一煙，眼神變得悠遠起來，“平時做直播是有濾鏡的，平臺為了宣傳，所有的照片都會做修。但廣告就不一樣了，人臉的瑕疵在高清態鏡頭下被放大，又沒有接過正規表演課，毫無鏡頭……那支廣告播出之後，的知名度漲了一個量級，同時質疑和嘲諷的聲音也排山倒海般了過來。”

現實中的小，放在挑剔苛刻的娛樂圈就完全不夠看了，鼻梁不夠，差評！雙眼皮太窄，差評！嬰兒……開玩笑，簡直是大臉怪好嗎！

呂白在鋪天蓋地的嘲諷中幾乎崩潰，對引以為傲的貌第一次產生了巨大的懷疑。在經紀人的支持下，向公司借錢做了第一次整容手，墊高鼻梁，雙眼重瞼，取掉頰脂墊……幾個月後，當作為小嘉賓出現在一檔網綜上的時候，已經比拍廣告的時候致了好幾倍，即使站在明星當中，也不那麽違和了。

罵醜婆的人漸漸了，但隨著知名度的進一步上漲，新的嘲諷接踵而來——不直，醜！腓腸發達，醜！腰比不明顯，醜！

平麵照裏已經無可挑剔的臉，在16：9的寬屏顯示裏，看上去仍舊有點腫脹，遠不及影視明星那樣線條流暢，毫無贅。

而且的皮天生隻有黃調一白，即使打了水針，吃了白丸，還是Hold不住象牙瓷白的底號，再怎麽打都沒用！

“從二十歲到二十八歲，幾乎每年都要飛兩次國外。”呂潔說起妹妹這段經曆，語氣是相當無助，“很能賺錢，但賺的那些錢遠遠不夠這麽花。你們不知道那種手有多貴，後保養有多麻煩……欠公司的錢越來越多，信用卡永遠還不完，甚至開始找民間借貸……”

呂潔深深歎氣，道：“那段時間和家裏完全鬧翻了，隻和我還保持聯係，我幫還過好幾次高利貸，也勸退圈，做點小生意維持生活。但沒辦法停下來，隻要不工作的時候都在照鏡子、自拍，給自己的臉找病，計劃下一次要怎麽調整……”

“BDD。”榮銳忽然言，“你有沒有建議看一下心理醫生？”

呂潔一怔，隨即道：“你知道BDD？是的，我帶去看過心理醫生，醫生認為有嚴重的BDD，bodydysmorphicdisorder，容貌焦慮癥，也幻醜癥。在這個社會上，可能絕大多數人都經曆過這種焦慮吧，你們男人是覺不到的——所有的都在跪婖貌，廣告上的孩子永遠都穿XXS號的子，明星隔三差五在自上發起反人類的挑戰，今天A4腰，明天比基尼橋，後天反手肚臍……如果一個人連人魚線都瘦不出來，那一定是死婆，一定是不自律，管不住自己的！”

扶額歎息，一臉憤怒的無奈。榮銳給又遞了煙，緩聲道：“其實男人也一樣的，呂總，如果沒有六塊腹，都不好意~

說到這裏忽然哽咽了，眼眶通紅，強忍著眼淚：“我怎麽也沒有想到，真的……真的沒了！我們全家，我爸爸媽媽，直到接到平橋鎮派出所的電話，才知道已經……”

刑警拿了一盒紙巾給，啜泣了一小會兒，慢慢平靜下來，說：“那段時間和我們所有人都鬧翻了，一直是的經紀人在陪，我想經紀人一定有的病曆，已經發消息去要了。我不知道這些東西能不能幫你們找到小白慘死的真相，我隻是不相信……不相信就這麽去了。”

握著紙巾坐在那裏，整個人虛一般，再也沒有剛進來時堅強冷靜的模樣。

這段漫長而艱難的敘述，還原了麗的妹妹短暫、輝煌而又扭曲的一生，同時也讓無形間意識到，為之焦慮、憤怒和悲傷的目標，顯得那麽虛無縹緲，那麽無力——到底是誰害了呂白？自己對的偏執、經紀公司對無底線的榨，還是大環境對不負責任的苛責？

除此之外，真的還有其他可能嗎？

一個在過氣邊緣拚死掙紮的網紅，誰會心積慮去害？

深夜，呂潔做完筆錄，獨自打車離去。榮銳整理了留下的所有信息，包括呂白生前在日本、韓國的診療記錄，以及那個打不通的瑞典抗衰中心電話。

榮鋃拷貝了一份病例，一邊在手機上翻，一邊嘖嘖歎息：“這個人也太瘋狂了，從十八九歲開始微調，能做的幾乎都做了……話說日本那邊的手藝真他媽好啊，我檢的時候居然完全沒有看出來，主治醫生牛批了……”

說到這裏忽然兩眼天，仿佛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搖頭道：“還是算了吧，我已經夠了，9.9分剛剛好。”

蕭肅原本還擔心他跟呂白一樣對過分追求，得個幻醜癥啥的，現在覺得自己純屬瞎心——自我評價9.9的男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得BDD。

這自信，隨時隨地笑出強大！

榮鋃歎完自己的貌，表示要回酒店睡容覺了。蕭肅原想自己回家，榮銳說太晚了，堅持送他回碧月湖。

仍舊是那輛舊舊的十八手捷達，這回榮銳開得行雲流水，比超跑還平穩舒適。蕭肅坐副駕位，把自己之前的疑講了出來：“呂潔提到的那家瑞典抗衰中心，我前一陣在另一個人那裏聽說過。”

“哦？”榮銳有些意外，“誰？”

蕭肅道：“大概半個多月前……對，應該就是你和老孫到平橋鎮的前一天下午，我和吳星宇去了鎮上他一個客戶家。那個客戶張嬋娟，已經六十多歲了，看上去像四十歲的人一樣——不是那種通過化妝、著裝修飾出來的假年輕，而是從到外著的真年輕——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