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霧彌漫整個天空，放眼去，灰茫茫的，路面都看得不那麼真切。

天氣不好,溫度驟降。

阮螢困倦到了極點,強撐著鉆進浴室洗漱。

洗完臉，才清醒了些。

掃了眼墻上時鐘,阮螢在化妝和不化妝中糾結了會,選擇了后者。

怕自己化妝好再出門時間要趕不及。

剛換好服，阮螢手機鈴聲響起,是司念打來的。

揚揚眉，有點兒意外，“喂，你今天怎麼這麼——”

話還沒說完,司念著急的聲音傳來，“你怎麼還沒下樓？你今天不去醫院？”

“……”

阮螢一愣,當即反應過來是要和自己一起去醫院,兀自笑了起來，“在樓下？”

“嗯哼。”司念靠著墻打著哈欠，“快下來,等你呢。”

阮螢彎，“馬上，我出門等電梯。”

話落,想起來問，“我車昨晚沒開回來,你車在家嗎？”

“在。”司念了酸的眼睛,“但我覺我昨晚的酒還沒醒,你開？”

阮螢嗯聲。

兩人在一樓電梯口面，去地下停車場。

司念困的要命，挽著阮螢的手跌跌撞撞走著，念著，“我昨晚忘了你前兩天跟我說過琪琪今天手這事，要記得我肯定不睡那麼晚。”

阮螢完全不信，“記得你也會喝。”

司念噎了噎，剜一眼，“別拆穿我。”

阮螢搖頭，“怎麼忽然想和我一起去醫院？”

司念嘆了口氣，悶聲說，“雖然我和沒有你跟，可我們再怎麼說也見過一面。手這麼大的事，小朋友肯定害怕，我覺得我有必要去給加加油打打氣。”

聞聲，阮螢告訴，“記得你。”

“真的假的？”司念驚訝。

阮螢瞥，“當然是真的，我們前兩天還提到你了。”

聽到這話，司念更開心了。

“我們過去，要不要給買點禮？”

阮螢想了想，“本來打算買束花的。但有點來不及了，我們先去了再說。”

說話間，兩人走至車旁。

阮螢接過司念給的車鑰匙，坐上駕駛座。但司念的車是輛跑車，對這輛車的把控，尤為不好。

磨蹭了會，阮螢出發去醫院。

路上，阮螢收到陸遇安發來的語音消息。

借著紅燈時間，點開聽完，他問喝不喝豆漿。

阮螢還沒來得及回復，旁邊聽到的司念激道:“當然喝。”催促阮螢，“你告訴陸醫生，除了豆漿，餃子小籠包那些也要，讓他多買點，我們很能吃的。”

阮螢:“……”

和陸遇安說完，正好紅燈轉綠。

阮螢沒再看手機，踩下油門直奔醫院。

-

周六的醫院和之前來時一樣冷清。

停好車，阮螢和司念往住院部電梯口走。

還沒走近，兩人便看到朝們揮手的陳凈揚。

“阮螢姐，司念姐。”他低聲音喚著。

阮螢有點兒意外，“你幾點到的？”

司念:“你酒醒了？”

“……”

聽著兩人異口同聲問出的問題，陳凈揚無辜臉著們代，“和我哥一起到的，醒了。”

阮螢笑了下，隨口道，“那你在這做什麼？”

陳凈揚看，吊兒郎當模樣，“我哥讓我在這等你們。”

阮螢倒是沒想陸遇安還會給陳凈揚安排這種任務，彎了下，“辛苦，我們現在上去吧。”

三人坐電梯上樓。

阮螢問道，“院長們到了嗎？”

“到了。”陳凈揚說，“八點不到就已經來了。”

