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慕一個冬天沒怎麼出過家門，他模樣漂亮，誰來董家都喜歡逗逗他。

小孩吃的，董姥姥就給他拿了一個白瓷小碗用，哄他多吃兩口。

有人瞧見了笑道:“喲，吃這麼小一碗飯哪！”

白子慕雖然姓白，但因為住在董家，飯量又小，大院里的小孩兒們看電視劇跟著里面學著起外號，喊他“董小碗”。

白子慕很出去玩，追到家里這麼喊他的只有雷東川一個，雷東川其實是覺得好聽，他覺得這個新來的弟弟頂著一頭小卷，也人小小的，名字里帶個“小”字也怪好聽。不過要是白子慕一撇，雷東川立刻就不敢喊了，他守在董家的客廳里，站在那等白子慕吃好飯。

白子慕那一小碗飯細嚼慢咽，能吃好久，若是舅媽在飯桌上嗓門大一些，他就吃得更。

董姥姥心疼的夠嗆，但老人也沒有辦法。

雷東川瞧著小孩一碗飯吃好，就手去牽他一塊出去玩，董姥姥喊住他們，拿了兩只柿餅給他們放兜里:“大雷，你跟弟弟一人一塊，一會兒要是了就吃啊。”

雷東川清脆答應一聲，牽著白子慕的小手就往外跑。

一旁的董天碩瞧見，匆匆拉了兩口米飯也嚷著吃飽了，喊著雷東川的名字就要去追他們。

吳金手疾眼快掐住兒子耳朵，恨鐵不鋼道:“你昨兒不是還說雷東川打你了嗎，有點出息沒有，今天就跟狗攆兔子似的追著人家跑！丟不丟人哪！”

董天碩嚎了一聲，墊腳捂著耳朵喊:“媽，媽輕點，耳朵疼！”

“疼才好，長點教訓！”

吳金教訓兒子的時候，另一邊，雷東川已經牽著白子慕的手滿大院溜達了。

北方小城的雪要下到三四月份，這會兒正是落雪的時節。

白子慕穿著一雙小鞋走得很惜，有干凈且厚實的雪才上去踩一踩，若是一旁有雪水，就躲開。

雷東川看了一會，就樂了:“我帶你去冰，冰最干凈了，亮兒！”

家屬大院出去不遠，就是一小公園，花壇里種了冬青，算是北方冬天里的唯一一抹濃厚綠。矮墩墩的冬青將人行道隔開，樹叢上頭覆蓋著一層厚雪，像是戴了冬帽。沿著走不遠，就是一河道，兩邊栽的楊柳禿禿的，石頭臺階兩側停著七八輛天鵝形狀的敞篷小船，夏天的時候有不人會來這邊踩著船游湖，是這一片僅有的游樂設備了。

這會兒河里結了厚厚的冰，已經有不大人、小孩在里面玩耍了。

有戴著紅袖箍的人站在邊上喊話，不許去太深的地方。

白子慕頭一次在北方過冬，十分新奇，眼睛隨著冰面上的人來回移。

“來，慢慢走，你牽哥的手……”

雷東川走得十分自信，話音未落就摔了個大馬趴，因為他手里還拽著白子慕，連帶著把小孩也一起摔了。

白子慕向來小心，還是頭一次臉朝下磕了，被雷東川扶起來的時候小孩眉、睫，還有臉上都沾了雪粒子，大約是疼了，眼里都含了一包淚。雷東川連忙把他扶起來，越是慌，越是出錯，又把人家小孩摔了一下，這次是摔了個屁蹲兒，白子慕終于忍不住掉了兩顆金豆豆——真疼啊！

雷東川理虧，摘了手套給他臉，哄他:“別哭，別哭！”

白子慕只是有些忍不住淚，但也并不多氣，很快就平復下來，他手去推雷東川，雷東川立刻起膛:“你打我吧，多打兩下也沒事！”

白子慕鼻尖泛紅，噎了一聲道:“哥哥，我的帽子。”

雷東川這才發現剛才把小孩帽子撞掉了，正在自己膝蓋那，連忙讓開些。

帽子是董姥姥織的，用的是舊拆下來的線，董姥姥手巧，一頂小帽茸茸的，配上白子慕散落出來的小卷十分可，尤其是這會兒小孩哭過之后鼻尖泛紅，也是紅的，一雙大大的瞳仁里倒映著的只有雷東川一人的影。

雷東川這個罪魁禍首，難得心里有些疚起來，他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哥沒牽好你，哥的錯，一會給你買糖吃啊。”

白子慕不吃糖，不過雷東川帶他去買東西的時候，他一路也乖乖的。

供銷社沒有太多糖果糕點可以選，總共就那麼幾種，雷東川過年的歲錢存了幾錢，手里闊氣，讓白子慕隨便選。

白子慕只挑了一小包果丹皮，他低頭看著，忽然開口道:“媽媽帶我來過這里。”

雷東川沒聽見，他把手頭剩下的錢都買了摔炮，這是土制的鞭炮，往地下使勁一摔特別響，價格又便宜，幾錢能買上好多，夠他痛痛快快玩兒一下午了。

雷東川這下午果然了全家屬大院最拉風的小朋友，屁后面跟著一長串臭小子，眼跟著聽響，要是雷東川心好還能分一兩顆摔炮給他們解解饞。整個家屬大院就雷家條件最好，對小孩也大方，其他孩子們的歲錢全都上家里了，就算給一錢，也買的鞭炮也早就玩了。

雷東川玩膩了，大方分了幾顆摔炮給邊的小弟，自己坐在一塊干凈石板上休息，白子慕就乖乖坐在他邊。

雷東川扭頭瞧見白子慕手里剛拆開咬了一小口的果丹皮，小孩吃東西太秀氣，半天才啃了一個小豁口，不仔細看都瞧不出來。

雷東川有點饞，小聲道:“給哥吃一口唄。”

白子慕把手里的那一果丹皮舉到他邊，冷不防雷東川一口就咬下去大半截，小孩愣了一下，跟著就紅了眼眶！他吃到這個就想起媽媽，一小口一小口吃得特別仔細來著。

雷東川完全沒料到他會哭，連忙吐出來，捧在手里還給他:“沒吃，沒吃，還給你，我就了！”

白子慕哭得更大聲了。

一旁的董天碩圍著轉圈聽鞭炮聲兒，他早就被雷東川那一兜摔炮饞得夠嗆，聽見雷東川大著嗓門在那說什麼，話都沒聽清就往前沖，表忠心道:“大雷，我來，我幫你打他！”

“你敢！”雷東川站起來就推董天碩一把，氣道:“我倆的事兒你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