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墜地剎那，僅有他們二人的電梯陷詭異的靜謐。

做主播后，阮螢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深思慮后的。以前是常出現比腦子快的“事故”，但近兩年，在陸遇安這兒是頭一回。

“……”

無聲半晌，阮螢正試圖說點什麼挽救形象，電梯“叮”的一聲，他們到六樓了。

陸遇安收回落在上的目，率先走出。

阮螢連忙跟上，“陸醫生，我——”

“什麼兼職？”陸遇安忽而偏頭看。

阮螢抬眸，對上他明亮清澈的眼睛，陸遇安瞳孔偏淺，是琥珀。他眼尾下垂著阮螢，給人一種深的錯覺。

穿堂風吹來，阮螢清醒，“我說了你會考慮？”

陸遇安抬腳往前走，意味深長瞥一眼，意思很明顯——你覺得呢？

阮螢噎住。篤定陸遇安不會考慮，可還是抱著百分之零點零一的希，給他講了講兼職容。

說完，自顧自道:“其實我知道你不會答應，你們醫生工作應該很忙。”

陸遇安聽著篤定的語氣，難得稚問，“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阮螢一愣，抬手下拉墨鏡，出一雙晶亮眼眸，“陸醫生，你這意思是你答應了？”

“……”陸遇安反應過來，神一頓，“沒有。”

阮螢一哽，小聲嘀咕，“我就知道。”

陸遇安無言，斂了斂神，“抱歉，沒接過，也沒時間。”

阮螢微怔，有些意外他會和自己解釋。

明明這個事怎麼看都是自己“無理取鬧”提起來的。

他言簡意賅的這個拒絕理由，反倒讓阮螢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正組織語言，于惜玉注意到兩人到來。

“陸醫生，阮小姐。”瞪圓眼看著兩人，口而出，“你們又在走廊到了？”

于惜玉今天值班，早上去病房查房時就聽琪琪提了阮螢今天會來看這事，所以看到出現不意外。至于陸遇安在沒排班的況下來醫院，醫生護士們更是習以為常。

于惜玉比較驚訝的是，他們倆是不是太有緣分了。

聽到于惜玉這話，阮螢莫名有點心虛。可轉念一想，又不理解自己為什麼心虛。

和陸遇安確確實實是巧遇上的。

“不是。”阮螢回答于惜玉，“我們今天是在醫院門口到的。”

陸遇安:“……”

于惜玉沒想到阮螢這麼實誠，尷尬一笑，“那還巧。”

阮螢附和的點點頭，旁邊的人出聲，“琪琪今天況怎麼樣？”

于惜玉:“還好的，知道阮小姐來看，早上打針特別乖。”

聞聲，陸遇安叮囑，“我今天在辦公室，有問題隨時找我。”

他頓了頓，視線往一側偏移，停在阮螢墨鏡上，“阮小姐。”

阮螢抬頭，想起自己要找他問的事，“陸醫生，我看完琪琪后想找你聊點事。”

陸遇安知道想聊什麼，淡聲道，“辦公室在那邊，晚點你讓于護士帶你過來。”

阮螢:“好。”

-

陸遇安走遠，于惜玉和阮螢一起去琪琪病房。

兩人邊走邊聊。

阮螢住院的那幾天，于惜玉基本在值夜班，相較于其他幾位接過的護士而言，阮螢和更一些。

護士站離病房很近，兩人剛聊沒幾句就到了。

可能是因為周六，病房里比尋常時候更熱鬧一些。除了琪琪病床旁沒有人之外，另外兩床病人都有人探。

聽到靜，幾人轉頭看向阮螢。

阮螢微微一笑，算是跟大家打了招呼。偏頭，看向坐在病床上，低垂著腦袋抱著玩偶左右的小孩，眼睛微。

“阮小姐。”察覺到阮螢的緒波，于惜玉小聲，“琪琪一直在等你，你過去吧。”

阮螢側頭，“你回護士站？”

于惜玉:“對，你有需要喊我。”

阮螢應聲，深吸一口氣，才抬腳往病房里走。

失明的人，聽覺會比其他人更敏銳一些。

阮螢才剛往前走了幾步，琪琪抬起了腦袋朝這邊，“阮姐姐？”的臉直直對著這邊，小心翼翼問，“是你來了嗎？”

聽到這話，阮螢覺自己間被灌下一顆的酸檸檬，如鯁在，酸到短暫忘了怎麼說話。

緩了緩，才應，“是我。”

抬手了腦袋，聲告知，“琪琪，姐姐來看你啦。”阮螢拉開一側的椅子坐下，“琪琪剛剛在做什麼呢？”

琪琪滿臉笑意的告訴:“我在等你呀。”

小孩就是這樣，坦誠又直接。即使曾經被“爽約”傷害過很多次，也會在你和約定后，期盼著，等待著你的到來。

阮螢被的話擊中，腦海里浮現在自己到來之前，孤零零坐在床上等待，側耳傾聽腳步聲的畫面。

想到這些，阮螢開始后悔，應該更早一點過來的。

“阮姐姐。”察覺到阮螢的安靜，琪琪手想，“你怎麼不說話了？”

阮螢抬手握住小小的手，輕聲道:“姐姐在想，幾天不見，琪琪又變漂亮了。”

琪琪年齡雖小，卻也。

聽阮螢這麼說，開心的直樂。

樂了會，琪琪忽然問，“阮姐姐，我長什麼樣呀？”