說話間，三人到了六樓。

琪琪正和院長坐在一塊，旁邊是和們說手事項的護士。

阮螢遠遠看著，沒過去打擾。

偏頭，往另一端的辦公室去看。從這個角度，看不到陸遇安在不在里面。

驀地，手機一震。

阮螢低頭看，是陸遇安消息:「到了？」

阮螢:「嗯，你不在辦公室？」

陸遇安:「剛查完房。我上午會有點忙，你們有什麼需要和陳凈揚說，早餐他知道在哪。」

阮螢看他發來的一長串文字，會心笑笑:「知道啦陸醫生，你忙吧，不用回我。」

為防止陸遇安說，阮螢強調:「在醫院喊陸醫生，不算違約吧？」

陸遇安:「不算。」

這條消息過后，陸遇安還真沒再回。

等護士跟琪琪們代完之后，阮螢過去和琪琪說了會話。差不多時間，一行人往樓上手室走。

琪琪被帶進手室里，阮螢們在外邊等。

到椅子上坐下，司念瞅著阮螢的神，輕聲問，“擔心啊？”

阮螢想了想，“擔心琪琪害怕。”

司念一笑，挑了挑眉，“不擔心陸醫生手？”

“這個不擔心。”阮螢實話實說，“他的專業能力大家應該都很放心。”

司念沒有過多了解，沒法說這話。

沉默片刻，小聲，“你手那會，我可嚇死了。”

阮螢手時，司念和譚雪兒都來了。

們在手室門口坐了幾個小時，一刻也不敢松懈。們怕阮螢在手上出事，也怕手后癥。

很多很多。

那會司念寧愿手室里躺著的是自己，而非阮螢。

那雙漂亮的眼睛，可不能讓人給毀了。

不敢這個，沒必要和阮螢說。

阮螢知道意思，靠在肩上道，“那我多請你喝幾次酒賠罪怎麼樣？”

司念睇一眼，“勉強接。”

兩人正說著，阮螢手機屏幕亮起。

是陸遇安電話。

環視一圈，沒看到人。

“喂——”阮螢接通，那邊傳來讓心安的聲音，“戴耳機了嗎？”

阮螢微怔，“什麼？”

陸遇安:“我馬上要換服進手臺，琪琪的手大約需要三個小時。”他停了停，語氣較之往常更溫，更輕，“你和司念找部電影看，看完我們就出來了。”

他聲音不疾不徐鉆進耳朵，阮螢把他說的每句話拆分，每個字記下。

明白過來陸遇安說這麼一長段話只為了讓不要張不要擔心的意思后，眼眸微閃，低頭抿了抿，“戴了，待會看。”

陸遇安嗯聲，“那掛了？”

“等等。”阮螢輕聲，“陸遇安。”

陸遇安:“嗯？”

阮螢默了默，溫聲道:“加油，我相信你。”

聽到這話，陸遇安笑了下，角有淺淺的弧度，“放心。”

“……”

-

手室燈亮起。

阮螢盯著看了會，扭頭和院長聊天，分散的注意力。

幾個人沒有著重點的閑談，不知不覺，時間過得很快。

等阮螢回過神去看時間時，手已經進行兩個多小時了。

最后一段最難熬。

除了阮螢外，院長也注意到了時間。

心不在焉的，沒再出聲。剎那間，他們這幾人都安靜下來。

在阮螢覺得自己強大的心理要被滴答滴答轉尤慢的時鐘給弄時，手室門開了。

他們作一致，齊刷刷往那邊看了過去。

琪琪躺在移病床上，被兩位醫護人員推出。

“手很順利。”陸遇安修長的影走出，嗓音微啞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

院長喜極而泣，“陸醫生，謝謝你。”

陸遇安微微頷首，鏡片后的眼睛明亮幽深，“是我應該做的。”

話落，陸遇安目落在阮螢上，說了聲，“我先去換服。”

“……”

手順利，琪琪的麻醉還沒完全過，但人醒了，目前于半睡半醒狀態。

能開口說兩句話。

回到病房的病床上，喃喃地讓院長和阮螢放心，又安安靜靜地睡了過去。

阮螢看著眼睛上方的紗布，輕輕眨了眨眼，將眼瞳里的酸下。

病人需要休息，阮螢們也沒全湊里邊。

陸遇安正好換下服，到病房檢查琪琪后況。

確認沒有任何不適反應后，他走出病房，看到在窗邊吹風的人。

“怎麼一個人在這？”陸遇安垂眸看著阮螢。

阮螢嗯聲，告訴他另外兩人的行程，“司念接電話去了，陳凈揚好像去洗手間了。”

