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長實錄》第4節
們下去找暗香疏影說話吧,這裏有我和妞妞兒呢。”
兩個小丫頭不言不語,順序退出了耳房。善桐看得樂出聲來,“大姐明明生得這樣好看,要比我漂亮多了,可不知怎麽回事,我這兩個丫頭見了你,倒像是小鬼見了鍾馗,怕得和什麽一樣!”
善榴看了妹妹一眼,不由得就歎了一口氣。
們姐妹生得並不十分相似,善榴生得像外祖母,鵝蛋臉、杏核眼、花瓣一樣的小抿,是個最標準不過的大家閨秀,又有一清冷冷的神韻,一打照麵就看得出來:這一位大姑娘可不好糊弄,是個心明眼亮的角。
可善桐呢,生得卻是誰都不像,桃花眼迷迷蒙蒙的,老笑得瞇了月牙,雖然有時候也作出兇相,但憑這一雙眼睛就不嚇人。家裏的丫鬟小子全都怕自己,卻是一點都不怕,不還惹一道玩耍。都已經十歲了,還和五六歲的孩子一樣,一就想出門去玩。要不是到底心裏漸漸也明白事,真要以為和善櫻一樣,是個麵上糊塗,心裏更糊塗的大糊塗了。
“我問你。”用布包著手,試了試銅壺的溫度,覺出了水尚未開,便一拉妹妹,將拉著坐到了自己邊。“今兒你是不是又去和二姨娘置氣了?”
善桐頓時就瞪大了眼,吃吃艾艾了一會兒,又要站起來,善榴早一把拉住了,低了聲音數落,“你不要開口不要開口,你是把姐姐的話當耳旁風了?一會嬤嬤走了,你又要挨數落!”
今年十六,要比妹妹大了六歲,自小在母親邊長大,言傳教,養得年老。善桐七歲到京城時,姐姐已經十三歲,言行舉止和大人一般,甚至要比一般的大人更穩重。對待善桐與其說是姐妹,倒有幾分小媽媽帶兒的意思。隻是善榴心,不比王氏持家嚴厲,善桐雖然敬,卻不大怕。聽到姐姐這樣說,便不服氣地嚷道,“我又沒有說錯!自從到了西北,天摔東打西、挑三揀四的,倒是比正經的主子還鬧得歡實。梧哥上不說,心裏不知道多難堪,這幾天飯都吃得了!再說,祖母最憎小星充大,這件事傳到老人家耳朵裏,又要——”
的聲音一下放輕了,若有若無,就像是一聲歎息,“又要說娘的不是了……”
提到老太太,善榴也不跟著妹妹歎了一口氣。
楊家百年族,族分支不,雖說宗房正統延綿不絕,但卻也很難將族的爭鬥完全消弭。這族以強淩弱互相兼並的事,全國曆年來本所常見,楊家自然也不例外。當年老太太青年喪夫,四個兒子又都小,全仗一人含辛茹苦,將四個孩子養育才,對外維護家產不被族豪強完全兼並。也因此,四個兒子雖然年紀都已經老大,但對老太太卻依然俯首帖耳,言聽計從,這楊家小五房,還是要數老太太的聲音最亮。
卻偏偏,老太太和二房主母王氏之間……
一時間,善榴就又想到了自己今早進主屋給祖母請安的場麵。
的眼神一下就悠遠了起來,又出了一回神,才將話題拉回來,死死地釘在了今天稍早的事上。“你都說什麽做什麽了?說給姐姐聽聽。”
猶豫了一下,又問,“這事,被嬤嬤聽著了沒有?”
