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秀抱著白子慕回家。

這次南下回來的比預計要晚一些時日，人看著也累瘦了些，董姥姥瞧見又高興又心疼，連忙打了熱水讓洗把臉，問道:“玉秀，還沒吃飯吧，媽去給你煮碗面，你坐著等啊。”

董玉秀洗了臉，又重新梳了頭發，白子慕就在一邊趴在膝蓋上，董玉秀笑著也給他梳了兩下小卷。

“這段時間媽媽不在家，誰給你梳頭的呀？”

“二哥，雷哥哥也幫我梳啦。”

“寶寶自己學會了嗎？”

“嗯！”

白子慕拿著梳子，輕輕幫媽媽梳理發尾，董玉秀被他小作弄得心一片，了他鼻尖，“真乖。”

董姥姥作麻利地煮了一大碗湯面，特意煮得爛一些，散發著濃濃麥香。

董玉秀拿了個小碗，分了一些給白子慕，母子倆吃得很香，董姥姥圍都沒摘，坐在一旁噓寒問暖，聽見說還去了濰水倒賣了一陣線，念了一聲佛:“你這丫頭膽子比心都大，怎麼敢一個人背著那麼些貨到跑呀，這萬一遇到個什麼壞人，搶錢事小，傷了人可怎麼辦？”

董玉秀笑道:“媽，我都是去國營廠子那邊，周圍治安好，住的也是單位的招待所，沒跑，您別擔心了。”

“那招待所……”

“招待所我又不是沒住過，我帶子慕回來的時候，一路上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

董玉秀說得輕描淡寫，董姥姥卻是嘆了一聲，也不再說什麼了。

吳金傍晚回來的時候，一進家門就瞧見了董玉秀，眼里出些驚喜，但很快就看到董玉秀上服半新不舊并不是在外賺了大錢的樣子，甚至外套都是走的時候穿的那件，而一旁的皮包也有些臟，癟癟的，沒裝什麼禮。

吳金眼睛轉了下，問道:“玉秀，這麼長時間才回來，在外頭發大財了吧？”

董玉秀道:“還行，這次多跑了幾個地方，賺點辛苦錢。”

吳金一屁坐下，又問:“都倒賣什麼稀罕貨啦？”

“就是些線。”

“線呢，沒帶點回來？”

“在濰水賣了。”

吳金聽這麼說，越發不信。

濰水那邊最有名的就是一家紡織廠，們這邊想織兩件買些好線的時候，都特意去濰水那邊買，董玉秀要是真倒騰了貨能在濰水賣掉？人家放著廠子里的上好線球不要，怎麼可能買一個小商販的？

吳金有心還要再問，一旁的白子慕卻因為媽媽剛回來，并不想分散屬于自己的專注，一直纏著，粘人得。董玉秀分了大半力在兒子上，對旁人的話沒聽進去多，回答的也有一搭沒一搭的。

吳金不樂意了，揮揮手道:“子慕，你自己出去玩兒去，我和你媽說正事兒呢。”

白子慕趴在媽媽膝蓋上，完全沒聽到。

吳金使喚不小孩，又抬頭對大人道:“玉秀啊，這大人說話的時候哪有小孩在一邊胡鬧的，你也該教教子慕規矩了，老話說了，棒底下出孝子哪！”

“大嫂，孩子不是這麼教的。”

“怎麼不是，要是天碩這麼胡鬧，看我不拿子他……”

董玉秀不肯，抱著兒子道:“你舍得你就打唄，我可舍不得。”董天碩挨揍是一回事，家寶貝子慕這麼乖，一手指頭都不舍得。

“子慕都五歲多了……”吳金還不死心。

“他就是想我了，我也想他呢。”

董玉秀回了一句，也不再搭理吳金了，陪著白子慕在那里玩兒翻花繩，母子倆玩兒的開心，一花繩都能玩很久。

吳金吃了個釘子，面上無。

晚上董姥姥心里高興，多炒了兩個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

董玉海在礦上沒回來，董姥姥坐在主位，但一直說個不停的只有吳金，吃飯都堵不上的。

董玉秀回答的話，吳金問起接下來的生意，也只道:“還在談，過幾天才能定下來，要等那邊廠子的電話。”

吳金擰眉，覺得把自己當外人，這是在防備自己。

吳金沒出過小城，并不知道外頭的行，只堅定地認為董玉秀這次在外沒賺到錢，十有八.九是吹牛的。

董玉秀從皮包里拿出一件塑料包裝的巾，吳金還十分嫌棄，擺擺手道:“我不喜歡這個的，你自己留著吧！”

董玉秀干脆地收了回去，沒多推讓。

吳金:“……”