陸遇安聽著，眼眸里有一閃而過的無奈。

他盯著阮螢，忽而問，“張嗎？”

“……一點點。”阮螢實話實說，“你呢？”

陸遇安沉默了會，說道，“張。”

“啊？”阮螢一臉驚訝看他，“真的？”

陸遇安看瞪圓的眼睛，眉峰稍揚，“這麼意外？”

“嗯。”阮螢點頭，坦然告知，“我以為你不會張。”

住院時就聽護士們提過，不單單是陸遇安，其他醫生上手臺多的醫生，也不會張。張是他們在上手臺之前，就已經克服的反應。

更何況陸遇安是所有醫護人員，連帶病人都公認的專業能力過的醫生，他會張，是真的讓阮螢意想不到。

陸遇安嗯了聲，淡淡道，“是不怎麼會。”

他是很張，今天是久違的例外。

阮螢對上他垂下的眼眸，心口似有異樣緒劃過。

還沒來得及捕捉，陳凈揚訥訥的聲音在兩人耳邊響起，“哥，你能走了嗎？我要死了。”

已經兩點了。

他們一群人都沒吃午飯。

兩人偏頭看向他。

陸遇安漠然掃他一眼，問阮螢，“有沒有想吃的？”

阮螢想了想，“等司念回來問吧。”

“……”

周六醫院雖有值班醫生，但陸遇安是琪琪的主刀醫生，所以沒辦法和阮螢他們一塊去吃飯。

“那你吃什麼？”阮螢看他。

陸遇安手后一般吃得都不多，這會更是不。

“我不，晚點再吃。”

阮螢了然，話鋒一轉，“你今天一天都要在醫院？”

“嗯。后二十四小時比較關鍵。”正好陸遇安也沒別的安排，在醫院守著會放心一些。

阮螢懂了。

恰好司念打完電話回來，和陸遇安說了聲，三人便離開醫院。

看他們幾人走遠，陸遇安折返回病房看了看琪琪，才回辦公室。

-

走出醫院上車，阮螢問另外兩人，“想吃什麼？”

司念正想問有什麼推薦，陳凈揚仰起頭說，“阮螢姐，你想吃‘荔枝’嗎？”

阮螢:“我都行。”

問司念，“你呢？”

司念也是都行。

陳凈揚:“那就去‘荔枝’，我哥請客。”

抵達‘荔枝’，三人要了個小包廂。

陳凈揚把菜單遞給兩人，讓兩人先點。

拿到菜單，阮螢翻看完，問陳凈揚，“你哥喜歡吃什麼？”

和陸遇安吃過幾次飯，可很奇怪的一點是，阮螢發現自己一點不了解陸遇安，甚至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

陳凈揚愣了愣，看著阮螢搖頭，“我不知道。”

他努力回憶，“我哥好像不挑食，什麼都吃。沒有特別喜歡的，也沒有特別討厭的。”

“……”

另一邊，陸遇安回到辦公室忙了會，抬手取下眼鏡準備休息會，接到陳士電話。

“喂——”陸遇安抬手了眉心，姿態懶散地靠在椅背仰頭，“媽。”

陳書慧聽他沙啞的聲線，嗯了聲，“在醫院？”

陸遇安:“嗯。今天有臺手。怎麼了？”

陳書慧本來想問他晚上要不要回家吃個飯，聽他這麼一說，又把到邊的話給收了回去，“沒事，就是無聊給你打個電話。”

陸遇安了然，低低道，“我明晚回家吃飯。”

陳書慧嘁他一聲，“明晚的事明天下午再說，誰知道你會不會臨時有事。”

陸遇安噎住，“好。”

陳書慧念叨他兩句注意休息之類的話，掛了電話。

陸遇安無言笑了下，正想問問他爸是不是又出差了，先聽到了敲門聲。

他側過頭，看到穿著米大，扎著低馬尾拎著袋子站在辦公室門口的人。

阮螢靠著門，斂眸微垂著直勾勾看著自己，不說話的陸遇安，忐忑道，“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陸遇安放下手機，當即起朝走近，“怎麼回來了？”

