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視野變得清晰，窺窗而來的穿過浮塵埃，停在他們上。

睜開眼那一剎那，陸遇安這個人在阮螢這里逐漸化。

他偏白，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眼鏡，眼瞳深邃，眉骨鼻骨優越，廓立分明。

聽見阮螢這話，陸遇安那雙藏在鏡片后的桃花眼有輕微波，他垂睫看著阮螢，嗓音一如剛剛，“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陸遇安說話的時候離很近，就在左耳邊上。

那一刻，阮螢覺得耳朵有點。

穩了穩心神，皺了下眉，“左邊眼角有點不舒服，右邊沒什麼覺。”

阮螢左眼角傷比較嚴重，手合的位置相對較長。右邊雖然也有，但因為距離短的緣故，的不適沒有那麼明顯。

陸遇安了然，說道:“閉眼。”

阮螢沒反應過來，“啊？”

“閉眼。”陸遇安有耐心的重復，“我看看傷口恢復況。”

聞聲，阮螢眼睫了，照著陸遇安的話去做。

閉上眼，知和之前蒙上紗布很像，卻又不太一樣。

那會的眼睛，包括眼睛周圍都被覆蓋，想睜眼也無可奈何。可這會眼睛上方沒有遮擋，的知比幾分鐘前更為明顯。能到陸遇安為檢查時，溫熱的呼吸拂過薄薄的眼皮，落在臉頰。

也能更清楚的嗅到他上微的青柏木香，干凈純粹。

張在發酵。

陸遇安眼尾低垂，仔細的給阮螢檢查一番，“恢復的還不錯，合位置目前看還有些明顯，狀態好的話半個月后痕跡會消失。”

他直起，翻開阮螢的病歷本查看，告訴，“出院后忌口一段時間，注意眼部衛生，不要用眼過度。一個月后復查。”

話音墜地幾秒，陸遇安起眼皮看著面前沒有任何反應的人，微微頓了頓，“阮螢。”

阮螢一驚，“什麼——”

對上陸遇安藏在鏡片后的眼眸，阮螢努力回憶著他剛剛說出口的容，“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陸遇安合上病歷本，“吊完水你就可以出院。”他強調，“其他詳細注意事項晚上護士會和你說。”

阮螢點頭。在看到陸遇安準備離開時，沒忍住喊住他，“陸醫生。”

陸遇安側眸。

頂著他帶來的迫，阮螢抿了抿問，“你有帶鏡子嗎？”

阮螢手背扎了針在吊水，不是很方便起去洗手間照鏡子看傷口。

“……”

聽到這話，站在阮螢病床正對面，和陸遇安一樣穿著白大褂的幾位醫護人員沒忍住笑了起來。

阮螢微窘。

但此刻的除了對陸遇安的聲音興趣外，最關心的就是自己眼睛恢復況。不在第一時間照照鏡子看看，不放心。

陸遇安倒不意外，他瞥了眼在笑的眾人，回答，“沒有。”

“……好吧。”阮螢角耷拉下來。

陸遇安頓了下，喊道:“薛景勝。”

正笑著的薛景勝猝不及防被點名，忙不迭站直看向陸遇安。

陸遇安吩咐:“護士站應該有鏡子，去拿一面過來給阮小姐。”

薛景勝:“我這就去。”

說完，他轉出了病房。

鏡子要到，阮螢暫時沒有能留住陸遇安繼續說話的理由。

看他們一行人離開病房，阮螢輕嘆一口氣。也不知道在出院前，還有沒有機會再聽一聽陸遇安的聲音。

-

病房安靜下來，阮螢單手舉著鏡子查看傷口況。

眼角還有一點點紅腫，看上去特別不好看。

正看著，旁邊傳來小孩的聲音:“姐姐。”

阮螢的眼睛還需要適應，房間的窗簾還未完全拉開，室線依舊不明。借著稀薄的線，側頭看向旁邊瘦瘦小小的小孩，“琪琪，怎麼了？”

琪琪“”著阮螢這邊，小聲問:“你今天是不是就要走了？”