吳金悶悶不樂，給兒子夾了一塊五花，董天碩端起碗躲了下，含糊道:“媽，我不吃這個，這是你昨天做的，我要吃我今天炒的臘……”

吳金惱怒道:“你也敢挑食，以為跟子慕一樣能頓頓吃小炒呢？這不吃那不吃，你當你媽也能出門撿個金元寶，賺那麼老些錢嗎！你都不知道如今菜價漲什麼樣了，挑挑挑，活該你長不高！”

白子慕抬頭看一眼。

董玉秀也擰眉，但礙于母親還在，沒開口。

吳金一陣哭窮，從早餐錢說道菜錢，明里暗里在說董玉秀賺得多，給家里的。

董玉秀如常，坐在那慢慢吃飯，略吃了些青菜之后放下筷子，開口道:“媽，嫂子，我這次回來收拾一下東西，打算搬到外頭去住了。”

吳金哭窮的聲音戛然而止:“啥——？！”

董玉秀道:“我打算帶子慕搬出去住了，這段時間太麻煩你們，我心里也過意不去，我這次臨走的時候托人幫忙找房子，現在找的差不多了，明兒就搬走。”

這并不是一時興起。

之前為了賺錢，忽略了家里的小孩，但那會實在是分乏，現在攢了一小筆錢，不想再讓兒子委屈。

吳金瞠目結舌，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甚至心里還很是后悔，畢竟二十塊也是不小的數目了。

如今好了，董玉秀說走就走，連二十塊的菜錢也撈不到了——董玉秀整日在外忙碌，家里就白子慕一個小不點，幾口粥的事兒，一個月也花不了三五塊錢啊。

吳金聲勸了幾句，見董玉秀搬家的心意已決，咬牙道:“也行吧，那你把子慕這個月的菜錢一下。”長期的沒了，好歹這個月的二十塊給也行。

董玉秀都被氣笑了，看了一眼道:“大嫂，在哪里吃飯，就在哪里錢，天底下都是這樣的道理。”

吳金想開口反駁，卻一個字都說不出，董玉秀說的沒錯，白子慕這個月還真是沒吃董家的飯，他都是住在雷家的。

董姥姥開口想勸幾句，但兒媳婦不聽的，兒也帶了外孫回房間去收拾東西了。

老人愁容滿面，左右為難。

董玉秀帶白子慕回來收拾東西，一進小房間就發現有些品位置擺放的不對，白子慕仰頭道:“媽媽，舅媽把房間給別人住了。”

董玉秀其他的沒管，小聲道:“子慕，你個子小，爬到那個桌子下面看看有沒有一塊紅的磚。”

舉著小燈，白子慕爬下去看了看，道:“媽媽，有。”

“你把那塊磚挪開，里面有個小鐵盒幫媽媽拿出來，小心點呀，兩只手搬，別傷到。”

“哎。”

白子慕作很靈活，很快就取了那個小鐵盒出來。

董玉秀打開看了下，鐵盒里面是用塑料袋包裹的一小沓紙幣，還有碼放整齊用油紙包起來的幣，大約有近一百元左右。見和自己走前一樣，心里踏實了些，把錢拿出來放在白子慕的小書包里，叮囑他道:“子慕，一會媽媽喊人來幫咱們搬家，咱家的錢放在你書包里了，你一定背好，聽見了嗎？”

白子慕使勁點點頭:“嗯！”

董玉秀收拾好了東西，既已在飯桌上說了要走，也不打算多留一晚上大嫂這份氣。打電話找了人幫忙，路過走廊聽到外面吳金又在借題發揮，董姥姥低聲勸了幾句，反而勸得吳金氣焰越發高漲了。

董玉秀倔脾氣也上來了，二十塊錢對于現在并不算什麼，如果大嫂對老人尊重，給也就算了，但是這樣的態度，還偏就不給了。

董姥姥在外頭勸不住吳金，又來房間里找董玉秀，想勸和。

董玉秀不聽說那些，又問了一遍老人的意見:“媽，您跟不跟我走？”

董姥姥很是為難，但還是搖了搖頭，是非常傳統的人，們這一輩老了都是跟著兒子過的。

董玉秀也不再勸，留了一小筆錢給老太太，帶著白子慕走了。

董姥姥在后面喊了兩聲“玉秀”，也沒見回頭。

董玉秀在院子里等了片刻，聽到外面有人來敲門，開了門就瞧見雷媽媽帶著三個兒子過來了。雷家大哥二哥長得高，已經能當大小伙子用了，搬東西不在話下，更何況董玉秀和白子慕也沒多行李。