他抬手，接過手里的袋子。

阮螢自覺給他，示意道，“我過來給繁忙的醫生送餐啊。”

在‘荔枝’吃過飯后，司念要回店里，陳凈揚準備回家補眠。

阮螢還不困，下午也沒別的安排。糾結了會，讓司念把自己送醫院門口，就一個人上來了。

陸遇安把袋子放桌面，順手給拉開椅子，“坐。”

阮螢坐下，指了指袋子，“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隨便選了兩道。”

陸遇安嗯聲，看拘謹地坐著，無聲勾了勾，“要不要喝水？”

阮螢看他，“要。”

喝水能分散注意力。

陸遇安抬腳，走至飲水機旁給阮螢接了杯溫熱的水遞給。

“你先吃飯吧。”阮螢接過，捧著暖手，“不用管我。”

話落，又想起來問，“我坐在這兒，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吧？”

“不會。”

陸遇安到旁邊坐下，淡聲道:“安心坐著。”

阮螢鼓了鼓臉，哦了聲。

在阮螢來之前，陸遇安是真的不。

直至把袋子里的食盒拿出，縷縷的食香味，和清甜的香水味鉆鼻間，他才覺胃在抗議。

辦公室靜悄悄的，只有兩人在。

旁邊的人吃飯很安靜，也很優雅。

阮螢發現，陸遇安吃飯不像那些男同事們那般狼吞虎咽，速度卻不慢。他吃飯也沒聲音，斯斯文文的，和他戴著眼鏡時很像。

阮螢正看著，一側傳來陸遇安略顯無奈的聲音，“阮螢。”

“啊？”回神，“怎麼了？”

陸遇安對上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眼眸，結微，轉移注意力，“待會有什麼安排？”

“回家睡覺。”阮螢說。

陸遇安應聲，隨口道，“晚上要去酒吧？”

“……”聽到這話，阮螢微窘，“陸遇安。”

陸遇安瞥。

阮螢了鼻尖，訕訕，“我是不是給你留下了一個酒鬼的印象？”

看窘迫的模樣，陸遇安眼里浮現淺淺淡淡的笑，他偏過頭勾了下，“一點點。”

阮螢無奈，小聲為自己辯解，“其實我很喝醉。”

就是有一點點喜歡喝酒。

陸遇安揚眉，一臉不是很相信的樣子。

阮螢看著他，強調，“真的，不信的話你——”話說一半，阮螢頓住，在說什麼？

對上陸遇安意味深長的神，阮螢生改口，“上回是意外。”

陸遇安看紅了的耳廓，斂了斂眸，“酒量不好？”

“一般。”阮螢抿了抿，忽然想到他上次推薦給自己的那款酒，“我那次去酒吧，真的沒在酒水單上看到你說的那杯。”

陸遇安嗯了聲，“酒保特調的，下次去請你喝。”

阮螢眼睛一眨，“好呀。”

等陸遇安吃完，阮螢自覺起，“那我先回去了。”

陸遇安收拾好桌面，偏頭盯著看了一會，說，“我送你下去。”

-

兩人走出住院樓。

阮螢打車準備回電臺去開自己的車，陸遇安陪站在路邊等。

等了不到一分鐘，出租車停下。

陸遇安抬手替拉開車門，嗓音微沉，“到了說一聲。”

阮螢點了點頭，坐進后座。

驀地，又聽到陸遇安喚，“阮螢。”

阮螢仰頭，降下車窗看向他，“怎麼了？”

陸遇安垂睫，“下周六？”

“……”阮螢懵了下，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后，粲然一笑，“我考慮一下？”

陸遇安莞爾，“好。”

記下出租車車牌，陸遇安在原地吹了會風，才抬腳回住院部。

還沒走到電梯口，手機震了震。

他掏出來看，是阮螢發來的消息:「去酒吧的話，一杯酒可能沒辦法滿足我，我能申請多喝幾杯嗎？」

陸遇安:「又想喝醉？」

阮螢:「……你就說行不行。」

陸遇安低頭笑笑，輕嘆了口氣，似無奈，似縱容，「行，下周六允許你喝醉。」