阮螢忽而想起之前聽護士們提起的，和琪琪有關的事。

是先天眼睛有問題，因為沒有及時治療的原因，一歲多眼睛就徹底看不見了。

再后來，又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系統治療恢復。直至一個多月前，被去門診看病的陸遇安見，才開始住院治療。

思及此，阮螢輕嗯，“琪琪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

輕聲道，“姐姐請你吃好不好？”

琪琪悶悶地搖頭，“不用。”

阮螢一愣，有些意外。忽然想到琪琪和陸遇安的對話，“那姐姐請你吃糖？”

琪琪還是搖頭。

阮螢詫異，正疑拒絕自己的原因，過來查看藥水況的護士朝搖了搖頭。

頃，給琪琪換完藥水的護士走到阮螢旁邊，掏出手機打了一行字給看。上面寫字——之前有幾位和琪琪住過一間病房的阿姨姐姐也說出院后給買東西來看，但一個也沒來過。

剛開始，琪琪總是期盼著們到來。

可時間久了，也明白，們不會再來。有可能是忘了自己隨意說出口的話，也可能是忙。

但無論是什麼況，這對一個充滿期待的小孩來說，都是致命打擊。

阮螢盯著那行字，明白的朝護士點了點頭。

護士無奈一笑，轉頭問:“琪琪要不要上廁所？”

琪琪:“要。”

帶著琪琪上完廁所，護士才離開。

阮螢看著琪琪安安靜靜躺回病床，走了會神，然后拿過手機給好友司念發了兩條消息。

得到肯定答復后，放心了。

驀地，琪琪再次喊，“姐姐，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呀？”

阮螢輕笑，溫注視著，“當然可以，你想問姐姐什麼問題？”

琪琪從床上坐起，正對著這邊，有點兒不好意思說，“陸哥哥是不是長得超級超級帥？”

用了兩個超級。

阮螢完全沒想到會問這個，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悲涼。

應該比昨晚聽到陸遇安聲音后的自己，更看見他。

“是。”想到陸遇安那張堪比男明星的臉，阮螢告訴，“你陸哥哥長得超級超級超級帥。”

聞聲，琪琪忍俊不，“之前護士姐姐們也跟我說過陸哥哥好帥，們還和我說只要我乖乖治療，就有機會看見陸哥哥。”說到這，有些難過，耷拉著眼角，角抿一條直線，“可是我都在這里住好久好久了。”

琪琪還不到六歲，卻已經明白了很多道理。

偶爾說出口的話，也常常讓阮螢覺得是個小大人。就譬如現在。

看難過的模樣，阮螢很是于心不忍。

忖度片刻，輕聲道:“琪琪，你很喜歡你陸哥哥是不是？”

琪琪嗯聲，“對呀。他是我最喜歡的醫生哥哥。”

阮螢并不意外，“那你陸哥哥有沒有跟你說過，你只要乖乖治療，眼睛就會好？”

琪琪:“有的。”

“那就對了。”阮螢安，“你的陸哥哥肯定不會騙你對不對？他說琪琪的眼睛會好，就一定會好的。琪琪要相信你陸哥哥。”

琪琪愣了愣，好像懂了。

“嗯嗯。”興道:“姐姐我知道啦，我會聽話的。”

阮螢舒心一笑，“琪琪真乖。”

-

吊完水，阮螢早上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后各方面反應都還不錯，是可以出院的狀態。

正要去辦出院手續，司念到了。

司念是阮螢的高中同學，大學雖不在一個學校，但關系依舊很好。

畢業后，阮螢進電臺做主播，司念工作一段時間后，辭職開了間咖啡館。

兩人在護士站面，司念還沒來得及詢問阮螢況，阮螢便朝手，“蛋糕給我。”

司念覷一眼，把手里拎著的蛋糕遞給，“給病房小孩的？”

阮螢點頭。

司念跟著往病房走，“今天生日？”

“不是。”阮螢說，“前兩天和聊天的時候說喜歡吃甜食。”

糖有陸遇安每天送，阮螢再送就有些重復。

兩人折返回病房，把蛋糕送給琪琪，阮螢給留了自己的號碼，又和做了個下周會來看的約定才離開。

……

上午查完房，陸遇安就進了手室。

他外出流的時間有點久，事堆積不。

忙忙碌碌一天，最后一臺手做完，已經是晚上八點。

夜朦朧，樹影婆娑。

陸遇安換下手服回住院部辦公室。

路過護士站時，他被值夜晚的于惜玉喊住，“陸醫生。”