阮螢愕然。

……

-

陸遇安走到病房外時，聽到里面傳出的悅耳輕聲音。

雨還在下，灰沉沉的云霧卻在漸漸消散。外邊的照進病房，病房變得亮堂。他一抬眼，便看到了背對著自己的纖細形，和對著阮螢的琪琪。

琪琪手里拿著一面的小鏡子照著自己，阮螢的手握著，不不慢地告訴——

“琪琪的眼睛清清亮亮的，跟葡萄一樣，又大又圓。”說到這，阮螢溫聲詢問，“琪琪喜歡吃葡萄嗎？”

琪琪點頭，“喜歡，陸哥哥給我買過。”

阮螢一笑，“今天想吃嗎？”

琪琪歪著頭想了想，“姐姐你下次來看我的時候再給我買好不好，今天有禮啦。”

阮螢默然，“好，那姐姐下回給你買。”

繼續沒說完的，“琪琪的鼻子小小的，看起來特別秀氣。”

“秀氣是什麼？”琪琪還不明白。

阮螢一笑，握著的手去的鼻子，又帶著的手自己的做對比，“秀氣就是致，小巧。琪琪看，姐姐的鼻子是不是比你的大一點？”

琪琪認真了，思考著回答，“好像是。”言無忌，“阮姐姐，你的臉好。”

剛剛到了。

阮螢被逗笑，手了圓嘟嘟的臉，“琪琪的臉也很，琪琪臉型是圓的，就像這樣——”

拉著琪琪的手，在掌心畫圓，用笨拙的語言來形容。

從小到大，阮螢從未覺得自己語言如此匱乏。

可在琪琪面前，常常張不開。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向一個幾乎沒有看過這個世界，記憶里沒有彩的小孩去形容，那些有的東西。

病房里的描述斷斷續續，對話也沒有太多傾聽的價值。

可莫名其妙的，陸遇安在原地站了許久。

-

阮螢陪了琪琪小半天，哄著睡下后，才起離開。

走出病房，走到護士站時，于惜玉也還在。

看到，于惜玉道:“阮小姐，辛苦了。”

阮螢搖搖頭，往旁邊指，“陸醫生還在辦公室嗎？”

于惜玉:“我正要跟你說這事。”

告訴阮螢，急診那邊來了個打架弄傷眼睛的病人，陸遇安去手室了。

聞言，阮螢了然，“他進去多久了？”

于惜玉:“快兩小時了。”說，“況不嚴重的話，應該也快出來了。”

阮螢想了想，“那我在這等一會，會耽誤你們工作嗎？”

于惜玉失笑，淺聲道，“當然不會，你坐。”

阮螢坐下，于惜玉起給倒了杯溫水。

“謝謝于護士。”阮螢彎，“太客氣了。”

于惜玉看，“是你太客氣了。”實話實說，“琪琪今天這麼高興，全是你的功勞。”

阮螢捧著杯子，有些傷，“我其實沒做什麼。”

于惜玉明白意思，跟著嘆氣。

在醫院上班，常常會到一些無可奈何的事。

兩人安靜坐了會，于惜玉回工作崗位。

阮螢仰頭著雪白的天花板，慢吞吞把杯中的水喝完，然后離開。

-

接到陸遇安電話時，阮螢剛走到醫院門口。

雨已經停了，但那灘水沒比上午進來時堆積的。

可能是在手室幾小時沒喝水的原因，陸遇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啞，磁更為明顯。

“阮螢。”他喊名字，“于護士說你剛走。”

阮螢耳一，有些難耐，“剛到醫院門口，你下手臺了？”

陸遇安嗯聲:“下午有別的安排？”

“嗯？”阮螢眉梢稍揚，約知道他想做什麼。

下午和于惜玉聊天時，就提過，陸遇安是那種做事面面俱到的人。阮螢下午在醫院等了他那麼長時間，他一定會做出彌補。

想著，阮螢說，“有啊。”

陸遇安:“抱——”

他的話還沒說完，被阮螢打斷。誠懇告知，“我等人聊事呢。”

“……”

陸遇安反應過來，出其不意地問:“門口積水流的怎麼樣？”

“不太好。”阮螢瞥了眼，“不過現在雨停了，半小時應該就能過路了。”

陸遇安聽出話里意思，“我十分鐘到。”

六分鐘后，陸遇安出現在阮螢視野范圍。

下午醫院比上午更寂靜，阮螢抬眼著那道修長括，朝自己走的影，產生了一種后影，郁郁蔥蔥的樹木都是他的陪襯覺。

“久等。”陸遇安嗓音依舊沙啞，“臨時有個手。”

“我知道。”阮螢把目轉到積水上，示意他看，“積水還沒流走，路還不能走。”

陸遇安還真斂下眼瞼往那去看，無奈道:“下次開會我反映反映。”

阮螢莞爾笑笑，“我支持你。”

陸遇安思量幾秒，忽而偏過頭問，“醫院附近有家豆漿店還不錯，喝豆漿嗎？”

“？”

阮螢懵神，驚詫不已，“陸醫生，你們醫生都這麼養生，連咖啡都不喝的嗎？”

還是頭一回聽到異在下午三點問自己，喝不喝豆漿。

陸遇安垂下眼睫，“你想喝咖啡？”

“……也沒有。”阮螢睡眠質量不好，下午喝咖啡晚上容易睡不著，“我就是有點兒驚訝你這個提議。”

陸遇安沒多解釋，用一雙深眼漫不經心看著，“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