善桐咬著點了點頭,臉上出了一點心虛:小妾不知分寸,鬧得家宅不寧,需要子輩出麵彈。本來就不是什麽麵的事,嬤嬤雖然是二房養母,但畢竟也是老太太邊的紅人……
“我本來在臨著大字呢,是一句高過一句,明知道娘不在,也不知是抱怨給誰聽。我就忍不住了,衝出去站在窗戶底下,衝了幾句——”
抱著善榴的脖子,在耳邊將自己說過的話複述了出來。“我可沒有說一句假話、大話。站在楊家的地兒說楊家的不是,這話傳出去,不知道的,還當咱們家是多尊貴!連老家都看不上了……”
饒是善榴心思沉穩,喜怒素來不形於,依然不被妹妹的回憶,逗得噗嗤一聲笑將起來,“你啊你啊,娘生你的時候,準是吃了篾片,你這一張,是刀子一樣利!虧得你不是男人,不然科舉不,去做個訟,包你財源滾滾,這輩子都不愁吃穿!”
善桐見姐姐語氣鬆,一下就泥進了善榴懷裏,“好姐姐,一會兒娘要是說我……您幫我擋一擋麽!”
“怎麽。”善榴板起臉來,語氣裏卻依然閃爍著笑意。“現在就怕挨娘的數落了?我看你數落二房的時候,倒是很伶俐麽,怎麽現在又膽小起來?”
兩姐妹說說笑笑,善榴見水已經開了,便拎起銅壺,又親自翻了一個楚窯泥金的小蓋盅來,撮了一小撮上等香片,將熱水注。善桐看得直咋舌,“姐,嬤嬤又不是外人,再說……”
再說份再高,那也是個下人,出這泥金小蓋盅,似乎也太過分隆重。
善榴看了妹妹一眼,心中忽然一。
從前一直將看做個孩子,雖然口舌便給,但畢竟年紀還小,懵懵懂懂,人世故似懂非懂的,也就沒有上心教為人事。
沒想到這孩子一大,真是一天一個樣,就是幾個月來,妞妞兒就懂事多了。雖然行事還是疏百出,但如今說話做事,都肯用心去思忖。
就將心底的愁悶出了一星半點來,輕輕地出了一口氣。“勢比人強,咱們現如今,還得求著嬤嬤在老太太跟前多說幾句好話。怎麽隆重,都不過分的。”
善桐雙眉上軒,先還是一臉的不解,見了姐姐的臉,旋即又會過意來,低了聲音,“今兒個在主屋,了氣了?”
善榴卻是有意沒有答話,見茶已泡得,便尋了黑漆托盤,親自端了,帶了善桐穿過西稍間,隔著簾子高聲道,“娘,我送茶來。”
待得裏頭王氏笑著說了一聲,“進來吧。”這才帶著妹妹進了屋。
王氏和嬤嬤正在炕上對坐著說話,嬤嬤還是西北人的老習慣,盤在炕前打坐。王氏卻是側靠在迎枕上,姿態親昵中又出放鬆,顯然和嬤嬤說得相當投機。見到兩個孩進來,的眼神就落到了善榴手中的托盤上,隨即又滿意地一睞,笑盈盈地衝善榴做了個手勢。善榴便將茶碗送到嬤嬤麵前,輕聲道,“嬤嬤喝茶!”
嬤嬤有幾分寵若驚,再三道,“這也太客氣了,大姑娘折殺老也。”
自從這兩母進門,善榴一舉一,嬤嬤都看在眼裏,這禮遇是出於自己的尊重,還是王氏的吩咐,自然瞞不過老人家的眼睛。
以養娘的份,得到這樣格外的禮遇——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嬤嬤對善榴的態度一下就熱了起來。
“一轉眼,大姑娘也十六歲了!”就和王氏慨,“剛出生的時候,我的頭發還沒有白呢,第三代的頭一個孫,一落地老太太看著就喜歡……”
見到王氏母倆的表,嬤嬤的話就突兀地頓住了,善桐更是一臉的好奇,幾乎都要滿出來。恐怕要不是有嬤嬤在場,早就要開口盤問母親與姐姐這一趟往祖屋走,到底是有了什麽遭遇。
到底年紀小臉皮薄,善榴先擋不住,站起來和王氏說了幾句話,便低頭向嬤嬤告辭,“善榴先回房去了,您好歹多坐一會兒,中午一道吃飯……”
沒等嬤嬤回話,一甩頭就出了屋子。
嬤嬤和善桐一道目送進了西廂,詫異地吸了一口氣,向了王氏。“大姑娘這是——在主屋氣了?”