陸遇安偏頭。

于惜玉:“你準備下班了？”

“還沒有。”陸遇安言簡意賅，“有事？”

于惜玉往側邊病房，“琪琪在等你。”

陸遇安當即蹙眉，“不舒服？”

“不是。”怕他擔心，于惜玉邊和他并肩往琪琪所在的病房走邊說，“今天阮小姐出院的時候給琪琪送了個小蛋糕，琪琪說想和你一起吃，所以一直在等你。”

陸遇安腳步一頓，神微詫。

看他這樣，白天不在醫院的于惜玉以為他忘了阮小姐是誰，提醒道:“就是昨晚你看見的阮小姐，畢醫生病人。”

陸遇安眼前浮現一張明艷大氣的臉，“我知道。”

他隨口問:“琪琪很喜歡？”

“……應該是。”于惜玉對琪琪還算了解，很收除了陸遇安之外病友或醫生護士給的禮。會收阮螢的，除了喜歡，確實也不太會有別的理由。

想著，于惜玉補充道:“阮小姐溫溫的，跟陸醫生你和琪琪相時特別像。”

聽到“溫溫”這幾個字，陸遇安挑了下眉。

他走進病房，一眼看到琪琪床頭柜子上擱置的蛋糕。蛋糕是城堡造型，彩很富，給人一種話世界的覺。

陸遇安盯著那個蛋糕看了幾秒，才將目挪至隔壁病床。

隔壁病床已經住進了新的病人，這會正戴著耳機在休憩。

“陸哥哥。”琪琪耳朵敏，稍加應便知道是誰來了。

陸遇安:“是我。”

他走至床側，“怎麼這麼晚還不睡覺？”

“我想吃蛋糕。”琪琪底氣不太足地說，“這是姐姐送給我的，我想和你一起吃。”

說完，又忐忑地問:“好不好？”

陸遇安心口一，溫聲道:“好，但蛋糕一天只能吃一塊，不能多吃。”

“啊——”琪琪癟，“可是姐姐說這個蛋糕不會很甜，多吃一點點也沒關系的。”

“太晚了。”陸遇安耐心和解釋，“今天吃一塊，其他的哥哥給你放冰箱，明天再吃。”

聽著陸遇安略顯嚴肅的語調，琪琪只能點頭。

阮螢給琪琪送的蛋糕，雖不是生日蛋糕，卻也細心準備了蠟燭。

陸遇安上蠟燭，讓琪琪許了個愿吹滅，才給切了一小塊。

吃完蛋糕，陸遇安親自帶去洗手間刷牙。

刷完牙，他正要叮囑睡覺，琪琪忽然拉著他的袖子，“陸哥哥。”

陸遇安:“想要哥哥做什麼？”

琪琪眨了眨眼，訥訥道:“我想跟姐姐說一聲送的蛋糕很好吃，可以嗎？”

陸遇安詫然，“讓你給打電話？”

“嗯嗯。”琪琪開心地和他分，從枕頭下掏出阮螢留給的小本子，“姐姐說這個本子上有的號碼，讓我想了，就找護士姐姐幫忙給打電話。”

陸遇安接過本子翻開，看到橫條紋頁上留下的名字和號碼。

生字跡娟秀淡雅。

很突然的，陸遇安想到于惜玉對的形容——溫。

-

手機鈴聲響起時，阮螢剛洗完澡。

浴室的氤氳霧氣散開，房間浮起淡淡花香。

阮螢瞟了眼來電顯示，陌生號碼。

拿起接通，近耳朵。

“阮小姐。”

悉的清冷聲音傳到耳邊，讓頓在原地。阮螢按捺住自己那顆一聽到這道聲音就活躍的心臟，輕眨了下眼，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屏幕上的號碼。

陸遇安撥通，沒聽到對面的回應。他眉頭微蹙，嗓音微沉，“我是——”

“陸遇安。”阮螢開口，嗓音低回輕，語氣篤定，“陸醫生，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