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所有的目都落到葉舒上。

眾目睽睽下，葉舒強自鎮定，清了清嗓子:“我對陛下一片忠心，你為何冤枉我？”

“冤不冤枉一查便知。”牧久卿冷笑，“葉相莫不是忘了自己的出。”

原主的出，書中倒是提過一句。

原主的父親是三軍統帥，曾替先帝爭戰四方，立下赫赫戰功。在原主年時，父親私通外敵，那場戰役致使長麓死傷慘重。

他父親被押解回京，全家滿門抄斬。

原主的父親妻妾子眾多，原主是府中一名侍所生，事發時才剛七歲，被輾轉送進宮里才保住一命。

這麼說來，原主背叛的原因……是為全家報仇？

葉舒忽然明白過來。

原主接近晉，多半不是真心。

他從一開始，就是想利用晉手足相殘，先弄死先帝與其他皇子，再利用晉的信任，輕而易舉將他殺死。

牧久卿說得沒錯，原主是想用晉氏一族的命，債償。

葉舒越是分析，心頭就越涼。

救命，這下連過去那十年的都了假的。

這要怎麼圓？？？

葉舒臉蒼白，背心瞬間滲出一層冷汗。

晉只是淡聲問:“說完了？”

他手搭在葉舒肩上，后者條件反地一抖，被晉攬進懷里。

“說完就宰了吧，理干凈些。”

說完，晉摟著葉舒回到車。

車簾放下，隔絕外面的拖拽與腳步聲。

馬車繼續徐徐前行，葉舒被晉按坐在小榻上，后者罕見地沉默著，看不出緒。

葉舒悄悄打量他，低聲問:“陛、陛下……您不會相信那賊人的鬼話吧？”

“孤為何不信？”晉反問，“當年葉氏一門被滅，你懷恨在心，故意接近利用孤，預謀報復，說得過去。”

“可是……”

晉手指在他臉上劃過，到旁人輕微的戰栗，低聲道:“你每次害怕都是這副模樣，孤都看不出你是真怕，還是裝的。”

葉舒輕咬，沒有答話。

榻邊的小案上還放著醒酒湯，晉掃了一眼，問:“為何沒下毒？”

葉舒一怔:“你怎麼會……”

“牧久卿，孤早知道他躲在那荒院中。”晉淡聲道，“你今日去了這麼久，與他說了些什麼，孤猜得到。”

“……他是不是要你給孤下毒？”

葉舒一陣后怕。

這個人……又在試探他。

他故意放任牧久卿在京都活，就是為了讓他找到機會接葉舒，從而試探葉舒究竟有沒有背叛。

這麼多天以來，晉一直對他縱容遷就，都是為了此刻。

這到底是什麼地獄模式的劇本？？？

葉舒心中苦不迭，面上竭力維持鎮定:“是，他讓我將你留在京都，下藥將你迷暈，讓他有機會刺殺你。”

事到如今，已經沒必要在晉面前說謊。

這個人從來不信他任何謊言。

晉問:“為何沒按照約定？”

“我要是說我下不了手，你會信嗎？”

晉輕輕笑了下:“我信。”

晉湊近他，輕輕道:“你方才若在酒中下毒，你活不到下船。”

葉舒手指攪擺，沒有回答。

晉輕嘆一聲:“你沒按照與那賊人的約定對孤手，其實孤本該饒你一命。只是方才那些話，孤實在有些在意。”

他掀開帷簾朝車窗外看了一眼，道:“此距離行宮還有半個時辰，孤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你若能說出令孤信服的解釋，孤可以饒你一命。否則……”

晉從懷中取出一枚錦盒，盒中放著一粒丹藥。

“這是劇毒，服下去你不會有任何痛苦，算是孤送你的最后一份禮。”

馬車寂靜無聲。

葉舒看著桌上的錦盒，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不久前，把他在這里溫親吻的人，如今卻拿出毒藥，他給個解釋。

這就是帝王。

那就不能怪他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晉悠悠品茶，神態自若。

此距離行宮已經不遠，朝遠去，甚至能看見行宮徹夜通明的燈火。

晉放下車窗帷簾，正說什麼，忽然被人用力按在車窗旁。

他本能還手，一把掐住了青年的咽。

可下一秒，晉怔住了。

一滴眼淚從青年眼中落下來。

晉下意識松開手。

葉舒按住晉的肩膀，眼眶通紅，聲音抖:“牧久卿說得對，你也沒猜錯，我的確一直在騙你。”

晉心下一沉。

“你不知道吧，從十三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開始騙你了。”

葉舒輕輕笑起來，笑容明艷而絕:“我當時下定決心要利用你，將你變我的刀，讓你替我報仇。你弒父殺兄，奪取皇位，便不再有利用價值，再之后，我只要殺了你便是大仇得報。”

晉聲音低啞:“那你為何留我到現在？”

“為何留你到現在？你聰慧至極，為什麼連這都看不明白……”葉舒眼中閃過一痛苦，他閉上眼:“因為我上你了。”

晉一怔。

葉舒低下頭，似是鼓起勇氣，將一個抖的親吻落在晉角。

青年戰栗著，眼淚苦的滋味在邊化開。

短暫的親吻一即分，葉舒凝視著他，眼淚從臉頰滾落:“我很可笑對不對，一心報仇，卻偏偏上自己的仇人。我以為躲著你，就能令自己忘記這段，我以為與別人合作，就能讓自己堅定決心……”

“今晚分明是我最后的機會，可我還是下不了手。”

“我真是太沒用了……”

晉的神變了:“阿舒……”

他正要開口，車外馬蹄輕響，馬車停了下來。

行宮到了。

“看來我沒有時間了。”葉舒垂下眼眸，掩下一自嘲的神，“不過還是謝謝你，不管你出于何種目的，這幾日在行宮，終歸是圓了我的夢。”

晉看著青年那雙潤通紅的眸子，頭干。

你的夢就是……與孤在一起嗎？

可他來不及問，葉舒直起，指尖不知何時已握住一枚丹藥。

“對不起阿遠，我辜負了你的信任。愿來世，我們還能再相見……”

葉舒說完，仰頭，服下丹藥。

晉定定注視著他。

什麼也沒發生。

馬車外，侍輕聲道:“陛下，行宮到了。”

葉舒睫羽，睜開眼:“我為什麼……”

晉無聲地舒了口氣，按了按眉心。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答案。

但……又是最無懈可擊的答案。

“你真是孤的克星……”晉將人扯進懷里，打橫抱起，“不想被人看見，就自己擋擋。”

片刻后，晉抱著葉舒下馬車。

葉舒把頭埋進晉懷里，遮住了哭得通紅的雙眼。

軍侍跪了一地，晉目不斜視，抱著葉舒走進行宮。

直到走遠了，葉舒還在噎著問:“我……我怎麼會沒中毒？”

“笨蛋，那不是毒。”

“……沒見過你這麼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