王氏臉上又閃過了一為難,才要說話,看了看屋角的自鳴鍾,便轉了口笑道,“幾個孫子要回來了,嬤嬤留下來一道吃飯吧!”
嬤嬤忙說,“太太忘了,老過午不食,已是在家吃過午飯才來的。您們隻管忙,不用招呼我。”
站起看了看窗外,又坐下了,說。“等看過榆哥,我就回去,下午再來和太太說話。”
正說話間,幾個男孩也一前一後地進了院門。嬤嬤隔著窗戶,一眼看到了打頭的年,喜得一下就站起來,眼中放出彩,問道。“榆哥——榆哥長這麽高了?”
王氏臉上又掠過了一影,無聲地吐了一口氣,才笑道,“可不是,就是長個子,一點都沒長心眼。”⊙思⊙兔⊙在⊙線⊙閱⊙讀⊙
嬤嬤聞聽此話,臉上頓時也是一暗。過了一會,才又打疊起了一臉的笑,“不要,再大些就懂事了!”
王氏激地了嬤嬤一眼,“借您吉言!”
4、跪下
一家人吃飯,嬤嬤在一邊看著,到底也不像。老人家又在屋裏坐了坐,待得聞到了廚房方向的飯菜香,說定了下午再找王氏說話,便站起來,“還要去主屋走走,這一向也有幾天沒過去了。”
王氏忙親自將嬤嬤送出了堂屋,“知道老太太幾天見不到您,心裏就發慌,我們也不敢留您。好歹下午早些過來——”
又依依不舍地握了握王嬤嬤的手,笑著目送出了院子,待得院門合攏,這才帶著孩子們轉進了堂屋。一家人在西稍間裏圍坐,讓下人們開上飯來。
二房的幾個孩子,除了長子善榆、次善桐之外,都常年在京城居住。想那首善之地,自然是富貴繁華,應有盡有。這一次隨著二老爺升遷外放,拖家帶口地回了西北,在這苦寒之地落腳。偏偏下又狹小,吃食又匱乏,自然不止二姨娘一個人到不滿。就是幾個孩子,看到桌上的幾個菜,臉都有些發苦。就是善榴,舉起筷子來,都頓得一頓,才慢慢地撿了一筷子醬瓜進口。
倒是善榆和善桐兩個人並不在意,善桐閃著雙眼,看了母親一眼,先夾了一大塊羊給善榆,笑著說,“榆哥,你猜這是誰做的紅燜黃羊?”
善榆眼底頓時放出了喜悅的,他輕輕一跺腳,難得不大結。“是、是主屋送來的?”
王氏笑了,“哦?倒是不知道榆哥吃黃羊。”
榆哥自打滿月,便和其餘三房的長子一樣,被送到了老太太邊養育。一直長到十歲,才和善桐一起到京城生活。足足十年的分別,使得他和這個家庭的氛圍總有些格格不,尤其榆哥子悶,話又,王氏居然也是到了今天,才湊巧知道自己這個悶葫蘆長子吃黃羊。
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年就憨憨地笑了,卻並沒有回答母親,而是大口大口地起了白米飯,反倒是梧哥抬起頭來看了榆哥一眼,略帶納悶地道,“從前在京城的時候,家裏送來的黃羊幹,咱們不知道怎麽做好,爹又不吃,都拿去送人了。大哥吃,怎麽不早說?”
榆哥還沒有答話,善榴已經提醒道,“這裏可是老家,不能再大哥、二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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