吳金打著手電筒認真看著他們拿出去的每樣東西，生怕拿多了。

雷媽媽剛開始還沒發現，只當這是妯娌間的幫忙，后來看吳金上手翻看才惱怒道:“干什麼呢，是你的嗎，上來就拿！”

吳金知道雷家人脾氣都，有些怕，收回手訕訕道:“我就是看看，這被子好像是我那兒拿去的……”

董姥姥在后頭走出來，道:“是我那屋的，玉秀帶去吧。”

老太太心里難，站在那替兒撐腰說了幾句話，旁的也做不了主。

總共不過一床舊被褥，一皮包，旁的也沒有了。

雷東川轉悠一圈，手上沒拿到什麼東西，就手去牽白子慕，對他道:“你書包給我，哥幫你拿！”

白子慕搖頭不給，雷東川哄他:“你走太慢了，書包這麼沉，小心一會跟不上。”

白子慕看了旁邊的雷二哥，手道:“二哥，抱！”

雷二哥寵若驚，把手那個皮包提了下，單手就把小孩抱起來，樂道:“喲，今兒待遇這麼好，你不找大哥抱你了？”

白子慕看了一旁的雷大哥，視線落在他手里的行李上，搖搖頭。

兩個哥哥長走得快，雷東川跟在一邊繞來繞去，不高興道:“小碗兒，你等著，過兩年我長高了也能這麼抱你~”

白子慕背著小書包，趴在雷二哥懷里沖他點頭，小手還抓著書包帶子。

媽媽說了，讓他看好書包里的東西。

雷東川以為董玉秀母子要來他家一起住，樂顛顛兒地在前頭帶路，跑一半發現對方拐彎了，連忙追過去問:“媽，董姨和小碗兒不住咱們家啊？”

雷媽媽道:“不住啊，你董姨自己找了房子。”

雷東川剛想反駁，又聽見他媽說:“就在咱們隔壁。”

這一句話就讓雷東川一顆心放在肚子里，徹底踏實了，舉著手電筒跟著大人一路走過去，還興問:“媽，啥時候的事兒？董姨讓你找房子，你咋不跟我說？”

雷媽媽被他逗笑了，“我跟你說啥，你能幫我去房管局登記咋的？”

雷東川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道:“我跑得可快了，你要早說是給小碗兒家找房子，我天天都幫你跑唄。”

家里大人都笑了。

董玉秀臨出去之前就有意向搬走，期間又空打了一次電話，讓雷媽媽幫忙找房。

雷媽媽對印象極好，知道一個人帶著孩子打拼不易，再加上白子慕在雷家這一個多月都有了，實在舍不得送到遠，干脆就近找了一房子。也是湊巧，家隔壁那個小院兒正在出租，那院子只有一半大小，原本是兩兄弟住的，中間用磚墻隔開了，也正是因為空間小，要的租金就低，給董玉秀們母子倆住剛好。

雷媽媽也沒料到董玉秀搬得這麼急，房子剛找好，都沒怎麼收拾，只能幫著先簡單打掃了一下，把臥室收拾出來，讓們母子住。

雷媽媽看著這房間，有些心疼道:“這麼冷的天，連個爐子也沒有，你們就一床被子可不行，你等著，我回家拿去。”說著風風火火地回去抱了一床厚棉被來，又拿了白子慕平時睡的那個絨毯，另外還把一個備用的小爐子帶過來，讓房間有了點暖和氣兒。

董玉秀見忙里忙外，心里激，雷媽媽最聽不得這些，擺擺手笑道:“多大點事，行了，你坐車累了一天了，趕歇著吧。”

晚上天冷，董玉秀起來添了兩次火，能聽到窗外風聲呼嘯。

明明是又冷又空的一間房，小孩卻半點不覺得苦，裹著小毯子，又蓋著厚厚的被子睡得很香。

董玉秀聽到他小聲說話，怕他醒來，輕輕拍了拍哄他。

小孩臉頰挨著蹭了蹭，喃喃喊了一聲媽媽。

也不知道是醒了，還是又睡了。

董玉秀把厚被子盡量都給孩子裹著，自己合略蓋了一些，閉眼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早，董玉秀就開始忙碌。

勤快慣了，收拾起房子也很快，還在雷家送來的那個小爐子上熱了豆漿，用筷子架著烤了兩油條。

房間里傳來白子慕的聲音。

董玉秀走到臥室門口，就看到小朋友從一堆被子里面鉆出來，小卷翹，瞧見立刻就笑了:“媽媽——”

董玉秀也笑了:“哎！”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1

舅媽:玉秀，給我帶什麼回來啦？

董玉秀:帶個線。

2

今天評論區抓100個小朋友幫忙一起布置新家啦~手，送個+2分小花花，給慕崽放家里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